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牧野

2024-09-24 16:39:25 作者: 重慶老Q
  第397章 牧野

  齊國真正開始對漢洲內陸地區的開發始於漢興年間,隨著鐵路不斷向內陸延伸,曾經零星散布的定居點和城鎮逐步連成一線,繼而又連成一片。

  大東山(今大分水嶺)以西的廣闊平原有著豐富的草場資源,初時,這裡的牧草與水源對所有人免費開放,除了若干官辦牧場外,也聚集了無數的私人小牧場,為沿海地區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肉食和毛皮。

  到了紹寧時期,許多東部的資本也開始投入到漢洲內陸地區的牧業,他們在繳納了土地特許費後,跑馬圈地,占據了許多草場和水源最豐富的地區,建立大型牧場,從大東山一側向中部延伸。

  適合牡牛的地區也適合牧羊,漢洲內陸地區的牧羊業以東南部為中心向周圍擴展,淘金熱讓西南地區成為重要的綿羊產地,後來,牧羊業和牧牛業在中部半荒漠地區也得到發展。

  在紹寧年間,政府也有意識地向內陸地區分配移民,建立起一座座新的城鎮和定居點,當第一條橫穿大陸的鐵路建成後,使得更多的移民和資本得以進入內陸地區,讓「荒廢」了數萬年的大陸重新燃起生機。

  這一時期齊國的工業革命已進入尾聲,大量農業機械和不斷完善的水利設施幫助了內陸半乾旱地區的農業發展,促使許多拓荒的農場主、牧場主遷移至乾旱地區定居,甚至進入了非常不適合農耕的中部地區。

  根據大齊律令,中西部地區所有的公地都屬於政府所有,部分牧區雖然向所有人開放,但是根據牧區慣例,一個經營者如果首先占據了一塊草地並建立牧場,他在繳納了足額的牧業稅費後,就能夠優先使用牧場周圍所有土地和水源。

  到了本世紀二十年代,許多提前「占坑」的牧場主已經占據了大量資源豐富的地區,掌控了那裡的草場和水源,他們極力維護自己的占有權,反對後來的牧場主進入。

  而後來的牧場主則認為,他們獲得了政府特許,繳納了額定的稅費,也可以占有草場上的一切資源,就對先到者進行挑戰。

  為了爭奪各種資源使用權利,牧牛場主、牧羊場主和拓荒農場主會進行一番爭奪,經常引發劇烈的衝突。

  同時,牧牛業者內部也存在矛盾衝突,牧牛合作社和地方政府採用多種措施都沒能解決牧區過度放牧的現象,卻導致了大牧場主與小牧場主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嚴重。

  在某些牧區,先到者認為這裡的牛群已經過多,而後來者仍然認為也擁有使用這裡的權力;小牧場主用先占權插足到後來者的牧區經營。

  同時牧牛合作社制定的規定試圖阻止後來者進入牧區,對他們的放牧自由和經營權進行侵犯,以維護了大牧場主的利益。

  開放的牧牛區也讓大量的羊群湧入,漢興年間,漢東省僅有牧羊四十多萬隻,到了永隆元年,羊群數量則超過了五百多萬隻,遠遠高於牡牛數量。羊群的大量繁衍,讓牧區出現牧草退化和土地荒漠等諸多的問題,進一步加劇了牧場主為爭奪資源而進行的爭鬥。

  另外,拓荒農人或農場主對牧場主更加具有威脅,數十上百萬新進移民不斷擠壓牧場的存在。

  如文水府,此前是一片典型的牧區,可隨著大量移民的湧入,許多草地和旱地被改良為一片片農田,種植大量的棉花、小麥、玉米等農作物。

  這些拓荒的農人無視牧業場主的敵視與自然災害進入放牧平原,他們最擔心的問題是在平原地區找不到有效的築籬材料,對他們來說不管是保護莊稼免受牛羊侵犯,還是保護領地都需要修建籬笆。

  農人要求牧場主圈養牲畜,而牧場主要求自由放牧,不斷的糾紛也導致雙方之間的衝突頻頻發生。

  眾所周知,漢洲內陸乾旱少雨,樹木缺乏,而且還有政府的律令禁止,要想從沿海地區購入木料,修建一百米的籬笆就需要花費十數元的價格,這對農人來說,是一筆極為高昂的支出,所以只能尋找其他替代的辦法隔離牛羊的侵襲。

  挖壕,築土壘,飼養家犬驅趕,甚至鳴槍警告,儘可能地不讓牛羊啃食自家的農田。

  後來,從南洋種植園主大規模使用的鐵絲網傳入本土,並且隨著工業化大規模生產,使得這種籬笆材料價格不斷下降,內陸地區的牧場主、農人紛紛也使用倒刺鐵絲修築籬笆,以此圈定自己的土地,防止他人(牲畜)侵犯(啃食破壞)。

  說來也是可笑,帶刺鐵絲網出現後的數年時間裡,漢洲內陸地區的風貌被徹底破壞,牧場主和農場主(或個體農人)大規模的築籬圈地行為,讓曾經廣袤平坦的平原地區被無數的鐵絲網所包圍,許多地方已然無法享受縱馬飛馳的自由。


  然而,鐵絲網的存在,並不能避免衝突的發生。那些後來的牧場主在得不到足夠的草地放牧情況下,只能對經營的牛羊進行遊牧,在遇到其他牧場主的籬笆時,會故意將其破壞,然後穿過對方的牧場。

  這種行逕自然會遭到牧場主的暴力抗議,他們會將破壞者打傷,並殺死部分牛羊示以警告。

  「所以,他們今日就來報復了?」

  李延良坐在戶外的涼棚中,一邊喝著主人浸泡的奶茶,一邊聽著對方憤憤不平地敘述方才發生衝突的來龍去脈。

  很明顯,這家程姓牧場主在這片草場已經營了四十多年,算是這裡最早的一批開拓者,養了近萬頭(只)牛羊,方圓數里的草場和水源皆為他們所屬,並且還陸續拉了一道鐵絲網籬笆,以此維護牧場的權益。

  而一家新來的牧場主則不忿於他們占據了最為肥沃的草場和主要水源地,頻頻破壞他們家的鐵絲網籬笆,將大群牛羊趕來啃食青草。

  為了保衛自己的領地,程家兄弟幾人數度上門警告對方。雙方之間從口舌之爭,漸漸地發展到拳腳相加,甚至還一度動過棍棒和刀劍。

  雖然,兩家都顧忌著政府和律法,沒有鬧出人命,但卻經常搞出暴力流血的事件。

  今日,我將你打得鼻青臉腫。

  明日,對方又持械將自己打得血流滿面。

  再一日,我便趁其不備,打折你一條腿。

  地方牧監收報後,也曾派人過來進行處理,甚至還出動警察將兩家動手行兇的人捉回去,又是拘役,又是罰款,但始終未能解決雙方的矛盾和衝突。

  這裡,畢竟是天高皇帝遠,政府哪裡管得過來。

  況且,雙方彼此爭鬥,也都是屬於私下行為,還都知道收著手,沒鬧出人命,只是希望對方能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

  但,涉及經濟利益,哪個又會願意犧牲自家而成全對方呢?

  「姓段的一點都不懂規矩!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我們自然擁有公共草場的放牧優先權,而且那座小水庫,也是我們歷經兩代人,花了三十多年時間一點一點修建起來的。這位長官,你說,他們憑啥就能隨意地跑來占便宜?哼,今日他們竟然敢亮出火槍來威脅我們。……嚇唬誰呢?搞的我們好像沒火槍似的!」

  說著,程仲民將手中的茶碗重重地頓在小桌,裡面的茶水也濺了出來。

  可能是覺得這個舉動有些冒犯這位高級校尉軍官,隨即伸手將濺出的茶水擦去,不好意思地朝李延良訕訕地笑了笑。

  「這般長期衝突下去,也不是事呀。」李延良苦笑兩聲,扭頭看向文水兵備動員處都司徐世彪。

  「對於這種事情,還得靠當地牧監來解決。」徐世彪自然比較了解牧場的情況,但他卻並不想插手來管。

  且不說,職事上分屬兩個部門,貿然插手,容易遭人詬病。就算自己想管,那也理不出個頭緒,解不開亂結。

  按理說,所有的牧場都是公地,大家都可以趕著自己的牛羊來放牧,畢竟,這麼一大片牧場,不像私人所有的農田,誰也沒花錢將其產權買下,只是擁有一定的經營權。

  況且,這家姓程的牧場主還占據了不少經營權之外的土地和水源地,就更沒有排他權了,僅僅憑藉著固有的先來先占原則,便壟斷了大部分最好的牧場資源,絕對屬於占便宜的得利者。

  但人家也沒錯,許多公共草場以及水源地是他們家花費了數十年不斷經營和建設才有了現在的規模,新來者憑啥就能隨意享用?

  這事吧,不好判的,誰讓政府當初對內陸地區的牧場管理和立法比較粗疏和簡單呢?

  以至於,平白給牧場經營者留下許多空子可鑽,也造成了現在不少牧場主之間的爭端。

  地方政府為了解決牧場主之間的衝突,也曾發布過禁令,規定毀壞牧場籬笆的行為屬於違法,會遭到一個月至一年的苦役判罰,並處以高額罰金,同時,對於那些未經允許圈占的公地築籬者則需要拆除籬笆,允許其他放牧者無礙通行。

  這些禁令和法規對非法築籬和毀籬行為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遏制,但並沒有徹底消除牧場主之間深層次的問題和矛盾,私鬥和暴力事件時有發生。

  在某些牧區,甚至有牧場主用毒藥毒死競爭對手的牛羊惡性事件發生,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

  在一些省界、府界,以及縣界地區,分屬各地的牧場主更是為草場、水源的爭奪,經常發生衝突,每年都會有人員傷亡的事例報導。


  「內陸地區人煙稀少,不論是從經濟層面,還是從政治層面,受關注的程度就很少,大家的目光總是看向沿海地區,即使有許多問題,也無法引起內閣政府的高度重視。」徐世彪低聲說道:「還有一點就是,地方政府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官聲,避免各種不利的輿論影響,在牧區發生衝突或者暴力事件時,往往是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直接將事態強行壓下去,不使之見諸於報刊,以免影響地方政績考核。」

  李延良聞言,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帝國太大,事務也太多,皇帝陛下和內閣政府對很多事情未必就能管得過來。

  「李校尉,徐都司,我覺得官府方面應該對那些新來的牧場主好生調查一下。」程仲民從屋裡走出來,給客人端來兩盤水果,嘴裡嚷嚷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拿著火槍指著我們的腦袋,簡直猖狂至極!姓段的還說,他連京城裡的大人物都不放在眼裡,更不消說我們這些牧人了。」

  「聽他瞎吹牛!」隨同而來的警察巡長萬寶鋒不屑地說道:「方才見到我們過來,還不是乖乖地將火槍交了上來。抽他幾鞭子,連個屁都不敢放!就他,還敢不將京城裡的大人物放在眼裡?……他也配!你莫要在我們面前編排人家,搞得你好似沒事人一樣!」

  「萬巡長……」程仲民被他一陣搶白,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你是不知道,那姓段的是如何囂張!記得有一次幹仗的時候,那傢伙口出狂言,說是當年的太子殿下就是他搞得墜了馬,最後傷重不治,才讓當今的永隆天子登基上位的。你瞧瞧,竟然如此大膽,詆毀皇家。我看呀,他就不是一個好人,一身的匪氣,說不定就在某處海外領地做殺人越貨的勾當,才攏了些錢財,跑到咱們這兒圈個牧場,洗白他的身份。」

  「盡瞎扯!」萬寶鋒不以為然地說道:「一個個干起仗、鬥起狠,那不得說些狠話?明德太子什麼人物,那可是咱們齊國的儲君,是要做皇帝的。他一個卑微的牧人,怕是連面都看不到。至於他是不是在某個海外領地做殺人越貨的勾當,你也莫要胡亂詆毀人家。需知,在我文水落籍入戶,那可是要提供合法的憑證!」

  「……他就算沒有殺人越貨,但手裡的錢一定不乾淨。要不然,為啥每年售賣牛羊,價格壓得那麼低,純粹賠本賺吆喝?……肯定是在別的地方黑錢賺得多了!」

  「程仲民……」李延良突然起身,眼神犀利地望著他。

  「李校尉……」程仲民愕然地看著他。

  「你隨我來,有些事,我需細細問你。」說著,李延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朝涼棚外面走去。

  「啊?……何事?」程仲民只覺得胳膊被這位軍官抓得生疼,幾乎是踉踉蹌蹌地被拖到了外面。

  看著一臉肅然神情的李延良將程仲民拽到了外面,坐在涼棚裡面的人皆不由面面相覷。

  怎麼著,這位牧場主突然就得罪了這位校尉?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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