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兩人的改變
「你說，這還是我們第一次接觸得這麼近吧？」
「嗯哼~」
「我們第一次認識，是因為什麼來著？」
陽葵千歲將被子往下巴拉了拉，凝望著頭頂的天花板，「一開始我就認識你啊。」
「認識我？」九花月有些意外，轉過頭，透過些微的光亮，她看得到千歲白皙的脖頸。
「你自己不知道啊？你一開始可算是我們學校的大名人呢，人人都知道A班來了個轉校生，是個美少女，還是紫眼睛！大家一邊猜你是國外來的，還是說故意戴了隱形眼鏡。」
陽葵千歲這麼一說，九花月就想起來了那段剛轉學的時間。
「.那你怎麼不試著和我搭話？」
「搭話？為什麼啊，你長那麼漂亮，是整個學校女生都不喜歡的類型，至於男生嘛你知道的，我們學校男生人少，都不敢和你搭話。」
「你也不例外？」
「嗯，我也不例外，」陽葵千歲繼續說道，「再然後呢，就到了樹哥哥回來的時候，他突然說要住到你家裡去，當時我就越發覺得討厭你，所以整天都來你家蹲著，每天拿點東西給樹哥哥，順帶看看你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九花月笑了一下，「結果你還是沒能阻止什麼。」
陽葵千歲說到這裡小臉上、撅起的小嘴上，就滿是怨氣，「.誰叫樹哥哥人那麼好呢，看到誰在他身邊不舒服，他都要去關心一下。你也知道你們班裡的那些女生都很喜歡樹哥哥當班主任吧？」
「嗯。」
「我記得樹哥哥有一次知道班裡有個女生沒帶午餐，早飯還沒吃，身上還沒錢，樹哥哥就把我給他做的便當給了對面吃。」
「大叔還做過這些？太過分了吧，為什麼不給對方錢？」
「不知道，或許是學校規定了什麼吧，反正我是不知道有什麼學生可以問老師借錢的。」
「千歲你不生氣？」
「生氣，當然生氣啦！可是生氣又有什麼用，只能告訴一下樹哥哥事情的嚴重性，最多最多保證他不會再這樣做。」陽葵千歲把被子拉上頭，蓋過臉，小聲嘟囔著，「再說了，樹哥哥還是主動把這件事對我說的，主動對我道了歉，無論怎麼說我都要消一點點的氣，更何況他是我樹哥哥」
九花月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趕緊以後得多看著點大叔，總覺得大叔要是稍微不看住他，就能多一個女生出來。」
「小九花你還好意思說！你和心春醬就是多出來的那個！論時間順序，無論如何都是我先！」
九花月又笑了笑，她倒是覺得像這樣和千歲在被窩裡討論，相當的有意思。
「千歲。」
「嗯哼？」陽葵千歲挑了挑眉，似乎沒明白九花月的意思。
「我是沒想到我們還能這樣在一塊兒，在一個被窩裡說話。」
「你騎著我樹哥哥的時候，我也根本沒想到！」
「我說的是認真的。」九花月不理會她的玩笑，語氣依舊坦誠，「其實……我回小樽並不完全是為了躲避我父母的控制。另一個原因，是我想體驗一下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是麼？」陽葵千歲有點懷疑。
「當然了我在轉學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從寶冢音樂學院裡畢業了。」
陽葵千歲愣了一下：「……普通高中生的生活有什麼好的嗎？不就是每天上些無聊的課，然後等著周末來，回家躺著休息？我偶爾還會幫忙，但一般高中生也就是待在家裡吧？」
「可就是這些，對我而言過去都不曾見到。我待的學校，我所在的學校，那裡的同學根本不能算是同學，更多的是對手。」
陽葵千歲不解地皺了皺眉。
「因為，那個學校一個年級幾百、幾千人，大家都在爭奪那麼幾個名額，永遠是爾虞我詐。」九花月的聲音微微低沉，「貴族出身的學生永遠趾高氣揚，而那些普通出身的，永遠在這些貴族身邊轉，爭得不是你排擠我，就是我排擠你。至於什麼出去玩，根本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地放鬆。大家聚在一起，只會在背後說人壞話。」
陽葵千歲靜默了片刻。
「.你就是被排擠的那個？」
「也不是那麼難猜的，對吧？」
「那為什麼不試著去融入一個群體。」
「.我不喜歡，我只喜歡做我自己，明明我自己就能做好，為什麼要去捧一個只會揮揮手而一點都不努力的傢伙？再說了，就算我去，因為我的成績比較優秀，對方也會看我不爽。」
「也是。」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陣，窗戶外邊聽得到些許風雪的聲音。
「.所以你來小樽體驗生活，也是為了找到一個朋友，對吧？所以你剛才才會問我，為什麼我不去找你搭話。」
「嗯。」
「.我算是更了解九花月你了。看起來你也沒我想像中的那麼可氣，當然了，搶走我樹哥哥這事，我還是得生你的氣！」
「這個隨你。」
九花月笑得相當輕鬆。
空氣中又恢復了那種安靜，窗外隱約能聽到風雪輕輕拂過的聲音。
「我明白了。」
九花月的聲音又打破了沉寂。
陽葵千歲扭頭，看向了她，「你明白了什麼啊？」
「.我先問千歲你的問題。」
「嗯？」
「剛才我和你說了這些話，你是不是對我的觀感好上一點了？」
陽葵千歲臉頰靠在半枕上，懶洋洋地抬起眼皮，帶著一絲調皮的笑意，「有那麼一點點吧~」
「有一點點也說明這是有用的今天心春被關禁閉這件事，其實也賴我.因為我們現在關係都到這種地步了，我.其實是有一點點不想再和心春那麼僵持下去，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大叔，大叔就說他會替我轉達.」
陽葵千歲反應過來，眼睛一亮：「然後樹哥哥告訴了心春，心春就想了什麼辦法，然後就把自己弄得被關了禁閉？」
「嗯」
「什麼事情能讓她姑姑生氣啊！」
「.應該是松前家和九花家的事情。」九花月的眼神漸漸沉了下來，「晚上我去找松前佳子說明情況，結果她沒有理會我.中途還反問我一句，我之前明明是那麼討厭她，現在這麼幫著心春說話，是出於愧疚，還是出於我的心意.」
「小九花你是怎麼回答的？」
「沒有回答.應該說我知道我只是出於心春被關起來的愧疚，所以才沒有回答吧。」
「然後你一晚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啊？」
「嗯。」
「那你想通了沒。」
「想通了，和千歲你說完剛才那麼多的話，聊了那麼久的天，我算是想清楚了。其實無論是愧疚還是心意，難道真有那麼重要？」
「你是說？」陽葵千歲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完全理解。
「我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需要給這些感情貼上標籤。愧疚和心意並不是二選一的事情，它們並不是相互排斥的，重要的是心春在想要努力與我和好，做出了行動，而我也要做出相應的行動，去回應她才是！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出於心意，最後的結果不都是一樣嗎？」
陽葵千歲沉默了一會兒，眼睛微微眯起思索。
「也對，感情的事情，哪有那麼簡單的分界線。所以.小九花你是打算主動要去和心春和好了？」
「對！也不用大叔再特意轉述一遍！我也無需在意以前的事情，畢竟心春已經拿出了想要對我道歉的行動，我也理該回應才是！」
啪啪啪。
鼓掌的聲音。
「千歲你這是幹什麼？」
「我覺得你說得很好呀！在幫你烘托氣氛呢！」
「你這真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是蠻希望你們能夠和好！」
「嗯，」九花月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她望著天花板，輕聲道，「我會去找她，跟她好好談談，如果可能，我希望我們能重新開始，不再是對手，而是朋友。」
心春被關禁閉已經兩天了。
這陣子每天會做的淨化儀式都沒有再做準備。
這兩天藤井樹也在向松前佳子打聽心春被關禁閉的事，還從松前佳子的口中，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意思。
貌似心春被關禁閉，不全是因為她說錯了話。
更多的，是對心春的不滿。
反正藤井樹都對松前家禁閉室的周圍習慣了，帶了點東西，就偷偷摸摸地又溜到禁閉室的窗邊。
心春果然在裡邊。
她坐在另一頭的窗台旁，坐在冰冷的拜墊上。
坐姿很端正，但是眼神目光空洞而迷離。
輕輕地推開窗子，輕聲喚道：「心春。」
心春的目光慢慢轉向窗外，見到藤井樹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她沒有立刻起身，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是否要回應。
藤井樹這次就看出了她與上次的不同。
他也不再廢話，直接翻窗進去，來到她的身邊坐下。
他輕輕地將手裡的東西放到她的身邊，松前心春側頭看了一眼。
「我這次多帶了點東西來，吃的、喝的，都有，我怕你一個人枯坐著兩天要出事，過來跟你說說話，順便看看你怎麼樣。」
藤井樹一邊說，一邊旁敲側擊地問，「另外.你被關禁閉的事.」
松前心春的眼神突然有些閃爍，似乎不願意回應，甚至顯得有些躲避：
「是我的錯，不怪姑姑.所以.很對不起，老師，這次心春不能和您偷跑出去玩了。」
「沒事.所以心春你說的錯，是錯在了哪兒？」
「我我想借用松前家和九花月家的事，和小月解開誤會但我完全沒考慮到這樣做會對家裡帶來什麼，姑姑生氣地批判我太過幼稚。」
「那你自己也同意？」
「嗯。」
藤井樹交叉起雙腿，在她身邊坐下，順帶拿了點烤肉串，在她的鼻子前不斷晃悠。
松前家的關禁閉，不只是干坐著，這兩天吃的東西也會很寡淡，最多白米粥加點鹽都沒什麼的青菜，相當不好吃。
藤井樹這麼一晃，果然看到少女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他拿著烤串，又在她面前那麼一晃。
松前心春果真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反應過來之後，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怯的紅暈，低下小腦袋：
「老師真壞」
藤井樹挑了挑眉：「壞？為什麼？」
「你拿這種好吃的東西誘惑我.知道我.我現在很餓，故意引誘我犯規。」松前心春一邊說，一邊瞥了他一眼，表面上假裝不在乎，但眼中那份明顯的期待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藤井樹笑了笑，將肉串湊近她的嘴邊：「你自己也不小心露出表情了，明明很想吃的吧？」
心春輕輕撅起嘴，故意不看他，聲音軟軟的：「我我沒說想吃啊。」
藤井樹嘆氣，「那真是太遺憾了，看來我只能自己吃了。」
說著，他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慢慢咬了一口，發出一聲誇張的滿足：
「嗯~~真好吃。」
「.老師！」
「怎麼啦？」
「您您再這樣，心春.心春可就要請您出去了！」
藤井樹不為所動，又拿著肉串在她嘴巴邊、鼻子邊晃悠，「真的，真的不想吃嗎？」
松前心春試圖控制自己嘴角的笑意，忍住那份即將暴露的小心思。她快速轉移視線，強裝鎮定：
「您再這樣.我真的.就不理您了！」
藤井樹依舊如此。
松前心春鼓起勇氣盯著肉串，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抵不過烤串的芳香，一口咬了上去。
但藤井樹這時候又連忙給她抽走。
這下松前心春就真生氣了，樣子氣呼呼的，就像是只被捉弄的兔子。
藤井樹放下肉串，坐得更加近了些，看著她的小臉生動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他輕輕笑了笑，語氣柔和而帶有一絲真誠：
「心春，其實你現在的狀況，就像是我手裡的這串烤肉一樣，你不需要墨守成規，一直那麼固執。」
松前心春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眼神微微迷離。她的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藤井樹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語氣中多了一份耐心和溫柔：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不成熟？就像是你姑姑說的那樣。」
松前心春點點頭。
「那什麼才叫做成熟呢？」
「.能夠為家族著想，在儘可能把事情做好、做完美的情況下，去達成兩全其美。」
「錯！」
藤井樹的聲音讓松前心春驚愕了一兩秒。
「你認為你的父親成熟麼？」
「嗯，肯定的，父親他現在一直在維持著家裡。」
「那你認為，你父親和九花家選擇斷絕的關係，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松前心春的嘴巴張了張，「當然是」
「嗯？」藤井樹等著她的回答。
「錯誤的從事實上來講。」
「那對家族的利益呢？」
家族利益
松前心春陷入深思。
藤井樹：「這兩天我可沒閒著，了解了一下當年的情況。那時候的九花家雖說沒落，但也不是沒有產業在於松前家合作，並且也不是沒有盈利。如果，在那種情況下選擇與九花家斷交，反而會使得大量人員失業，松前家的多數投資毀於一旦，心春你覺得，當時的你父親，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從家族利益上而言。」
「那肯定是錯誤的選擇，以為這樣會讓松前家和九花家，都變得很不穩定。」
「這不就對了！當時兩家斷交，造成了相當大的一批損失，這是事實，當時松前家也有很多人不滿於你父親的這個決定。可他還是做了，並且你猜，現在這些原本有兩家管理的產業，如何了？」
藤井樹沒有賣關子。
「很簡單，前期虧損，但在現在，所有產業又都盈利了！並且因為和九花家的斷交，所有產業也都由你們松前家，完全控制，那些之前質疑你父親的人，也跟著全部閉嘴。」
藤井樹笑了出來，「心春你說說，這是因為什麼？」
松前心春眼前一亮，顯然被藤井樹的話觸動了。她低下頭，微微思索了一下，接著抬起頭來。
「因為父親的決定，雖然當時看起來是衝動和冷酷，但也正因為那一步，讓松前家徹底掌控了局面。與九花家斷交，雖然短期內讓家族陷入了不小的困境，但最終松前家能夠完全控制產業，而那些原本的合作關係，經過調整和重新掌控後，反而獲得了更高的利潤和穩定。」
她頓了頓，緩緩道，「父親的決策，雖然在當時引起了很多不滿，但從家族利益的角度來看，確實是正確的。」
藤井樹看著她，嘴角露出一抹讚許的笑容：「你終於明白了，心春。你姑姑所說的『在其位，謀其事』，不僅僅是讓你承擔責任，而是要你擁有在這個位置上克服一切、扭轉局勢的信念與勇氣。
「你想把松前家和九花家的事情直接說出來，沒問題啊！你說啊！
「如果你想把松前家與九花家的事情說出來，當然可以！你完全可以直言不諱。因為你是松前家的長女，是松前家族的繼承人。你有這個權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至於家族名譽和利益，那是你接下來要考慮的事情。
「沒有人能避免犯錯，你的父親也不例外。
「可貴的是，有沒有能力為自己做的決定承擔後果的魄力！」
藤井樹稍微停頓，目光深沉了一些：
「當時如果你能更堅定，告訴你姑姑『我自有考慮』，她會質疑你嗎？固然，提及九花家的事可能會讓家族利益受到影響，但你姑姑真正感到失望的，是你還不夠成熟，缺乏作為松前家未來主母的擔當與氣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