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東山會

2024-09-29 10:32:36 作者: 重慶老Q
  第401章 東山會

  1737年7月14日,長安,太儀宮。

  「陛下,臣弟奉詔覲見。」榮王齊澤昱在侍從官的引領下,進入萬和殿,見皇兄永隆帝正站在大殿的一側牆壁前,看著幾幅碩大的世界堪輿圖怔怔出神,遂小心地上前深施一禮。

  「哦,你來了。」永隆帝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先坐著,稍後我有話問你。」

  「是,陛下。」齊澤昱起身尋了一張軟椅,欠身坐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最近一段時間,自己好像並未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不至於要尋我的錯處吧?

  另外,目前皇兄正在為進行的齊法戰爭而焦慮不已,也不會有心情找他來拉拉家常,敘敘兄弟之誼。

  那麼,今日一早宣召自己入覲,是個什麼事呢?

  「老三,最近在忙什麼?」永隆帝在地圖前參詳許久,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吩咐侍從官將地圖一一取下,然後轉身坐到御階之上。

  「回陛下,臣弟近日找了一群人在研究自走車。」

  「何為自走車?」

  「哦,那是參考當年太祖皇帝傳下來的一幅兩輪車圖畫而仿製的物什。……嗯,它就是可適用於個人腳踏蹬踩而行的車輛。」

  「可有何用?」

  「回陛下,該自走車可為個人代步工具,既可鍛鍊身體,亦可拖運少許貨物,輕便自由,比載客馬車要勝出一籌。」

  「是嗎?」永隆帝笑了,說道:「聽著還不錯,若是製作出成品,拿來讓我瞧瞧。」

  「那是自然。」齊澤昱見皇兄沒有指摘他玩物喪志,反而對他弄出的新玩意比較感興趣,心中甚是高興。

  「大興曲水灣賽馬會是你的產業?」說了一陣閒話,永隆帝不經意地問道。

  「呃……」齊澤昱心裡咯噔一下,偷眼瞧了一下皇兄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端倪,遂小心地回道:「那個賽馬會是臣弟前些年投了一些錢,占了幾成股份,倒不能說完全是臣弟的。」

  「你花了多少錢,占了幾成股份。」永隆帝定定地看著自己的胞弟,「你說實話,我不難為你。」

  聽到這句「我不難為你」,齊澤昱頓時就有些慌了。

  「臣弟花了……花了一萬塊,占股……兩成。」

  「據說,曲水灣賽馬會日進斗金,每年賺取的利潤超過二十萬。若是作價出讓股份的話,溢價一定非常高。」永隆帝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位胞弟,「你居然以區區一萬塊的價格,就購買了兩成股份,占了好大的便宜呀!」

  「陛下,臣弟糊塗……」齊澤昱哭喪著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永隆帝深深一躬,「臣弟此舉,卻有巧取豪奪之嫌疑。明日,臣弟就將股份給退了,並將這些年的分紅也盡數送還。……臣弟知錯了!」

  「除了曲水灣賽馬會,別人還折價送了你哪些產業?」

  「……」齊澤昱聞言,心中更是恐慌。

  皇兄這是準備要發落自己嗎?

  就因為他跟國內一些商業資本合作,參了些股份,斂了「些許」錢財?

  「老三,你知道前明時期的晉商嗎?」永隆帝見齊澤昱惶恐不安的神情,微微嘆了一口氣。

  「……知道。」

  「前明之敗,韃虜之興,晉商可是立有大功的。」永隆帝娓娓說道:「這些商人集團初時由資本雄厚的商人出資僱傭當地土商,共同經營、朋合營利,成為較鬆散的商人群體。後來發展為東伙制,嗯,類似現在的股份聯合制,晉商由此而興。他們建會館,交叉參股,彼此聯姻,抱團與明廷和地方政府對抗,及至後來,發展成為維護他們整個群體、同行及同鄉利益的大規模商業聯合體。」

  「……」齊澤昱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皇兄,不明白陛下為何會突然提及大陸的晉商集團。

  「在這個世界上,商業資本一旦聯合起來,將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並能發揮出超乎想像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在前明晚期,晉商幾乎壟斷了整個北方的茶葉、糧食、皮毛以及鐵器等重要商品的銷售權,他們的觸角不僅延伸至大明邊鎮,而且還勾連蒙韃和清虜,在邊關地區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還在朝堂中有一定的話語權。」

  「……」齊澤昱。

  「老三,你說在咱們齊國境內有沒有類似晉商這種商業集團或者聯合體?」永隆帝走到齊澤昱的面前,沉聲問道。


  「……應該沒有吧?」齊澤昱下意識地答道。

  「沒有嗎?」永隆帝反問。

  「那……那或許有吧……」齊澤昱結結巴巴地說道。

  「秦國除了晉商外,還有徽商、閩商、魯商、粵商、江右商幫、寧波商幫,甚至還有我齊國商人組建的漢洲商團。老三,你涉足商事也有十年了,那麼你與我說說,我們齊國境內有哪些商幫,或者商業集團?」

  「臣弟……,臣弟……」齊澤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也冒出了汗。

  「壟斷政治資源之輩,謂之世家門閥,若是壟斷國內商業或者工業之流,我們該如何稱呼它們呢?壟斷資本?亦或商業財閥?」

  「陛下,臣弟糊塗!……臣弟有罪!」

  「商業財團也好,壟斷財閥也罷,他們若是想要攥取更多的利益,增加更多影響力,或者加強更大的控制力,必然會將權力竭力拉攏過去,以為他們所用。」永隆帝輕輕地拍了拍齊澤昱肩膀,長嘆一聲,「唉,你以為可以憑藉自身的權勢,從那些財團或者資本聯合體中撈取大量的經濟利益,但實際上,他們卻是藉助你的身份和地位,攥取了世人難以想像的財富。而且,他們還獲得了一定的權力保護,更加有恃無恐,膽大妄為!」

  「臣弟從明日起,便將手中的所有產業悉數脫手,不再涉足商事。」齊澤昱鄭重地說道:「至於此前臣弟犯的各種錯誤,亦願受陛下處置。」

  「無需如此。」永隆帝笑了笑,「正常的工商業活動還是可以繼續做下去的,但要謹記,勿將自己當做他人的籌碼丟過去。我大齊皇室,當有自己的尊嚴和品信,不要辜負了太祖皇帝留給我們的餘蔭。」

  「臣弟謹記。」

  「對了,你知道東山會嗎?」

  「……知道。」

  「你加入了嗎?」

  「臣弟……臣弟於六年前以皇室嘉賓身份列席其中。」齊澤昱羞愧地低下頭,「臣弟,正是因為出資購買了曲水灣賽馬會的股份,才在那個時候收到東山會的邀請函。」

  「與我說說這個東山會的情況。」

  「……東山會聚集了國內一些海外大型貿易商社、大工廠、南洋大型種植園、鐵路公司、銀行、以及礦場等持有人或者大股東。成員入會資格,要求每個人必須擁有五十萬元以上的身家,或者在某個商業領域內據有絕對壟斷優勢的產業。迄今為止,東山會成員共有二十四名成員,皆為國內工商業翹楚之輩。……東山會規定每年成員召開一場全體大會,彼此之間聯絡感情,互敘情誼,研究帝國頒布的各項政策和法令,介紹和推薦賺錢的機會。……在東山會內部,成員之間互幫互助,在成員提出請求後,需提供足夠的資金支持和政治資源支持,以幫助成員渡過難關,或者壟斷和控制某個產業。」

  「呵呵……,這東山會有錢、有勢、還有巨大的資源,聚合在一起,怕是能影響我們齊國政治和經濟兩個方面的各項舉措吧。」

  「陛下,東山會聚合在一起,雖然財力雄厚,影響力巨大,但最多也只能影響到國內某些產業或者某個地區。它們……它們當不至於對帝國政治產生影響。」

  「哼,是嗎?」永隆帝冷哼一聲,臉上顯現出一絲怒氣,「你身為大齊皇室子弟,除了對你加以利用外,怕是在東山會裡未能獲得足夠的信任度吧?這些人在做出某些腌臢事時,想來也會將你排除在外的。」

  「……」齊澤昱本想反駁,但看到皇兄隱然已變了臉色,畏懼之下,遂聶聶不敢出聲。

  我乃堂堂大齊親王、陛下嫡親胞弟,這些人巴結還來不及,怎麼敢對自己隱瞞和冷落,繼而還將自己排除在許多事務之外?

  嗯,等等,什麼是「某些腌臢事」?

  難道,陛下探知了這個東山會有違逆犯法之事?

  「老三,你可還記得,泰平二十四年,父親於長安郊外遊獵,無端墜馬,以至於最後傷重不治,在皇家醫學院薨逝。」

  「……臣弟記得。」

  「那你可知,此間有何端倪?」

  「端倪?……難道父親薨逝不是一場意外?」齊澤昱悚然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永隆帝。

  「是的,那是一場謀逆。」永隆帝一字一句地說道:「一群膽大妄為的商人,為了反抗父親的稅務稽核,竟然策劃了一場對我大齊皇室最為嚴重的謀逆大案!」

  「……東山會!?」齊澤昱突然間醒悟過來。


  晉商,商業集團,壟斷財閥……,皇兄引出這麼多的話題,還向他詢問東山會的情形,原來是為了點出父親的死因!

  東山會謀害了他們的父親,謀害了帝國的明德太子!

  他們怎麼敢?!

  「是的,東山會。」永隆帝陰沉著臉,恨聲道:「雖然,民調處尚在調查,還沒有拿到切實的證據表明這個商人聯合體是否全部都參與到這場謀逆案中,但這個東山會的威脅性卻是不容小噓。數年前,他們敢做出謀害帝國儲君的謀逆之事,翌日,他們會不會生出弒君謀反的心思呢?」

  「那就……殺光他們!」齊澤昱面色猙獰,厲聲說道。

  「我大齊皇室自太祖皇帝以降,就以寬仁、溫和、親民而著稱,嗜殺和殘暴當不是皇室所為。但若是有人以為皇室可欺,那可就莫怪我皇家顯現帝王之怒,施以韋陀之力。」

  「陛下,臣弟願為護衛皇室,為父親昭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齊澤昱說著向皇兄深深一躬。

  「不需要你做什麼。這幾日,你就待在太儀宮裡,哪兒都不要去了!」

  「……臣弟,遵旨。」

  ——

  相較於許多有錢人喜歡扎堆長安城,或者居住於繁華熱鬧的大興城,祈順遠洋公司的掌舵人蘇正升卻鍾情於永昌(今澳洲黃金海岸)的美麗海灘和煦暖陽光。

  永昌靠近亞熱帶地區,一年中雖然也分四季,但是夏天特別長,而且冬日裡的陽光也是暖洋洋的。

  在這個時節,漢洲南方的人們正瑟縮在僅有幾度的寒風中的時候,蘇正升卻能躺在溫暖的沙灘邊,享受愜意的陽光。

  太陽落山時,永昌的沙灘上像撒滿了金粉,在夕陽的餘輝中,一群群海鷗急不可待地飛來搶啄人們遺棄的食物。海水依舊一浪推著一浪沖洗沙灘,極目浩渺的太平洋遠處,暮靄將海天連成灰濛濛一片。

  深夜,熱鬧喧囂過後,海岸沙灘上顯得特別寂靜,只有從雲縫裡穿出來的月光,照著餘溫猶在的海水,仍在輕輕搖盪,一波又一波地向沙灘吐著白沫。

  在陽光下黃金海岸處處都是金光燦爛,入夜後只有海風拂起輕浪,搖曳樹影,洋溢著濃濃的詩情畫意。

  「爹,出事了!……」長子蘇宗慶匆匆來到這處屬於蘇府的海邊沙灘上,神色惶然。

  「宗慶呀,給你說了多少遍了,每臨大事有靜氣。」蘇正升突然被人擾了清夢,很是著惱,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板著臉教訓道:「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矣!遇到一些事,就慌慌張張的,以後偌大的祈順船運怎麼能放心交給你?」

  「爹,確實出大事了!」蘇宗慶依舊神情慌張,急切地說道:「此番禍事,可能會致我蘇家陷於萬劫不復境地。……宗釗失蹤七天,剛剛確認是被民調處給抓了去!」

  「什麼?」蘇正升立時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他們……他們為何要抓宗釗?」

  「說是涉嫌謀逆大案?」

  「胡說八道!」蘇正升怒目圓睜,「我蘇家向來都是規規矩矩做生意,本本分分做人,何曾有謀逆之心?你可是從民調處得的信?他們會不會想對我蘇家敲竹槓?」

  「爹,那個向我們報信的民調處探子言之鑿鑿說,我們蘇家確實捲入了一場謀逆大案!」蘇宗慶顯然已經有些六神無主,「他還偷偷告訴我,這個案子已經捅破天了,連皇家都派了許多人過來督辦。」

  「謀逆大案?」蘇正升一把抓住長子的手臂,「什麼謀逆大案呀?……宗釗到底做了什麼?」

  「……」蘇宗慶呆了片刻,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整個人也不受控制得顫抖起來,「爹,宗釗可能……可能組織過對明德太子的刺殺一事……」

  「刺殺明德太子?」蘇正升聞言,立時怔住了,「太子殿下不是意外墜馬而薨逝的嗎?」

  「爹……」蘇宗慶絕望地搖了搖頭。

  「太子墜馬,是宗釗……做的?」蘇正升一臉得不可置信。

  「……」蘇宗慶艱難地點了點頭,「數年前,宗釗曾隱約給我提及過此事。可我當時絲毫不以為意,認為他在信口開河,胡言亂語……」

  「他瘋了嗎?」蘇正升猛地扇了他一巴掌,怒不可遏地嘶吼道:「他為啥這麼做?他想要將整個蘇家陪葬嗎?」

  「……或可能是他當年不忿於太子主持的全國稅務稽核……」蘇宗慶喃喃地說道:「或許,他並沒想致太子於死地,只是想……」

  「大老爺,大少爺……」

  正說著,府里的管家狂奔而來,一邊跑著,一邊喊著:「……民調處的探子和憲兵將我們蘇府給圍了!」

  「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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