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說沙州當今最富裕的地方,那自然是非敦煌莫屬。
當諸葛緒來到了敦煌的時候,他是真的被嚇了一跳。
若是說龜茲等地他還能認得出來,而敦煌的變化之大,就實在是太驚人了。
敦煌周圍的幾條道路上,常常能看到那成群結隊的商賈,而進了城池,則是人山人海原先從巴蜀所遷來的那些大族,基本都在敦煌落了腳。
敦煌人口暴增,在諸葛緒離開後的這些年裡,曹髦也沒少往這裡遷徙人。
再加上人頭稅的免除,這敦煌竟是格外的熱鬧喧譁。
大街上所能看到的都是光著腳跑來跑去的孩子。
仿佛整個城池都被孩子給擠滿了。
越是往洛陽走,變化就越是大。
人來人往的道路,能堵住城門的商賈長龍。
城內人擠人的盛況,城內兩旁都是高聳的各類商肆,應有盡有,滿大街的商販叫嚷著。
諸葛緒都驚呆了。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像到的盛世了。
便是後漢也不過如此吧??
這才幾年啊?
諸葛緒這一路上所感受到的震撼,簡直比去貴霜時所感受到的還要多。
長期待在這裡的人或許是意識不到這種變化,但是像諸葛緒這樣長期離開,忽然回來,就能發現其中的巨變。
他都無法形容出來,但是自己離開之前的大魏確實不是這樣的,而此刻,時間也來到了甘露七年
而此刻的曹髦,正在魯芝的府上。
在今年,尚書魯芝也要正式卸下自己的官職,開始養老。
魯芝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在這幾年裡,他的貢獻極大,整個尚書台對他的功勞都是服氣的。
曹髦坐在上位,看著一旁的魯芝,正認真的跟他商談著國庫的財政情況。
魯芝的臉上寫滿了得意。
如今的老臣們,大多都是如此。
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能活著看到如今這樣的場景。
看著盛世一點點浮現出來,眾人都是覺得不可思議,心裡又有別樣的自豪和得意。
他們也實在沒有想到,到了晚年居然還能有這般的成就。
往後要說起甘露之治,誰不提他們一句呢?
當今的國庫並沒有如當初預料的那樣出現大崩盤。
在不斷的清除大族門閥的工作中,國庫連年盈利,事實證明,只要你能收的上稅,那人頭稅就不是必要的。
若是如明朝晚期那般,鄉紳們的收入比國庫還多,那收再多的人頭稅也沒有用,只會逼反無數個郵差,而皇帝若是強勢,敢對大族鄉紳們下手,那不用繳納人頭稅錢也夠用。
遷徙令到如今為止,已經進行了兩次。
效果顯著!
大量被隱瞞的耕地和人口重新回到廟堂的手裡,而加上百姓們的生產積極性提高,廟堂每年的收入都在不斷的增加。
這些時日裡,曹髦也沒有再繼續對外作戰,軍隊也在不斷的裁剪,國庫越來越富裕,很多政策都得以施行。
而最根本的,也就是糧產問題。
在最近也是有了很大的提升,魯芝自己也沒想到,原來那些煉丹師還真的有辦法做到這一點。
儘管化肥的產量還是很低,但是對比從前,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提升。
各地也都有了專門的廠房來生產,同時曹髦又推行了其餘幾種煉製法,不斷的提升產糧。
魯芝說著各地的糧食產量,耕地數量,神色愈發的激動。
曹髦笑呵呵的聽著他的講述。
「您說的對啊。」
曹髦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些為難,他嘆息著說道:「也不知這荀勖是否能做好,您忽然要離開,朕心裡甚是惶恐啊」
魯芝趕忙勸說道:「陛下勿要擔憂荀勖這個人,雖然好奉承,但是才能不低,他的有備府,在這幾年裡,發揮也算很不錯,北方幾次大災,得虧陛下提前設立了有備府啊」
像這樣的重臣退休,當然不能讓他覺得是自己不行了,要被年輕後生給頂替了。
得讓他覺得讓自己養老是逼不得已,要顯示出對他的依依不捨才行。
魯芝哪怕在心裡知道皇帝的想法,卻也很是感動。
畢竟以曹髦如今的地位,還能在老臣面前裝模作樣,這實在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曹髦完成了大一統,又領著天下逐步過渡到了盛世。
儘管很多人都不認可這一點,直到如今,不少士人們還是很懷念過去那美好且浪漫的時代。
當下雖然百姓們有的吃,有的住,但是對比從前總是少了些灑脫,反正就是不如過去那般美好了。
無論他們認不認可,曹髦反正是穩坐上位,從上至下,眾人對皇帝的稱呼都已經統一變成了聖人。
過去聖人都是代指孔子等先賢,而如今,卻變成了曹髦一個人的專屬名詞。
這就能看出他的威望達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兩人談論了許久。
魯芝還是不可避免的談論起了當今的大族。
遷徙很有用,當曹髦強行將各地大族遷徙到不同地區之後,百姓們的生活好了很多,國庫的收入也提升了。
但是這只是在經濟層面上的打擊,大族真正的立足之本還是在學問上的壟斷上。
魯芝此刻很是認真的說道:「陛下,雖然如今土地兼併和其餘問題都得到了遏制,可這賢才皆出大族的局面一日得不到改善,情況就不會得到真正的改變」
「禮部還是需要一個更加果敢的人來擔任啊。」
魯芝又說道:「裴秀這個人,並非是沒有才能,只是未必會全身心的幫您來做事。」
曹髦點著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曹髦這才起身,又責令他家裡的子嗣們照顧好魯芝,這才告辭離開。
走出了這裡,楊綜早已在車邊等候著曹髦的到來。
兩人一同上了車,朝著皇宮行駛而去。
「科舉的事情如何了?」
「不出陛下所料,這次的考試,劉淵果然是第一」
曹髦忍不住笑了起來。
今年的春考在很多人看來都會是非常激烈的,因為鍾會很早就放出話來,說要看看誰的弟子更優秀。
他就是想讓劉淵跟張軌比一比。
奈何,張軌壓根就沒參與這次的考核,張華認為他的年紀太小,還需要繼續磨礪,就將他給留住了。
劉淵獨自參加。
可不知為何,這個平日裡不怎麼看經學的傢伙,卻在前兩次的考試里都表現優異。
第一次的考試為明經,說的簡單點,就是特麼的經典填空題,給你上半段,你來繼續寫下半段。
第二次的考試,那就是該考你對經學的本質理解了,並且要結合當下或者歷史事件。
在得知劉淵在第一次的成績極為優秀的時候,曹髦心裡就明白,劉淵這次是要出大風頭了。
對劉淵來說,大概最難的是這第一次考試,填空題。
畢竟鍾會的教法,根本就不是教弟子背經學,而是讓他們去理解經學。
這第一次考過了,那其餘的對劉淵來說就不是什麼問題了。
就如曹髦所想的那樣,劉淵拿到了第一。
而接下來,就是要面對曹髦。
由曹髦來選出第一名,並且按著他們的回答來給他們分配官職。
劉淵這傢伙今年可只有十六歲啊。
雖說某些人十餘歲就開始當尚書郎,但是這傢伙是自己考上來的這還是挺嚇人的。
以鍾會對他弟子的培養程度,曹髦覺得,如治理國家這樣的題目上,應該是沒有人再能戰勝他了。
曹髦正在想著要如何出題。
楊綜又說道:「陛下,諸葛緒已經返回了洛陽」
曹髦一愣,諸葛緒都已經回來了嘛?
這傢伙走的夠快啊。
自己還以為起碼要再過一年呢。
曹髦當即回到了太極殿,下令讓諸葛緒即刻前來拜見。
當諸葛緒再次出現在曹髦面前的時候,他朝著曹髦叩首大拜,眼裡險些落淚。
此刻的外出就是如此,每一次遠行都是在賭命,諸葛緒都沒想到過自己能活著回來。
看著面前的諸葛緒,曹髦也是頗為動容。
只是幾年的時日,諸葛緒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曹髦都險些認不出他來。
經歷了這幾年的風吹雨打,他看起來都跟羌人沒什麼區別了。
「諸葛卿且坐吧。」
曹髦讓諸葛緒坐在自己的身邊,隨即拉住他的手,「這一路上,只怕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諸葛緒趕忙搖著頭,「為王事,怎敢辛苦?」
「陛下臣已經將一路上的情況都令人編寫出來,送了過來就在黃門官手裡。」
「貴霜的情況,實在是一言難盡貴霜早已四分五裂,不復當年的盛況,臣以為,倘若要開商路,還是要與波斯人來往,貴霜人已經不足以承擔這樣的重任了」
諸葛緒緩緩說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曹髦聽的更是認真。
四大帝國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啊。
曹髦知道貴霜帝國也迎來了沒落,但他確實沒想到,過去輝煌一時的帝國,如今竟是混的這麼慘甚至還苦苦哀求大魏相助,我這又沒有天兵下凡?
這怎麼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