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芷的細心攙扶下,無雙終於坐進了馬車之內。
剛一坐穩,她口中積壓的腥甜液體便難以忍受地噴了出來,染紅了坐墊。
薛芷見狀,面色瞬間變得驚恐,她顫抖著聲音呼喊道:「主子,您怎麼了?」
無雙卻輕輕擺手,儘管聲音虛弱,但語氣卻十分平靜:「薛芷,切勿聲張。」
薛芷深知主子的性格,只能強忍心中的擔憂,囑咐車夫:「快些,我們需得儘快回府。」
馬車緩緩駛抵燕府,馬蹄聲漸消。
此時的無雙已陷入昏迷,薛芷心急如焚,只能找來家中僕人合力將無雙小心翼翼地抬入府內。
燕管家目睹此景,眼眶瞬間紅潤,聲音顫抖地呼喚:「小姐……」
薛芷見狀,連忙打斷燕江,低聲囑咐道:「燕管家,請您務必找薛醫官前來,但切記不可聲張此事。」
燕江聞言,連忙點頭應允,轉身便急匆匆地離去,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心疼。
不同於燕府內的焦急與紛擾,結束宮宴後的皇帝獨坐於養心殿,心緒如同被風吹散的落葉,紛亂而沉重。
他回想起今日無雙那冷淡的眼神與兩人之間那難以逾越的鴻溝,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鬱悶。
他望著窗外寂靜的夜色,喃喃自語:「嬌嬌,你再等等我……」
突然,他想起了無雙那突如其來的離席,心中更是煩悶不堪。
他高聲喚道:「蘇培盛!」
門口,蘇培盛正在琢磨著皇帝今晚的心情如何,聽到召喚後急忙走進殿內。
他瞥了一眼龍椅上的皇帝,只見皇帝面色陰沉,眉頭緊鎖。
皇帝看到蘇培盛進來後,卻並未立刻吩咐,而是離開龍椅,在殿內中央焦躁地踱步。
蘇培盛低頭看著皇帝來回走動的龍靴,心中不禁有些發暈。
他不知皇帝為何如此煩躁,只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突然,皇帝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蘇培盛。
蘇培盛心中一驚,連忙抬起頭,卻對上皇帝那銳利的目光。
皇帝眉頭一皺,一腳踹在蘇培盛的臂上。
蘇培盛被這一腳踹得跪倒在地,連忙磕頭道:「皇上,奴才該死。」
皇帝看著蘇培盛,心中一陣氣惱,卻又無可奈何。
他知道蘇培盛並無過錯,只是自己心煩意亂,想找個人發泄而已。
也難為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吩咐道:「你去,去燕府看看無雙今晚為何會突然離席,是否有什麼不尋常之事發生。」
蘇培盛連忙應諾,退出養心殿。
他站在門口,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宮殿,心中不禁感嘆:皇上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啊。
他摸了摸被踹得有些疼痛的臂。
他嘆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燕府。
薛醫官悉心為無雙診脈,審視了無雙那疲倦閉著雙眼的面容後,他眉頭緊鎖,斟酌了片刻,方才緩緩道:「將軍身體兩年前就已因那次激戰而留下暗傷,那時便應遠離戰場,靜心調養。然而她卻執意披掛上陣,也因此她的體內留下了難以痊癒的內傷。
半月之前,又遭箭矢所傷,那傷口雖經精心治療,但尚未痊癒。今夜,心懷鬱氣,又攝入酒水,傷口再度發炎,這對她的身體是極大的負擔。」薛醫官的話語中充滿了對無雙的關切與擔憂。
薛芷在一旁,眼眶微紅,氣急敗壞地說道:「皇上與皇后,實是罪魁禍首。皇后惡意詆毀主子,妄言主子無閨閣女子的柔態,反似男子粗俗,且皇上又怎能如此薄情,竟說出主子不能與皇后相提並論之語?更可惡的是,皇后還令主子敬酒,這無疑讓主子的舊傷雪上加霜!」
「薛芷,慎言!」剛從疼痛中甦醒的無雙,聽聞薛芷的憤慨之言,低聲喝止。
薛芷立刻直挺挺地跪下,眼含淚水:「請主子恕卑職冒犯之罪。但卑職心中實難平靜。主子當年為保陛下江山穩固,遠離京都,征戰沙場三年有餘。如今凱旋而歸,陛下卻已另娶他人,背棄了與主子的承諾。皇后更是肆無忌憚,公然貶低主子,卑職實在難以忍受!」
房間內的氣氛驟然凝重,眾人皆沉默不語。
過了許久,無雙才緩緩開口,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釋然與心酸:「阿芷,他自有他的職責所在,而我,也有我的使命要完成。」
眾人見著無雙昔日嬌縱的模樣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滄桑與疲憊,心中不禁一陣酸楚。
無雙輕輕睜開眼,對薛醫官說道:「薛伯,有勞您為我包紮傷口了。」
薛醫官看著她,忍不住嘆息道:「小姐啊,您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樣老將軍他們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
無雙聽後,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又閉上了雙眼。
蘇培盛步履輕盈地踏入養心殿,低首恭謹地向端坐於龍椅之上、正專心批閱奏摺的皇帝稟報導:「皇上,奴才已探得些許風聲。」
皇帝筆尖如飛,未有絲毫停頓,面上卻波瀾不驚,淡然道:「且一一道來。」
「奴才得知,燕府之內有人遭了傷病,已然請了醫官前去診治。」蘇培盛小心翼翼地說道。
此言一出,皇帝手中之筆陡然一顫,墨水濺落,他即刻擲筆於案,疾步走至蘇培盛跟前,語氣中充滿了關切與急切:「傷病?何人會受如此重傷?究竟是何人?」
蘇培盛瞥見皇帝眼中的怒火,心裡暗道不妙,回想起剛才被皇帝踹過的臂,現在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他硬著頭皮,嘴角扯出一絲笑容,聲音微顫道:「皇上,燕府防備森嚴,奴才愚鈍,未能查明是何人受傷。」
「......」
皇帝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腳下不自主地抬起,想要再給蘇培盛一腳,但見蘇培盛機靈地一縮,便又生生地將腳收了回去。
皇帝心中暗嘆,這老骨頭可經不起再踹了。
蘇培盛,這位跟隨他從皇子府一路走來,忠誠伺候多年的總管太監,行事曆來沉穩妥當,他亦用習慣了。
皇帝心中亦不願因一時之氣而傷了他這把老骨頭,以免日後再無人能如他這般周到細緻地伺候左右。
然而,蘇培盛卻不知皇帝心中這番思量,只覺皇帝對他依舊關愛有加,不禁心生感激。
他暗想:「皇上還是心疼我的,這多年的辛苦與付出,總算沒有白費。」
皇帝沉思片刻,對蘇培盛下令道:「你先下去吧,今晚孤要靜思,殿門內外,一律不得擅入。」
蘇培盛聞言,心中一驚,皇上這是要......
他連忙收起忐忑的神情,正色道:「奴才這就告退,今晚定當好生守著殿門,不讓任何人打擾皇上。」
夜風習習,蘇培盛站在門口,心中不禁哀嚎連連。
這深夜守門,可真是苦差事啊!難道他真的要失寵了?不過,想到皇上剛剛的舉動,他又覺得心裡暖暖的,至少皇上還是關心他的......
與此同時,殿內的皇帝可聽不到蘇培盛心裡的哀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身為九五之尊,他生來便是萬民景仰的對象,衣食住行皆有專人負責打理。
此時,他正輕步走向一旁的柜子,手指輕觸櫃門,悄然將其打開。櫃中陳列著一套簡便的常服,他緩緩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