江河奔流,萬物盛開。
諸國國王、酋長、使者,遠涉山川河海,終至長安。
對於許多遠在域外的國王來說,他們整日面對的事物,在看到雄偉壯麗的長安城的一刻,變得黯然失色。
他們以前只是聽使者說起過盛世大唐,但口中描述,哪能比上親眼所見?
或從西到東。
或從南到北。
一路走來,有的花費半年多時間。
他們看到一座座城池,安居樂業的百姓。
暢通無阻的道路兩旁,有閭閻相望,有桑麻敝野。
行進隊伍露宿於野,卻沒有意外發生,代表著良好的治安。
特別是從西域方向來的國王和酋長。
絲綢之路上,商旅不絕於路。
不論走到哪座城池,都能看到遠遠超過他們國都的繁華。
敦煌、涼州、金城……
一座座矗立的城池,演繹著迥然不同的文化風情。
大唐盛世中,長安作為世界的中心。
有著雄渾的氣魄和無盡的魅力。
天可汗坐鎮長安,萬國無不服從。
促成此次百國盛會最大的原因就是吐蕃覆滅。
甚至百國對天可汗的敬仰,大於大唐的稱謂。
一個人與一個時代相遇。
無不歌頌李瑄的傳奇故事。
在百國盛會的前幾天,長安城中外賓如雲。
盛世的歌舞已經奏響。
上元夜剛失蹤的花燈也被推出,妝點長安城和太極宮、興慶宮。
長安的街道上,捕頭帶著捕快晝夜巡視。
這是京兆尹下達的命令。
為放開宵禁做準備。
也有一隊天策衛和一隊神策衛進入長安城中,以維護長安的治安。
諸國國王、使節,在長安城中,在東西兩市,見證長安的萬般事物。
大唐的繁華與強大,使他們不敢產生任何不敬的念想。
哪怕是國王,面對李瑄的召見,依舊是正襟危坐。
西域河中的小國家在百國盛會之前,就向李瑄表明自己的忠心,如山川一般,不會改變。
他們永遠效忠天可汗。
西域與河中,在大唐絕對的掌控之下。
乾元三載,三月五日。
百國盛會的時間終至。
當晨曦初現,興慶宮的鐘聲敲響,那厚重的宮門緩緩開啟,仿佛是打開了通往另一個繁華世界的大門。
百國國王、酋長等,在興慶門前,神色激動。
經過李隆基數十年經營的興慶宮,自然是大唐最美、最壯麗的宮殿。
興慶宮中百花綻放,其牡丹花品種多樣,不比曲江差。
而且興慶宮內擁有長安最高的建築,花萼相輝樓。
他們離老遠,就能看到直入雲霄的高樓。
各國的國王、使節們,身著色彩斑斕、風格各異的服飾,頭戴華麗的冠冕,佩戴著精美的珠寶,從世界各地趕來。
他們有的來自遙遠的西域、河中,有的來自神秘的南海,有的來自廣袤的草原……
他們大部分都是大唐的直接附屬,帶著對大唐的敬畏與嚮往,齊聚在興慶宮中。
在這個時代,沒有國王會覺得自己的地位與大唐皇帝齊平。
他們認為拜見天可汗是理所應當。
天可汗的詔令所至,莫不臣服。
不管是哪個國家的軍隊,都應該接受天可汗的召喚。
除了這些國王、使節,另一側則是大唐的文武百官,以及受邀的王公貴族、詩人文人。
他們也身著禮服,等待監禮官的宣示。
當然,隊伍之中,還有如尺帶珠丹、大欽茂、赤松德贊、屋作個等反抗大唐的「國王」。
他們作為「亡國之君」,所穿的衣服為常服,帽子上也沒有金銀珠寶。
而且他們的心情低落,甚至覺得屈辱。
每一道目光折射過來,他們都覺得全身不自在。
特別是尺帶珠丹,他曾是一代雄主,許多西域使節要到邏些城拜見他。
他甚至看到熟面孔。
但他明白,自己現在是階下囚。他已經沒有國家,再也回不到雪域高原,只能帶著無盡的遺憾,客死在長安。
恢宏的大樂聲奏響。
長安的百姓也明白域外胡國,盡來長安拜見至尊。
他們身為唐人,見至尊如此被尊敬,與有榮焉。
天朝上國並不是說說,百姓的自信,才是真正的強大。
「使節入花萼相輝樓,拜見至尊……」
時辰已至,監禮官在興慶門前大喊道。
文武百官、番邦使節,魚貫而入。
他們來到開滿鮮花的興慶宮,在禮官的指引下,向花萼相輝樓而去。
至尊已在花萼相輝樓內等候。
一路上,番邦使節左顧右看,因興慶宮內百花齊放而著迷。
只有貴為天子,才配居住在這花園一樣的宮殿中。
當他們來到花萼相輝樓時,仰望花萼相輝樓,更為震撼。
「聖人宣文武百官、番邦使節入大殿。」
監禮官再喝。
殿前數十名宦官、宮女,將帶領不同身份的人入樓落座。
舉辦大宴的地方,為花萼相輝樓的一樓。
二樓與三樓,面積不夠此宴會規模。
此時花萼相輝樓大殿上,空無一人。
踏入宮殿,番邦使節滿目皆是震撼。
穹頂高懸,琉璃裝飾熠熠生輝,仿若璀璨星河懸於上空。殿內立柱粗壯,朱紅漆色亮澤如新,其上雕龍附鳳,細膩紋理盡顯皇家威嚴,龍鳳似要騰空而起,鮮活靈動。
地面皆鋪以光潔的皮毯,拼接嚴絲合縫。
兩側的柜子上,還有精美的瓷器錯落擺放,各種青瓷、白瓷,渾然天成。
殿中的台案上輕煙從香爐內裊裊升騰,清幽香氣縈繞,混合著淡淡龍涎香韻,為這華麗宮殿更添一抹神秘而高貴的氣息。
諸番邦國王、使節目眩神迷,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實際上,花萼相輝樓的布置遠遠不如李隆基執政時期的華麗。
琉璃、青瓷、白瓷、皮革毛毯,都是工廠中的產物。
在壯麗的花萼相輝樓中,這種樸素之中,蘊含著大氣,與貴氣逼人風格迥異。
編鐘的敲擊聲後,一眾文武大臣,番邦使節先後落座。
在這莊嚴的氣氛中,他們一聲不吭,靜靜等待。
連興慶宮外的樂器,也停止奏響。
「至尊至……」
隨著監禮官的又一聲大喊,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起身,看向大殿深處。
只見李瑄的身影從屏風後走出,一襲龍袍,冕旒垂下。
威嚴加身,此時他就是殿內的惟一,唯我獨尊。
哪怕是母儀天下,打扮端莊的裴靈溪,也只能是陪襯。
她和霜兒、長離陪同李瑄參加大宴,會見命婦。
而姜月瑤有孕在身,即將臨盆。不適合參加此次大宴。
另外,李瑄身後還有李适之和李隆基。
李瑄遵守承諾,讓李隆基參加此次百國盛會。
雖然李隆基已經淪為配角,但看到數以百計,形態各異的番邦使節和頭戴王冠的國王,心中還是有些動容的。
李七郎才登基兩年,竟已有這樣的威望。
想想他御宇四十多載啊!
東北、西南,許多他一生辦不到的事情,卻被李瑄輕易辦到。
以前李七郎跟在他身後,現在他跟著李七郎身後。
他淪為今日,心中還是很酸楚的。
更多的是複雜。
斗啊斗,都是徒勞。
他再也不可能獲取權力,就在今日大醉一場吧!
「拜見至尊……」
「拜見天可汗……」
萬國使節和文武百官們在李瑄出現在榻前時,行朝拜之禮。
他們對李瑄的稱呼,不盡相同。
甚至還夾雜著令人聽不懂的語言。
至尊,是大唐的君主。
天可汗,是天下的共主。
眾人拜見的時候,服飾之華麗,禮儀之莊重,壯觀至極,代表著在李瑄手中的大唐王朝無與倫比的地位。
九天闔閭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這不僅是一種外交上的朝貢,更是軍事、文化、經濟等多方面交流融合的體現。
在這一刻,天下諸國的文化在長安花萼相輝樓里碰撞,藝術在這裡交融,展現出了大唐海納百川的胸懷和氣度。
「諸卿平身,諸番邦國王、酋長、使節落座,不必拘禮。」
李瑄抬手,示意眾人免禮。
同時,他的心裡波瀾壯闊。
這次盛會,使他到達自古以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沒有因此自滿自大,改革發展,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要用一生去完成此番偉業。
「謝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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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可汗……」
眾人恭敬謝道,紛紛落座,聽候天可汗的訓示。
雖然是宴會,但這種百年難遇的宴會,不可能只是喝酒觀賞歌舞。
出使大唐的使節,幾乎都懂漢語。
那些西域的國王,會說漢語只是最基本的。
更遙遠的國度,即便不會漢語,也會有翻譯在旁邊落座。
至於李隆基和李适之,在李瑄的左右側坐下,彰顯他們與眾不同的身份。
裴靈溪與李瑄同座,霜兒和長離和命婦們坐在一起。
「諸邦遠來,皆為友朋,朕歡迎諸位相聚,得以共襄盛舉。此番匯聚,也必為天下之福。朕之華夏,向以仁德治世,禮儀之邦也。願與諸國互通有無,互鑒互學,共促商貿繁榮,同享太平,祈願邦交永固,萬民同歡……」
百國盛會,自然以百國為主,李瑄先說一番開場白,釋放東道主的友誼。
「天可汗之言使我等惶恐,天可汗以德服人,威加海內外。我等受大唐的福澤,世為唐臣,只要天可汗一聲令下,我族我部,必肝腦塗地。」
龜茲王白霸立刻出列,向李瑄拜道。
作為大唐在西域的頭號雙花紅棍,龜茲王要明確自己的忠心耿耿。
在此時機下,越表現出對大唐的忠心,越能抬高國家的地位。
因為天可汗在西域河中,幾乎是神的代名詞。
「天生天可汗,是天下生靈的福氣。您的光輝,如神靈一般,眾生都應服從。」
吐火羅地區的護時健國王也向李瑄拍馬屁。
「有天可汗為天下主持公道,天下才能繁榮,天可汗是粟特的神靈,我們粟特人永遠以天可汗馬首是瞻。」
西曹國的國主代表粟特人說出粟特人對李瑄的崇拜。
安祿山與史思明叛亂,不代表西域粟特人的想法。
李瑄的麾下也有如李抱真、李抱玉、安元貞等粟特將領,以及西域的眾多粟特士兵。
「我們葛邏祿汗國,都是天可汗最忠心的僕人。願意為天可汗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
葛邏祿汗國的施利可汗當仁不讓地出列,他表達地更誇張。
覺得成為天可汗的僕人,是十分光榮的事情。
一些西域的國家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有那些東南亞小國詫異,畢竟他們沒有切身體會天可汗的強大。
羅馬大使阿波加斯滯留至今,就是為參加此次百國盛會。
他覺得自己是局外人。
這是大唐向臨近的國家顯露肌肉的會盟。
羅馬一直認為自己與大唐關係平等。
羅馬人有輝煌的歷史,使他們無比驕傲。
不過阿波加斯從這些使者上,看到大唐的雄勁強大,見證了東方帝國的巍峨。
他們羅馬巔峰時期,也遠遠不如現在的大唐。
更無法號召如此多的國家朝拜效忠。
「諸位言重了。就如現在的長安,百花綻放,奼紫嫣紅。任何族部的出現,都並非偶然。不論是結繩為字,還是折竹為聲,都是一個族部前進的過程。大唐為天下宗主,當秉持公道,我們同氣連枝,一同邁步,定會創下千古盛況。」
李瑄又等一些國王表明心跡後,緩緩地說道。
盛會的目的,是為連通商貿。
用大唐的絲綢、茶葉、瓷器,以及工廠內的新興產業,換取小國家的黃金、白銀。
而且大唐需要進入更多國家,對這些國家有所了解。
特別是東南亞的那些國家、部落。
大唐的新式樓船已經在設計。
大唐的海船能橫渡大海,但大唐需要更牢固、更大,可在海上長時間航行,能在一定程度避開風雨的船隻。
「天可汗英明,您的仁厚我們會牢記,永世不忘。」
寧遠國(拔汗那)的國王被李瑄折服。
他們的國家在絲綢之路上。
每年的商貿,能為他們創造諸多利益。
現在拔汗那已經正式改名寧遠國,實施漢化。
哪個文明,能有華夏文明璀璨呢?
大唐的漢字,字中的一筆一畫,都蘊含乾坤,皆是真理。
哪個國家,能有天可汗這樣的英雄?
寧遠國的百姓也和諸多西域人一樣,認為天可汗是天神轉世。
此次寧遠國國王攜帶六匹最好的汗血寶馬前來,以示對天可汗的尊崇。
緊接著,李瑄正式向番邦闡述商貿之事。
他分海上絲綢之路與陸上絲綢之路。
相比於海上絲綢之路,路上絲綢之路更成熟。
不過李瑄有了更加確切的描述。
以洛陽為起點,至長安後,一條經過蜀地入雲南都護府。
一條至隴右後,經過唐蕃古道,入雪域都護府,然後進入天竺地區。
一條從長安出發,經過靈武,一直到達三受降城,分支再入單于城。
主路經過河西走廊,從玉門關、陽關,分兩條道。
分別輻射葛邏祿、沙陀、堅昆、播仙地區等等,然後向諸國輻射。
主道到龜茲後,再分兩條枝幹道,分別經過千泉古道和蔥領古道。
千泉古道對柘枝都督府、寧遠國、昭武九姓、花剌子模籠罩。
蔥領古道籠罩吐火羅諸國。
其中蔥領古道還會分出主幹道,向天竺方向而進。
最終一起進入波斯王國。
現在大唐與大食帝國結怨太深,雖然大食帝國為了賺錢,放開絲綢之路。但艾布·哲爾法爾·阿拔斯對商人剝削太嚴重,使得絲綢之路在大食的領土內沒有活力。
按照李瑄的計劃,一條絲綢之路應該走高加索山脈,去會會斯拉夫蠻子。
另一條分兩支主幹道,分別進入歐洲和非洲。
但這前提是將大食帝國滅了。
另外,海上絲綢之路也要以官府的名義,有組織地進行。
絲綢之路,本是後世才出現的詞語。
但李瑄早早將這個詞語帶到這個世界。
從未有人,如李瑄一樣如此規劃絲綢之路。
看似是商貿之路,實則畫上宏偉藍圖。
「今日是宴會,普天同慶。商貿事宜,諸位知曉即可,來日再細談。宴會開始……」
李瑄只是提出商貿的輪廓,沒有讓番邦現在就回答。
畢竟還要關係到修路問題,李瑄要發動番邦修路。
李瑄這麼說,番邦也放下心思,等待大宴開始。
「鐺鐺…」
隨著李瑄話落,鐘鳴聲響起。
一名名宮女端著果蔬、點心進入花萼相輝樓。
為在場的人呈上美酒佳肴。
「朕敬諸位一杯。」
裴靈溪為李瑄滿上杯中酒,李瑄舉杯起身。
所有人都知道李瑄的意思,將自己的酒杯滿上,並從座位上直起身。
包括李隆基。
他雖然希望吸引眾人的目光,但他不想失去風度。
只是隨李瑄起身,讓他覺得非常彆扭。
「乾杯!」
李瑄將杯中酒仰頭飲酒。
「謝至尊!」
「謝天可汗。」
眾人一飲而盡後,再謝李瑄。
「朕與諸位一起欣賞歌舞……」
李瑄示意眾人落座。
李隆基留下的教坊舞女,梨園子弟也派上用場。
他們先後來到花萼相輝樓的中央,奏響屬於大唐的華章。
那美妙如天籟般的樂器聲,那精彩絕倫的表演。使番邦國王、使節如痴如醉,渾然忘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