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全國吹奏樂大賽的終曲
東京依舊飄著雪。
「冷冷冷」
陽葵千歲換好便鞋推開酒店的房門，抬起頭，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松前心春站在酒店的走廊上，仰望著灰色的天空。陽葵千歲看出來她有些出神，但還是用往常的方式向她打招呼。
「早啊。」
「早，千歲。」
「心春你今天這麼早起床就是為了看這麼點兒雪啊。」陽葵千歲問道，隨後隱約捕捉到了什麼，繼續追問，「還是說你在擔心今天的比賽，是有什麼憂心事？」
「這次全國大賽勢在必得。」
「嗯。」陽葵千歲知道她還沒有說完，繼續聽。
松前心春從灰色的雪空中收回眉目，「.主要我還是擔心，要是這次全國大賽沒拿到冠軍應該怎麼辦？老師他.肯定不會責怪於我們，但對於老師而言，老師的期望就」
陽葵千歲就覺得心春總是這樣，很容易憂心忡忡。
可要她勸解什麼，解釋什麼，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因為這次全國大賽的確很難。
樹哥哥說過，他是會在全國大賽結束後離職的。
如果這次大家沒能拿到金獎樹哥哥一輩子都不會彌補有關於教授的那個遺憾了。
「千歲覺得我們這次能奪冠麼？」
「不能也要能！」
松前心春釋然的笑，「也是.那如果不能呢？」
「沒有如果！」
陽葵千歲很決絕，松前心春見到她這般堅持，也沒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而是直接對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千歲.我.其實有些不太捨不得老師他放棄自己的職業。」
陽葵千歲張了張嘴，又閉了回去。
她低著頭，手下意識地攥住了自己的裙子。
「但是心春你也是知道的吧？樹哥哥他是因為什麼才選擇放棄當老師，我們是沒有資格對他說這些話的。」
「.」
松前心春哪裡能不知道啊。
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這次全國大賽不能丟掉
一旦丟了，老師的遺憾沒能彌補，再加上老師他因為大家而放棄的夢想。
松前心春覺得自己都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也不只是她，千歲、九花月，都是這樣。
「這樣吧，心春，我們和小九花說一下.然後在接下來的這兩天練習，我們竭盡所能，一定要拿下第一。」
「嗯。」
「還有，第二樂章那段心春你的solo，一定要做到最好最好！」
「當然，一定！」
假期結束後的剩餘兩天，橘北吹奏部在向著全國大賽全力奮進。
能拿來練習的時間全部拉滿，其他什麼都不考慮，直至連到社團內的每一個人都滿意為止。
而後，日本吹奏樂全國大賽，終於要在今天開始了。
地址是東京千代田區有樂町，東京寶冢歌劇場。
在劇場前廣場處，來自全國的校園匯聚於此。
饒是赤井木子在國外見過類似的場景，可還是為大家捏了一把冷汗。她看向站在大巴底下，為吹奏部四五十名學生講解的藤井樹，聽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對大家加油、鼓勁。
在他的凝聚下，大家總算是提上來了一些精神。
「大家有信心拿下這次比賽沒有？！」
「有！」
「努力不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是做給自己看的。在最後的最後，也就是今天這個上午，我希望大家能選擇不讓自己後悔的方式，取得大家心目中最優異的成績！我雖然是個不爭氣的老師，整天依賴木子的幫忙以及大家的配合，但我還是想說，為了橘北，為了我們，也同時為了自己，加油！
「橘北，fight！！」
藤井樹挺直背，握緊拳，朝天猛舉拳頭。
起初學生們的反應慢了一秒，但在看到藤井樹高舉過頭的右手之後，也學著他，站直身體、挺直後背，猛吸一口氣，用最中氣十足的聲音，四五十人一齊朝天猛舉右手。
「橘北，fight——！」
「噢噢噢——！」
大家的聲音洪亮，浩氣迴腸，一掃之前的陰鬱低悶。
「一個小時後就輪到我們了，現在開始試音，進行最後的試音練習。」
「是！」
藤井樹在說完這些東西後，就來到了赤井木子的身邊。
他的眼睛一直都看著眼前吹奏部的這些孩子們.
雙手抱胸的赤井木子都注意到他看了好久，擺出一隻手笑著詢問道：
「怎麼了？這忽然的？」
藤井樹收回視線，「沒什麼.只是總覺得，隱約有些捨不得罷了.雖然才相處一年。」
赤井木子一聽，便知道了是他想要離職的事
「晚點離職不行麼？」
「不行啊主要我僅存的一點良知過意不去。」
「阿樹你要是沒什麼良知的話.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有了，你現在還在用自己的工資給福利院的那些孩子們買禮物吧？這麼久了，你一直想買的車也沒有買。」
藤井樹笑了笑，「這也不能否認我和學生交往的事實啊。」
「不被發現不就是沒事，不是麼？而且你只是對小月、心春她們.」
「不論是她們主動還是我主動，答應了，性質就是一樣的。」
藤井樹注意到赤井木子欲言又止，還有點不忍心的樣子。
他覺得有點好笑。
「阿樹伱這傢伙，笑什麼！」
「我只是沒想到都這麼久了，木子你還對我的夢想看這麼重。」
「人一輩子總要有點想要執著的東西，不是麼？你執著於想要成為老師，我執著於希望看到你當上老師連你都放棄了你的夢想，我心裡的某些東西，可就要難受許久許久了。」
聊了一陣，一個小時的整備時間也很快結束。
「那，我就帶孩子們去候場室了。」
「嗯，去吧。」
赤井木子隨即準備前往觀戰席，只是她轉身的時候，發現還有許多吹奏部的同學們在喊她「赤井老師」，對她打招呼，於是她笑著，也對大家大聲說了一些加油鼓勁的話，並讓大家一定要拿下金獎！
「那我們拿下金獎的話，赤井老師就和藤井老師結婚好不好！」
「這個，哈哈，那就要問你們藤井老師了！」
與同學們暫時揮手告別，赤井木子從員工通道進入了劇院的觀眾席，找到位置坐下。
這會來自於關西的大阪東山高校正在演奏。
曲目是貝多芬的降E大調第五鋼琴協奏曲，皇帝
光是這浩浩蕩蕩管樂，赤井木子一聽，就皺了眉，知道這支隊伍實力不俗。
果然能來到全國大賽舞台的學校，沒一個是簡單貨色。
很快，「皇帝」結束，來自於關西的大阪東山高校全體師生在掌聲中被歡送下台，主持人司儀拿著一塊詞板，等待一會兒後，又直接對著全場幾千名觀眾宣布道：
「有請！6號！北海道代表，來自於小樽市的大正橘北第一私立學院！課題曲五，《風閃耀之時》，自由曲作曲人拉赫曼尼諾夫，曲目：《拉赫曼尼諾夫第二交響曲》！指揮：藤井樹！」
舞台上明晃晃的，無論是低音號還是大號，亦或是小號、雙簧管、小提琴，都在煥發著光彩。這些銅管樂器在舞檯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光，就如同躍動的火焰，時時刻刻燦爛且耀眼。
站在指揮台上的藤井樹向大家微笑、彎腰致謝。
赤井木子率先鼓掌，觀眾們也一同獻上掌聲，為這個又大又小的劇院增添上一份熱鬧的色彩。
赤井木子此時看到舞台上的藤井樹，就感覺好像是自己高中時期所參加的文化祭一樣.
他在台上，自己在台下。
他在自己的眼中，還是那麼的耀眼，還是那麼的帥氣、自信。
課題曲，也就是比賽的指定曲目很快就開始了。
長號轟鳴、圓號合奏，低音鼓動。聲音連綿不絕，旋律如同四月天的春季，百花齊放，微風漂浮。手指不斷在樂器的活塞上來回跳躍，無論是小號手的陽葵千歲、九花月，亦或是小提琴的松前心春，大家基本都保持著專注的神態，輕快的樂曲一直往上，愉悅起舞。
赤井木子也有些緊張，一開始她都是閉著眼聽的。
但到一半的時候，她便睜開了眼。
事實證明，孩子們都很棒.演奏得和練習時最好的狀態完全沒有差別，甚至還要更好一些。
課題曲後，就是自由曲了。
赤井木子難免在意起來。
在燈火輝煌的音樂廳內，隨著舞檯燈光聚焦於指揮台。
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交響曲，以其宏大的規模和深刻的情感著稱，是音樂史上不可多得的瑰寶。
隨著藤井樹指揮棒輕輕落下，吹奏部的弦樂部分首先以低沉而有力的音符緩緩展開，如同夜幕下的深海，靜謐而又蘊含著無盡的奧秘。銅管樂器隨後加入，它們的鳴響如同破曉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了黑暗，預示著新一天的開始，也標誌著交響曲第一樂章的正式開啟。
第一樂章在一種莊重而富有張力的氛圍中展開，旋律線條寬廣而深情。
陽葵千歲抱著的小號的金色光輝，如同漫天的繁星。木管與弦樂的對話，如同自然界的和諧共鳴，而銅管的壯麗點綴，則為整個樂章增添了更為豐富的色彩與情感深度。
進入第二樂章，音樂風格轉為溫柔而抒情。
藤井樹這時候也看向了松前心春，她閉上眼，將小提琴搭在左肩上。solo部分已經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練習，用手上的琴弓連奏出不間斷的順滑曲調，九花月以響亮的演奏回音，木管組的單簧管則以圓潤的音調與小號相互重迭。
這時候曲子才過了半小時。
第三樂章，是一個更為活潑或諧謔的章節，拉赫瑪尼諾夫在這裡展現了他對於節奏與動感的精妙掌握。樂隊各部分之間的巧妙配合，使得整個樂章充滿了活力與動感。
這也是樂團之間最講究配合的地方。
赤井木子聽到這裡，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可耳朵里灌入的樂符，是連續的，是不間斷的，是沒有什麼雜質的。
所謂幸福，其實莫過於大家能在這個世界上相遇。
有爭執、有吵鬧、有不理解，當然，還有友情、還有共同努力的堅持、還有大家走在一塊兒，努力克服一道道困難的艱辛！
但大家始終都在一塊兒，在這艱苦的一年內，大家始終都在一塊兒。
寂寞也好、疲憊也好、失落也罷.把所有的一切，一股腦的全部塞進有關於「青春」的回憶里！
大家一起在全國的舞台上，奮力一搏！
為自己！留下一道只屬於你我的青春色彩！
進入第四樂章了，陽葵千歲用力、九花月皺眉、松前心春的小提琴激情澎湃。
木管組、弦樂組、管樂組、打擊樂組.所有人，都在一近乎悲壯的壯麗樂曲將整場演出推向高潮！
拉二的第四樂章既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探討，也是對宇宙浩瀚與人生無常的深刻反思。弦樂的宏大與銅管的壯麗，共同構建出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讓人感受到生命的偉大與渺小，以及面對未知時的勇敢與堅持。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落下，整個音樂廳陷入了短暫的靜默，隨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聲。
這場關於拉赫瑪尼諾夫第二交響曲的演奏，不僅是一次聽覺的享受，也是一次心靈的洗禮，像是能每一位聽眾都能在這段演奏中，這群年輕學生，揮灑著汗水與努力的華彩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感動與啟示。
場上四十五名學生，額頭上都沾染上了金色的汗珠。
藤井樹在指揮台上帶領全體師生彎下腰。
赤井木子笑了起來，附和著整個劇場的掌聲，為這些勇敢的孩子們，獻上鼓勵。
她覺得，能走到這裡，能完成這長達一個小時的超長演奏，就已經值得了。
阿樹應該也是明白的吧？
大家能達成這樣的表現，能竭盡全力表現自己，從一個在小城市沒落了將近十多年的小社團，一路走到全國大賽的舞台，就已經是最完美的回憶。
不就之後，主持人手持麥克風，面帶微笑，步伐穩健地走上前來。
他的聲音通過音響系統清晰地傳遍整個音樂廳，帶著一絲激動與敬意：
「在這個充滿感動與震撼的夜晚，我們見證了音樂的力量，見證了青春與夢想的碰撞。首先，1號，關東代表，東京都立干穗高等學院，銅獎！」
燈光微暗的觀眾席上傳來了微微嘆息。橘北吹奏部是六號，經過五個名次，一金一銀三銅之後，很快就到自己了。
在觀眾席上，又雙手合十祈禱的，有直直盯著舞台的。劇院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主持人身上，期待著接下來即將揭曉的榮譽。
主持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6號，北海道代表，大正橘北第一高等學院」
在這裡，主持人笑著，還故意賣了關子。
把橘北吹奏部學生的嗓子眼都提到了頂點，好多學生暗自痛罵主持人不道德。
「6號，北海道代表，大正橘北第一高等學院金獎！」
話音未落，整個劇院內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橘北中學的師生們幾乎同時從座位上躍起，揮舞著手臂，臉上洋溢著無法言喻的喜悅與自豪。他們的歡呼聲，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將整個劇院的屋頂似乎都要掀翻。
「我們做到了！我們真的做到了！」
「千、千歲！！」
陽葵千歲直接抱住了柊凜花，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是努力與堅持後收穫的喜悅，是對自我超越的最好證明。
藤井樹站在幕後，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也充滿了感動與欣慰。
他輕輕拍了拍手中的指揮棒，看著橘北吹奏部的代表，部長青山翔子以及心春、千歲、小月、十六沢柚，幾個社團的重要人物上台領獎。
赤井木子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用力鼓掌，眼中滿是驕傲。
她回頭看向藤井樹，四目交接，像是在詢問他的感受。
藤井樹再次看向舞台，他發現心春、千歲、小月，這三個女孩兒手拉著手，在喝彩聲中，同時找尋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們的眼神都和木子一樣，都在詢問他，看到自己的學生為自己站上全國最高的舞台後，到底有什麼樣的感受？
感受？
藤井樹閉上眼睛笑了笑。
他這時候也終於理解了。
如果當年教授看到自己，為了她而走上全國巔峰，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
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高興、欣慰、滿足.並為她們的努力和汗水而感到驕傲。
為大家練習成繭的手指而感到驕傲！
藤井樹笑了，然後在幾人的注視下，為幾人獻出掌聲。
他的目光溫柔而堅定，仿佛在告訴她們每一個人：這一切，還是只是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奇蹟等待著他們去創造！老師也的確為你們感到驕傲，謝謝大家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
舞台上，陽葵千歲松前心春九花月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手拉手，這眼裡心裡啊，也儘是滿足。
而後，在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聲中，橘北高中的師生們全都緩緩走上舞台，共同接受這份屬於他們的榮耀。
金色的獎盃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映照出他們臉上最真摯的笑容。
「咔嚓」一聲。
有位記者照下了這一刻，這時候所有的努力與堅持都化作了最珍貴的回憶，而這份回憶，將隨著這份照片，永遠鐫刻在他們的心中，成為他們人生旅途中最閃耀的星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