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賽馬會
就在後溪村正舉行一場該村數十年來最為隆重的葬禮時,位於村子以東七八公里外的一座牧場中,卻聚集無數的軍警特人員,其中不乏眾多來自長安的高階主官。
皇家侍從室都知苗明選、禁衛軍副總參謀長、鎮國將軍(中將)汪伯偉、民調處總制羅康寧、警察總監司陳慶新、憲兵情報處副督辦齊鶴林等人皆連夜趕來親赴此地,以督辦該案。
整個審訊工作由民調處主持,在幾名刑訊老手的操作下,涉嫌參與謀害明德太子的兇徒段金春很快如竹筒倒豆子般將一切事實給抖落出來。
泰平二十四年(1728年)十月二十二日,一名張姓老主顧委託段金春配製一種能讓馬匹受驚的藥物,說是要操縱一場賽馬結果。
而段金春不疑有他,將一包自己配製的草藥交給了對方。這種草藥幾無任何味道,可以輕易地混入草料和精料當中,讓比賽馬兒食用。馬兒吃了後會突然發癲,不服從騎手的駕馭,甚至會將騎手掀翻下馬。
此前,他就在某些賽馬會管理人員的授意下,對多場賽馬比賽進行過這種操作,使得那些奪冠大熱門的馬匹在比賽過程中無端受驚,最終被其他馬兒淘汰出局,賺了不少黑心錢。
然而,數日後,從長安傳來消息,說是太子殿下在郊遊射獵過程中,所騎乘的馬兒突然受驚,將其掀落下馬,陷入昏迷,緊急送入皇家醫學院後一直處於危重之中。
他突然間就聯想到自己所配製的草藥,立時就被嚇尿了。
在不經意間,他被突然捲入到一場驚天的陰謀當中。
他儘管陷入極度的惶恐之中,但在賽馬會這種魚龍混雜的環境中廝混這麼多年,腦子還是處於比較清醒的。
既然他不小心捲入這個事件之中,那麼操縱者為了以絕後患,必然會對他下手,以達到殺人滅口的目的。
於是,段金春當即收拾了細軟,裹著自己多年來積攢的錢財,匆匆買了一張出海的船票。
他先是到了東洲華陽府(今紐西蘭南島達尼丁市),然後又輾轉到了長樂島(斐濟維提島)。於該地待了不到一個月,又跑到中繼島(今紐埃),最後躲至天堂島(今塔希提島)。
在海外避了八年多時間,還於當地娶妻生子,過著簡單而平靜地生活。不過,他在經營獸醫館的同時,也不忘密切關注本土的消息。
儘管島上發行的報紙在刊登關本土信息時比較滯後,但他卻每天都堅持買上數份報紙,細細閱讀裡面每一條有關本土的消息。
明德太子薨逝後,皇室和內閣政府似乎並未進行大規模的調查,除了十餘名皇家禁衛軍軍官和侍從官因瀆職遭到免職處理外,就無其他任何動靜了。
看來,所有人都將太子墜馬事故,當做了一個意外。
於是,段金春便想著是不是返回本土,繼續享受昔日的花花世界。
天堂島雖然安詳寧靜,氣候舒適,絕對是世人嚮往的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但因為人口太少,卻是顯得有些貧乏無味,讓習慣了喧囂熱鬧的段金春很是不耐。
眼瞧著,太子墜馬案已然消散於無形,所有的秘密可能最終都會爛在所有當事人的肚子之中,更不會有人記起他的存在。
去年二月,他將妻兒留在天堂島,帶著妻弟偷偷地潛回漢州本土。
不過,他未敢返回大興,而是來到了位於內陸的文水,接手了一家急於脫手的小牧場。
卻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不慎,在跟程家牧場起衝突時,漏了口風,讓人家記在心裡。
前一晚,當近百名警察和武裝鄉兵沖入牧場,將他跟所有牧工全部摁倒在地時,他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民調處的幾名刑訊高手還未怎麼施展手段,他就將整個事情源源本本都交代出來了。
反正都是一死,何必再讓自己多受一點皮肉之苦呢!
民調處總制羅康寧拿到口供後,立即呈給皇家侍從室都知苗明選和禁衛軍副總參謀長汪伯偉,並建議急電大興府,全面封鎖控制曲水灣賽馬會,順藤摸瓜,查緝更多的參與人員。同時,根據段金春所描述而畫出的張姓接洽人圖像,在全國範圍內發通緝文書,務必在第一時間,將此關鍵人物擒拿歸案。
要知道,五年前,皇帝陛下就曾給他下過密令,調查明德太子墜馬事件。但這麼多年來,民調處幾乎將所有的當事人都查了個底掉,也沒獲得任何有意義的線索。
雖然,陛下從未曾催促過調查進度,但他可不會認為陛下已經忘了這個命令,多半是對他辦事不利而感到一種無言的失望。
就在他一度以為,太子墜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意外時,卻不想文水府這邊突然發現了重大線索,而且還逮住了一個關鍵人物。
他收到電報的第一時間,便帶著十餘名心腹探子,立即搭乘火車趕了過來。
然而,他匆匆趕到文水時,發現皇家侍從室和皇家禁衛軍兩個部門也來了人,頓感頭皮一緊。
皇帝陛下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從府城前往牧場時,詢問地方官員獲知,這一切皆為即將赴任印度就職的昭信校尉(上校)李延良所探知,並派人分別向皇家侍從室和民調處發了一封電報,請求兩個部門急速派人接手督辦此案。
這個李延良還真是走了狗屎運,省個親,奔個喪,都能整個大活。
這要是一旦揭開明德太子墜馬死亡的真相,皇帝陛下在釋懷之餘,多半會對他更加親近和信重。
這就相當於他為陛下報了殺父之仇!
更不消說,他們君臣之間本來就存有深厚的情誼,這簡直合該他享有聖眷,並藉此飛黃騰達。
且不管他,現在重中之重的事,就是順著段金春給馬兒下藥這個線索,不斷地向下深挖,將太子墜馬案給弄個水落石出,如此,才不至於有負陛下期望。
那麼,在曲水灣賽馬會的調查能否取得進一步突破呢?
——
6月12日,大興。
在齊國工業化日益深入的同時,社會中各種悠閒娛樂活動也隨之蓬勃發展,而運動和鍛鍊也許是最受男人歡迎的消遣方式。
早在紹寧時期,各個地方興起的賽馬運動便吸引著眾多人群。在一些大城市的郊區附近,賽馬場上一天至少能有五千到一萬名觀眾。如果附近開通了鐵路和公共馬車,這一數字最高能達到三萬人以上。
大興曲水灣是國內最大的一處賽馬場,每天都會舉辦各種類型的賽馬運動,引得數以萬計的觀眾湧入該地。
這個時期,賽馬場尚未完全封閉,圍觀的人群聚集在免費的場地外,為自己所擁躉或者投注的馬兒高聲助威,使得整個場地人聲鼎沸,異常喧囂。 一些權貴人家或者富裕商人則擁有特殊的優待和防護,花上一筆錢,就能在臨時或永久的大看台上近距離地觀看比賽。
在賽馬場的四周,滿是售賣各種食物或者小玩意的攤位,甚至還有許多雜耍表演,與賽馬場內的喧鬧相映成趣。
對許多人來說,賭博是最具吸引力的一種消遣方式。
在齊國境內,官方律令嚴謹私下賭博,違者將遭到十日至一個月的拘役並處高額罰金。
但在賽馬會以及其他競技性運動場館內,賭博和投注卻是合法的,允許人們對比賽結果進行博彩押注。
據估計,曲水灣賽馬會上,每天大約有十萬賭金流入其中。而在一年一度的「漢興杯」賽馬大會上,累計會有超過一百萬以上的人參與投注,金額高達兩百萬元。
在賽馬場,由於人們可以自由飲酒,再加上受各種比賽結果的刺激,使得賽馬會常常演變成暴力集會。
因而,在曲水灣賽馬場附近除了有一個人員編制達四十多人的警察所外,還駐守了兩個憲兵中隊,以應對各種突發的暴力事件。
平日裡,警察和憲兵一般是分為三班巡邏,維護賽馬場及周邊的日常治安。
但在今日正午時分,所有的警察和憲兵卻在上官的命令下,突然進行全員集結,並攜帶火槍,與城中趕來的數百名憲兵、民調處探子,將整個曲水灣賽馬場給徹底封鎖了,任何人不得進出。
當荷槍實彈的憲兵將賽馬會所有管理人員和夥計全部控制住後,民調處的探子們便開始對其逐一盤查和詢問。
不明所以的民眾雖然被軍警們突然打斷賽馬活動而心生不滿,但在挨了不少槍托和拳腳的情況下,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空曠的場地上,等待盤查結束。
不過,瞧著事態的發展,那些軍警似乎並沒有將目標放在他們身上,而是著重搜查和盤問賽馬會的場所和人員,頓時就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活該,這群黑心的賽馬會操控者,定然是在某場或者很多場比賽中作弊摻假,然後被人抓住了把柄,這才引來軍警的調查。
嗯,最好多捉幾個,將他們全都判以重刑,再罰他個傾家蕩產。
狗日的,平日裡沒少讓咱爺們輸錢!
在金碧輝煌的管理大樓里,曲水灣賽馬會執事施紹安神情倨傲地坐在一張椅子上,一邊用杯蓋輕輕地刮拂著茶沫,一邊冷眼看著對面的民調處駐大興負責人何永廣,等著對方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施掌柜,我這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多多體諒則個。」何永廣拱了拱手,神情頗為尷尬地說道:「待此間事了,他日我定當擺宴謝罪。」
「嗤!」施紹安慢慢地品了一口清茶,然後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旁邊的几案上,冷笑著說道:「……我就缺你那一頓飯!何督查,你這是奉了誰的命令呀?」
「呵呵……,我這邊自然是奉了羅總制的命令。」
「羅總制?」施紹安面色一滯,沉聲問道:「怎麼,你們羅總制是要查封我曲水灣賽馬會?難道,他不知道這家賽馬會的主人是誰?」
「施掌柜說笑了。」何永廣陪著笑說道:「羅總制可是皇家侍從室出來的,如何不知道這家賽馬會的主人!」
「那他還給你下這個命令?」施紹安不滿地說道:「要知道,我這裡每日來的貴人可不少,你們這般明火執仗地衝進來,會驚到他們的。到時候,少不了有人會向陛下說道說道,某些人仗勢欺人,竟然打到曲水灣賽馬會來了。」
「施掌柜,羅總制下的命令,也是奉的陛下旨意,而且還有內閣的背書。」何永廣低聲說道。
「嗯?……」施紹安心裡一驚,臉上立時變了顏色,「何督查,難道是陛下要對……要對榮王……」
榮王,那可是陛下最為親近的嫡親胞弟!
「……」何永廣愣了一下,隨即使勁搖了搖頭,神色為難地說道:「施掌柜,你莫要亂猜了。我只能跟你說,此番搜檢盤查跟你們賽馬會有些關係,但並不是特意針對你們,更非榮王。」
「那針對的是何人?」施紹安心下一松,下意識地追問道。
何永廣苦笑著,搖搖頭,沉默不語。
施紹安見狀,也不再繼續探問,一邊喝著茶,一邊神思不屬地私下猜度著。
方才,聽下面的說,賽馬會外圍還有一支武裝憲兵部隊調了過來,封鎖了曲水灣所有出入路口,禁止任何人隨意進出。
這麼大陣仗,那得牽扯出多大的事呀!
「督查……」民調處大興分部行動司負責人梁正泉匆匆進入廳堂,臉上還帶著一絲喜色。
「……問出來?」何永廣緊張地問道。
「問出來了!」梁正泉重重地點了點頭,「根據羅總制發來的電文描述,我們將所有人員分開細細盤問,已然有了結果。」
「甚好!」何永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是不是……人也抓到了?」
「人在幾年前就跑了。」梁正泉搖搖頭,說道:「不過,我們找到了他的弟弟。從他口中,我們探知了那人的下落。」
「哦?」何永廣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神色急切地說道:「走,我親自過去看看。此事,斷不可有半分疏忽,務必要將此人的去處搞清楚。」
說著,兩人絲毫不顧廳堂中坐著的施紹安,步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該犯……威遠島……」
施紹安站起身來,目送二人離開,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口中似乎提及「威遠島」的地名,甚是疑惑。
難不成,有欽命重犯會上達天聽,以至於會被皇帝陛下親自下旨捉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