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尚書台的配置總算是成型了。
曹髦的名單之中,也就剩下一個荀勖還不曾就位。
在完成了少壯派的逆襲之後,廟堂頓時熱鬧了不少。
最為熱鬧的就是曹髦的內臣會議了。
這些內臣們聚集在太極殿內,對往後的國策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想法。
兩漢的士人本來就不缺乏膽魄,而當下大魏的士人是更進一步,他們的想法確實很激進,給頭次參與內臣會議的毌丘儉都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當下大魏的道路愈發的明朗起來,通過多方面的改革,已經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跟後漢已經大不相同。
內臣們聚集在這裡,所商談的也只是那幾件事而已。
如何提升廟堂的收入,如何增加戶口,如何提升百姓的生活水平,以及增強軍事力量。
看著周圍這些腦洞大開,口水四濺的大臣們,毌丘儉的眼神里滿是驚詫。
他那種悠閒自得的狀態,都被這些人給打破了。
大魏的國運就掌握在這些人的手裡?
在鍾會的帶動下,這些人似乎都非常的著急,他們都很急切的想要多做出點事情來。
光是在提升收入這方面,毌丘儉就聽到了很多瘋狂的想法。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開放民間私鑄錢幣事」,「清點商賈家產,兩萬錢上家產者繳納一半家產」,「販賣公田」等等離譜的想法。
好在,這些只是大家的想法而已,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去。
只是曹髦對自己的內臣們極為的縱容。
毌丘儉從未見過如此的內臣會議。
要知道,在明帝那會,毌丘儉也算是明帝的內臣親近,也常常跟著明帝參與決策。
但那時的決策,跟如今這夥人所做的事情完全不同。
正規的內臣決策,往往是大家心平氣和的坐下來,由侍中提出決策的內容,大家相繼發言補充,最後由皇帝定奪。
而如今發生在眼前這個,這像是一群瘋子聚會,大吵大嚷,甚至打斷彼此,爭得臉紅耳赤。
毌丘儉幾次想要開口,可看到坐在上位的曹髦沒有半點要阻止的意思,也只能硬著頭皮看他們繼續商談。
曹髦坐在上位,無論自己麾下的內臣們提出了何等離譜的想法,他都不會覺得生氣,只是笑吟吟的聽著。
他之所以要廟堂多少壯派,就是為了能讓廟堂更有活力。
過去的那個內臣決策,那只是大家在互相爭奪利益,彼此權衡,割讓與掠奪。
為什麼過去的內臣們會那麼和睦的坐在一起聊天呢?
他們都是聚集起來割肉的,分配在到達這裡之前就已經做好了,當然會和睦。
而在現在,好歹這些人的想法出發點都不是在自己或者宗族的利益之上。
這就足夠了。
反正不靠譜的想法也不會被採納。
眾人商談的很是激烈。
可他們確實又能拿出不錯的決策來。
例如鍾會就認為要繼續加大對善事府的投入,並且要求尚書台儘快將各項新發明推廣到天下各地去,哪怕是虧錢也得用。
另外,對於那些新生產出來的化肥,鍾會也提出了增加生產線的構想。
東平王正在想辦法增加其生產效率,通過別的方式來進行。
而在提高百姓們的生活水平上,張華則是提出了保息之政。
大概就是廟堂出錢來履行國民福利,給予百姓們一個最低保障,對各類百姓們進行不同的救濟和庇護,提升百姓們的生活水平。
這項看似跨越了時代的政策,實際上在周禮之中就有記載,是屬於很古老的仁政。
這個政策被稱為保息六養。
一曰慈幼,二曰養老,三曰振窮,四曰恤貧,五曰寬疾,六曰安富。
這就是古代的保息六養,第一個就是關愛孩童,第二個是贍養老人,第三個是指那些鰥寡孤獨者,第四個才是窮人,第五個是殘疾人,第六個是有錢人。
至於為什麼有錢人也在救濟的行列里?其實這不是救濟,是指國家不能從富戶手裡劫掠錢財,要讓他們得到安寧。
兩漢也倡導這種六養,故而,常常能看到兩漢皇帝會主動下令,拿出布帛和糧食贈送給孩童,老人,窮人,殘疾人等等,這種行為還是全國性的。
而這種六養當然不是像後世那樣的龐大,是一種不頻繁的行為,是時不時進行救濟和保障的,不是年年都有。
而且會因為皇帝而各異。
若是遇到文帝,能常常得到救濟,若是遇到晚年武帝不讓你捐錢都算是厚待了。
從漢到魏,很多福利體系都沒了,這種保障百姓的制度幾乎全部消失不見,直到北魏時期,開始漢化,又重新設立福利體系,供養七十歲以上的老者,推行救濟貧民消滅貧困。
而北周繼承了北魏的救濟貧民,北齊則是繼承了消滅貧困它們真正做到了物理意義上的消滅。
眾人談妥了許多事,決策結束,群臣們相繼離開。
毌丘儉還是沒能回過神來。
直到曹髦主動開口,「大司馬,這跟過去是不是不太一樣?」
看著面前笑呵呵的曹髦,毌丘儉卻感慨道:「確實不同。」
毌丘儉也不好形容,但是這種決策會議看久了,他竟然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曹髦撫摸著下巴,繼續說道:「十一年,便已經有了這般改變,再過十年,大魏定然會是一個盛世」
曹髦的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毌丘儉對此倒是很贊同。
不說別的,以大一統的基礎,只要能平穩統治個十餘年,那定然就是個盛世。
「朕並不打算再出兵討伐了接下來的時日裡,便安心發展內政就是,不過,朕很想跟遠方的諸國都建立聯繫尤其是如日中天的波斯」
「波斯?」
毌丘儉有些茫然,他從未聽過這個稱呼。
曹髦則輕輕皺起了眉頭,「諸葛緒應當也差不多達到了月氏人的地盤吧?」
「只是這一去一回,也不知要走多少年」
貴霜,藍氏城。
諸葛緒仰起頭來,注視著遠處的城池。
此刻的諸葛緒,看起來格外的滄桑,他的臉幾乎都被茂密的鬍鬚所遮蓋,加上他本身的消瘦,幾乎都看不出原先的模樣來。
而隨行的眾人,也大多如此,減員很是嚴重。
等這一行人到達此處,已經有百餘人倒在了道路上。
諸葛緒強忍著心裡那深深的疲倦,注視著遠處那高大的城池。
此處的氣候還算不錯,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熱,道路修建的很是平坦,這條通往王城的道路,甚至還是專門用石頭來鋪設而成的,能看到上頭的雕刻。
看到這條道路,諸葛緒便暗自搖著頭。
聽聞這些都是貴霜原先那個波調王的傑作。
這位跟孫權極為相似的君王,在晚年開始發瘋一樣的大興土木,他打造了一條很長的道路,用最精美的石頭所鋪設而成,兩旁還用柵欄來進行裝飾,他本來還想要在四個城門打造四條道路,從藍氏城延展出去,到達各個領地。
可他的這個想法還沒能推行,人就已經病死了。
說起來,他這麼一病死倒是讓很多人活了下來。
而在這位功過都很大的君王逝世之後,貴霜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的他們,距離滅亡已經不久了,早已被敲響了倒計時,甚至一度成為了敵人的附庸。
可這條精美的道路卻還是在這裡,遠處的城牆也是那麼的高大,只是兩旁那些瘦弱,露出了森森肋骨的百姓們,卻跟這精美的道路,高大的城池有些不符。
這些本地人驚恐的看著忽然出現的騎兵,哪怕是有本地的官員們站在一旁,他們也很懼怕,甚至更懼怕他們本地的官員。
早在離開沙州之後,貴霜的官員們就與諸葛緒相見,隨後一路稟告,又親自帶著諸葛緒前來拜見他們的君王。
這些官員們對諸葛緒非常的親近,完全沒有諸葛緒所想像的那種疏遠或者警惕。
甚至有官員主動向他行禮,激動的詢問中原的情況。
負責翻譯的人說:這些月氏人一直都認為諸葛緒等人是來自他們的故鄉。
其實,月氏人過去就居住在張掖,敦煌等地說是老鄉還真的沒什麼問題,後來他們被匈奴人擊敗,跑到了沙州,也就是西域。
再後來,他們又被烏孫人擊敗,一路又跑到了大夏,並且在這裡進行擴張,對當地人進行了降維打擊,最後其中一部建立了貴霜
而大魏的史學家們,一直都認為月氏人是羌所屬,稱他們為羌虜。
被這些人當作是鄉黨,諸葛緒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但是考慮到這對目前的局勢有利,他也就暫且認下了。
甚至他還叫來了幾個敦煌出身的隨行者,告知那些官員們,這些人就來自你們的故地。
這一路上,他們都受到了很大的禮遇。
月氏人對中原王朝一直都挺尊崇的,像波調王甚至還要千里迢迢的派遣使者去朝貢要冊封。
在他們看來,來自自己故土的國家,是強大而又神秘的。
而月氏人的模樣跟當地人的模樣卻是不同,當地人膚色普遍黝黑,而這些從涼州一路跑過去的月氏人,模樣跟中原人有些相似,反正不是黝黑皮膚的。
而他們,如今終於是來到了月氏的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