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挑明
松前心春站在花壇邊,仰望著天空,目光似乎穿透了白雲。
藤井樹從她的側臉望去,陽光輕輕灑在她的臉頰上,映出淡淡的光暈。長長的睫毛在琥珀色的眼眸上投下一道細膩的陰影,白皙的皮膚在樹影間若隱若現。
少女唇齒櫻紅,站姿筆直,身上的水手服更是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
只是這麼看著她,便能感受到她洋溢著青春的美貌。
藤井樹拿著剛買好的水,走了過去。
「小月等會兒才過來,趁著今天休息,接下來就順路去趟海洋館玩玩怎麼樣?」
「老師」松前心春依舊沒有天空移開目光。
藤井樹微微一笑,遞過水,輕聲問道:「在想什麼呢?」
心春低頭接過水,握在手中,輕聲道:「我在想,人們所追求的,到底有多少是出於內心真正的渴望,又有多少不過是別人期望中的自己呢?」
「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了?」
「突發奇想。」
「這個嘛,」藤井樹沉吟片刻,隨後說道,「其實,沒必要過於糾結自己追求的東西是出於內心還是外在影響。人生在世,難免會被他人的目光和社會環境所左右。人本就是社交動物,受環境影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關鍵不在於追求的動機,而在於能否坦然接受自己所做的選擇。」
松前心春微微一愣,收回目光,當她看向藤井樹時,眼中閃爍著一絲感觸。她低聲說道:
「老師說得好對人確實會被外在的環境所塑造,而這些影響也造就了現在的我。雖然我內心不喜歡家裡那些束縛,但正是這些規矩成就了如今的心春,也讓我變成了老師眼中這般樣子。」
少女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無奈和釋然。
藤井樹此時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因為回憶到了些什麼才說這些話出來。
但心春能這樣去想,他就已經很欣慰了。
心春在接受她自己。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九花月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就剛才說好的,小樽水族館。」
九花月斜瞥了藤井樹一眼,「怎麼突然想到要去水族館?」
「要我說實話?」
「當然。」
「我想帶你們兩個一起玩玩,增進一下你們的感情。」
「哦,是這樣啊。」九花月淡淡地回應,語氣里透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九花月只是這麼說了一句。
沒有反駁,也沒有接受。
心春其實已經有了點願意接受九花月的徵兆,九花月卻是反感居多。
她這麼回答,藤井樹倒是挺意外的。
三人走出公園,乘上了由永山櫻駕駛的邁巴赫,駛向祝津地區的小樽水族館。
小樽水族館已有六十多年的歷史,經過多次維修和翻新,雖然外觀稍顯老舊,但因其靠近海邊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的展示項目,依然吸引了眾多遊客,尤其是每天的露天海獅秀。
進入水族館,藤井樹主動為兩人介紹起水箱裡的魚類。
漂浮在水中看起來悠閒的,是北極鱈魚,它們會緩慢遊動以節省能量;躲在岩石底下的是北海道黑鱸;最丑的那個是白令狼魚;身上有斑紋的大比目魚則顯得安靜而威嚴。
「鯊魚.」
松前心春認真聽著藤井樹的介紹呢,就忽然看到九花月雙手趴在了水族箱的玻璃上。
藤井樹也看了過去,「這個是灰鯖鯊。」
松前心春其實一直都在思考怎麼順利地和九花月搭話,讓兩人之間不要顯得那麼尷尬。
她這才忽然想起來,九花月一直喜歡鯊魚。
說起來,小月還說過,她第一次去海洋館,就是自己陪她一起去的。
逛完水族館內部,接下來就是海獅海豚秀。
松前心春特意和九花月坐在一塊兒,她注意到九花月的目光一直都充滿了新奇。
正好和兩人小時候第一次去水族館時的眼神一樣。
海豚一躍而起,她的身體不自覺地跟著躍動。
海豚表演過後則是海獅。然而,海獅表演完,九花月忽然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松前心春關切地問她怎麼了。
九花月嘆口氣,「有海獅秀和海豚秀,為什麼沒有大白鯊秀啊!」
藤井樹差點被這話逗笑,忍不住吐槽:「養一條十幾米的大白鯊來隨時吃掉幸運觀眾?」
「要吃肯定也是先吃掉負心的渣男!」
「我哪裡負心了?」
「哼別以為我和心春不知道你想讓我們兩個人和好,是什麼居心.」
九花月嘟囔著,藤井樹沒辦法反駁這話。
接下來又去看了看白眉企鵝和斑海豹。
事實上女孩子就是喜歡這種可愛的動物,藤井樹看到九花月見到斑海豹對她拍肚皮的時候,差點失聲喊了出來。松前心春則更喜歡企鵝,說走起路來的樣子很滑稽。
小樽水族館雖說小,但走走停停,摸摸海豹,給企鵝海獅海豹餵魚什麼的,還是耗費了兩個多小時。
藤井樹感覺到兩人是開心的。
全程都沒有吵架、拌嘴。
松前心春去洗手間的時候,九花月忽然望著海面開口說話了:
「小時候第一次去水族館,還是心春和我一起去的。」
藤井樹微微一愣,「是在懷念過去?」
「畢竟是第一次去,怎麼可能不記得?自那之後,也只有你帶我去過水族館了。中間隔了快有十年。那時候的心春,是我最最好的朋友。」
九花月的聲音在海風中輕飄飄地傳來。
她的目光遠望著海平面,黑色的長髮在風中輕揚。
「大叔,很多時候我真的不想和心春吵架.可是可是每一次,我都會下意識地認為是心春搶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生活,我的父親.甚至我嫉妒她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她作為松前家的大小姐,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安心心地活下去,就能得到我得不到的一切。」
九花月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上次她親你也是明明我向你表白那麼多次都還要被拒絕,主動親你不止一次你都不願接受我。憑什麼心春親一下你,就可以得到一切?
「心春靠近你之後,我以前每天練習小號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費了?為了在你眼裡變得耀眼,我做的一切是不是也都沒用了?
「我真的很不甘心,所以才會和心春打起來。
九花月忽然低下頭,輕聲道:「昨晚的事,很對不起。」
「.怎麼現在道歉了?」
「我只能靠這個才能留在你身邊,雖然我主動去做了這種事,可我也得承認,這不對。」
藤井樹唯有嘆氣,「你知道這樣錯就好。」
「所以,我想再問大叔你一遍.你會對我負責麼?不會的話」
「會默默離開,對吧?」藤井樹接話。
「.」
「離開的話,你打算去哪兒?」藤井樹問。
「大叔是在擔心我?要我回答的話,我只能回答不知道或許會隨便買個車票吧,在車廂上面睡覺,睡到哪兒,在哪兒下車,然後吃點當地的美食,然後繼續上車,再睡覺下去,如此往復.」
「錢花光了怎麼辦?」
「花光了就花光了吧.」
九花月展開雙手,海風吹來,同時撩起著她的頭髮和她水手服的領巾,她對著海面笑著說道。
「花光了,也就結束了。畢竟在大叔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想明白了,我這個人,沒辦法一個人獨活,始終需要靠些東西來維繫自己存在的理由。」
「小月,你.就不能自我一點麼?」
「那大叔覺得,我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
這回換藤井樹沉默了。
「肯定會負責的。」
「真心的?」
「真心的。」
「那我相信你。」
少女微微一笑,對他伸出了小拇指。
藤井樹瞥了一眼她的小拇指,又看向她:「拉鉤?怎麼還這么小孩子氣。」
「小孩子才會較真!而我就是最較真的那個人!」九花月笑著。
藤井樹不禁有些恍神。或許是海面映襯著夕陽,或許是她的笑容太過美好,藤井樹感覺她就像是影視劇中的女主角一樣耀眼。
渾身散發著光,在男主人公的視角里顯得是那麼特殊、那麼漂亮。
藤井樹旋即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與她勾在一塊兒,拉了拉手之後,拇指相印。
「今晚.」
「什麼?還來,不行不行不行。」藤井樹連連搖頭。
「什麼嘛!你怎麼這麼討厭,哼得了便宜還賣乖!」
「到底是誰貪得無厭啊」
稍後,松前心春回來了,三人又去水族館內的餐廳吃了點東西,這才算是結束了今天的行程。
「大叔,等會兒你先下車回家吧。」上車前,九花月忽然提議。
「為什麼?」藤井樹疑惑。
「我要去心春家裡一趟。」
「.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聊聊。」她語氣輕描淡寫。
「……行吧。」
藤井樹沒再追問。下車後,車子載著九花月和松前心春駛向了松前家。
等永山櫻駕車離去,九花月再看向面前有話要對自己說的松前心春。
「好了,心春,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還趕著回去做晚飯呢。」
松前心春沒有說話,只是折身,默默地拿出了一個小鯊魚的模型,然後緩緩地在九花月面前張開手。
九花月看了一眼,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
「心春你這算是.要和我和好的意思?即便是在現在,我們之間矛盾根本無法調和的情況下。」
「我不知道。」
松前心春回答,攤開雙手的同時,一直注視她,「但是我覺得我和小月之間不應該太過於冷淡才是。」
「矛盾還在,你卻給你的對手送禮物?」
「是對手,但小月同時也是我的青梅竹馬。」
「所以,你的意思是雖然我們正處處作對,但我們還是朋友?」
「是。」
「這關係可真是夠奇怪。」
九花月說著,躊躇片刻,還是把松前心春送給她的小鯊魚收下了。
「雖然我收下了你的禮物,但心春,我可沒打算放棄。」
「小月,我也是。」
「你還覺得你能比過我?」
「自然。」
「真自信吶。」
「自信是比過小月你的基礎,如果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心春會覺得自己還不如趁早放棄好。」
九花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松前心春是認真的。
那麼她送自己的這個禮物
九花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小鯊魚,心裡不禁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呵,怎麼會有種忽然想讓心春當第三者的想法了。
自己是在可憐她?
還是說自己的確能感受到她的誠心?
她收緊手心,將禮物握住,慢慢走到松前心春身邊,擦肩而過時,低聲說道:「你說的話,我沒問題。只要心春你能接受自己已經敗北的事實。」
「敗北?什麼意思.?」松前心春一臉疑惑。
「字面意思。」九花月不再多做解釋,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好了,我該回去了,明天見。」
敗北?
望向夕陽下九花月漸行漸遠的背影,松前心春覺得自己心中的焦慮越發濃厚。
這到底.是什麼?
直覺?
松前心春閉上眼來努力思考。
她努力回憶今天的一切。
昨晚小月和老師睡的一個房間。
房間裡沒有地鋪,顯然,小月和老師睡的一起。
自己和小月打電話的時候,小月的聲音.有些喘。
再加上她看到小月往她的背包里放了一塊白布,然後老師他在退房的時候又多給了一份錢。
最後則是小月今天走路的姿勢
不會
不會吧?
不會小月她——
松前心春難以置信。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伴隨了自己一天的直覺。
但下一刻,她便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加速地在跳。
焦躁症又犯了。
松前心春趕緊回到自己房間吃藥,待到舒服一些後,她抱起手機,找到藤井樹的聯繫方式。
盯著手機屏幕許久。
少女又忽然覺得這種事情不應該問老師
直接問了,老師豈不是特別尷尬?
要是冤枉了老師,自己和老師之間,豈不是要出現名為「懷疑」的裂隙?
於是她又在聯繫人的角落裡找到了九花月的Line,打字,直接對她問出了想問出的問題。
「小月,剛才你說敗北,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待了五分鐘左右,九花月回復了。
[你確定你想知道?]
松前心春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但她還是敲字回答,「確定。」
這次發送出去的消息顯示[已讀]足足長達三分鐘之久。
松前心春覺得每一秒那都是煎熬。
而後,九花月的消息彈了出來。
[我想心春你已經猜到了吧,特意過來問我只是想確定一下答案。]
[你下午送我禮物,我也不好意思在你問了之後還瞞著你了,是,沒錯,我和大叔已經——]
松前心春的手指僵在屏幕上,仿佛時間在那一刻凝固。
她反覆讀著九花月的那句話,心中像是被什麼重物堵住了,無法呼吸。
焦躁的情緒再一次襲來,她緊緊握住手機,指節都因為用力而發白。
心中翻騰的思緒交織著不甘、困惑和失落。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要理智,可腦海中那刺痛的念頭依舊不斷迴響——九花月和老師已經有了超出界限的關係。
小月,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