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他就是個死變態!
陳一權點了點沈俊手裡的文件夾,「你現在也回去睡一覺,養足精神。
記住了,小俊,仔細觀察!然後嚴格!嚴格的!按照你小師弟的步驟再做一次。」
說罷,陳一權背著手哼著小調便施施然的走了。
聽著這沒頭沒腦的話,不僅僅是沈俊,就連劉瀏都懵逼了。
這啥意思?
劉瀏覺得有些搞笑了。
這老頭是不是糊塗了?
別人沈俊都說了,已經按照那小王八蛋給出來的實驗步驟做了五次了,還怎麼嚴格?!
難道說,這個實驗裡,還存在一些隱藏的玄學咩?
是跨進實驗室的腳不對,還是沒有做實驗前沒燒香拜佛,或者說,沒有跪著點板子?
傻站在那裡的沈俊,拿著文件夾,望著老師的背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沈俊很清楚,治學一向嚴謹的老師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說的。
所以,到底是哪出錯了?
特麼的,整個實驗步驟,他每個字都能背下來了!
難道小師弟當初做實驗時在那跳的大象舞才是最關鍵的一步?
劉瀏在一旁觀察著沈俊的反應,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同情。
他看得出來,沈俊是一個認真嚴謹的學者。
對於實驗的執著和對結果的追求讓沈俊陷入了困境。
而陳一權的話,無疑給了沈俊更大的壓力。
「沈老師,」劉瀏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我看你也挺為難的,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聊聊放鬆一下,換換腦子?」
沈俊轉頭看向劉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好半天,他才想起面前這位是誰。
和他同一天去報到的劉瀏,校長大人的外甥,自己小師弟的『聯合導師』。
但他也很清楚,劉瀏是有真本事在身的,科研成果很是能打。
不然,也不可能那麼年輕在之江大學就評上了副教授,而自己還在為副研究員而奮鬥。
沈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劉老師。」
畢竟,這位是自己那便宜小師弟的另外一個導師,雖說是掛名的,但也要尊重。
就是這輩分不好喊了。
倆人一同走向了休息區。
作為邀約者,劉瀏準備順手從自動販賣機拿出兩罐咖啡,以創造一個良好的聊天氣氛。
他是想著從知情人的嘴裡,了解了解卿雲這個人的情況,然後決定自己對待卿雲這個便宜學生的方式。
學術方面的,而非企業方面。
卿雲的另一層身份,企業家的成就和造詣,這不是他能評價的,這一點他很有自知之明。
但科研、學術方面……
社會上有句話叫做不怕二代敗家,就怕二代創業。
這句話劉瀏認為,放在卿雲身上同樣適用。
如果卿雲一心向學,那無所謂。
有陳一權這種泰斗在前面把關,自己就當個透明人在他論文上簽字完事。
這本來也是所有人都希望看見的,也是自己這個導師身份最大的作用。
可要是卿雲真的有學術不端的行為……
別說是既定事實了,哪怕是有一點苗頭,劉瀏都想立刻把這個聯合導師的身份給辭了。
學生學術不端行為,老師也是要負責任的。
而卿雲的那一層企業家身份,只會把事情的影響擴大。
而陳一權作為退休老頭,是不用擔責任的,鍋是他背。
劉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學術生涯的清白,可不能被這麼稀里糊塗的給毀了。
就算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
一邊想著,他一邊摸出錢包準備塞紙幣了。
然而,此時讓劉瀏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這台自動販賣機並不支持投幣。
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投幣口,只有一個黑盒子在門把手上,一看就知道是接觸式IC卡……
沈俊見狀,也是一愣,隨即趕緊過來掏出自己的工牌刷了一下,選了兩罐咖啡。
咚咚兩聲,易拉罐落進出物口,沈俊連忙拿了出來遞給了劉瀏,「劉老師,這邊請。」
而劉瀏則是一臉尷尬地看了販賣機一眼,跟著沈俊往休息室走去,心裡暗自吐槽著,『特麼的,這是國中之國嗎?』
沈俊見狀,也明白是啥,趕緊打開了話匣子,試圖緩解尷尬,
「剛剛讓劉老師您看笑話了,其實我那小師弟平時也不是這樣的。」
他在心裡也在吐著槽,一向做事面面俱到的小師弟,這次是怎麼了?
不是說早就安排好這個校長的外甥來做聯合導師嗎?
既然都是自己人,也不知道提前給面前這個導師給辦個實驗室卡的!
沈俊哪裡知道,卿雲和劉瀏壓根兒就沒見過面。
可卿雲早和老校長有言在先,他要的是個透明人導師,是校方給他安排好幫他處理雜事的,類似助理,越年輕越好。
而老校長也算是老了為自己外甥謀福利,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一場PY交易。
所以,卿雲認為,他是帶著這個透明導師飛的,自然不會有多客氣的,更不會主動上門去拜訪。
而偏偏劉瀏也是一個傲氣的種。
他長這麼大就沒聽說過導師去拜訪學生的!
所以,他也不去主動找卿雲。
他最初以為卿雲不過是因為企業家要做某個行業,有個學位在業內好說話,這在現在的業內,其實很普遍。
本質上是一場交易。
但現在這麼看來……
畢竟連續在實驗室里肝70個小時的人,你沒法厚著臉皮說人家是來混學歷的。
而如果卿雲沒有學術不端行為的話……
這個機率,從陳一權的態度來看,還是存在的。
這一點,他還是相信這位泰斗的。
畢竟,陳一權和普通學者不一樣,一個沒有任何公開論文發表的泰斗,這代表著他這個人就是國之重器。
這事,純屬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接觸不到。
劉瀏不敢想下去,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的開了口,「沒事,挺正常的。
你也別叫我劉老師,我那導師身份,你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掛個名。
我們各論各的,你年長兩歲,我叫你一聲俊哥。
而我,你隨意稱呼就是了,小劉,老劉,都行。」
沈俊點了點頭,劉瀏的直率讓他覺得很舒服,「那我就不客氣了,老劉。」
劉瀏笑著遞過去一支煙,「怎麼,遇上難題了?」
沈俊接過煙,點燃後鬱悶的吐出一個煙圈,「我估計你剛剛也聽明白了。老劉,科研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讓人頭疼。」
劉瀏眨巴眨巴眼睛,趁勢遞著話題,「你也別多想,我相信陳教授的話,他既然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沈俊苦笑了一下:「我也相信老師,但……」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低著頭砸吧的煙。
劉瀏看著沈俊,決定直接切入正題,「俊哥,卿雲的實驗結果無法復現,這事兒你自己怎麼看?」
沈俊皺了皺眉,顯得有些無奈,「我也不清楚,卿雲的實驗步驟我看了無數次,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但就是無法得到相同的結果。
但我老師說得又是那麼篤定,我現在甚至懷疑是不是我們的實驗設備出了問題。」
劉瀏定定地望著他,「所以,其實……你覺得他這個結果是假的?」
沈俊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倒也不至於,他沒這個動機。我其實……」
他頓了頓,猶豫了半天,而後悄聲說道,「你也不是外人,也是他的導師,我其實是懷疑我那小師弟自己實驗時某個環節出錯了。
不然我真不知道哪裡出問題了。
也可能是我一葉障目了,你幫我看看,這是他的實驗記錄。」
說罷,他將文件夾遞給了劉瀏。
這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是製備多晶矽時一個中間產物的生成。
只要是這個行業的人,都知道會生成這種產物,但是沒人能像卿雲一般得到這麼高的得率。
並不是什麼機密,至少以劉瀏是卿雲聯合導師的身份,是可以看的,畢竟以後如果發表文章,劉瀏是要署名的。
而劉瀏心知肚明沈俊為什麼這麼說,就是在自己面前給卿雲打圓場。
但要說沒動機?
他一邊看著卿雲的實驗記錄,一邊撇了撇嘴,「怎麼沒動機,圖名嘛,其實可以理解的,他才多大?」
這話沈俊不好附和的,儘管他心裡也有這個猜測。
他嘆了口氣,「沒法子,老師既然定了調子,我就得重新做。」
劉瀏皺著眉頭看著實驗記錄,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而後沒過一會兒就開始揪自己的頭髮了。
不得不說,這實驗記錄本記錄得太漂亮了,工工整整的字跡就不說了,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全是科研人的嚴謹和細緻。
他仔細審視著卿雲的每一個實驗步驟,每一個數據記錄,每一個可能的變量。
劉瀏知道,科研中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可能是關鍵,他不想錯過任何可能的線索。
「俊哥,」劉瀏突然抬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
「這個實驗步驟,你確定都按照卿雲的記錄來的嗎?有沒有可能是操作過程中的微小差異導致了結果的不同?」
沈俊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我確定,每一步我都嚴格按照卿雲的記錄來操作。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甚至有些步驟我還重複做了好幾次,但結果還是一樣。」
劉瀏的眉頭緊鎖著,他知道,如果沈俊的話是真的,那麼問題可能比他們想像的要複雜。
因為這個記錄,他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劉瀏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的實驗記錄都不可能有卿雲那麼詳細。
甚至,他感覺卿雲寫的就不是什麼實驗記錄,而是一份教案。
實在是太詳細了,生怕別人看不懂的。
每一步的原理、操作手法都批註的非常詳細。
怪不得……
如果這個記錄是真的,劉瀏覺得換做是自己,面對別人的質疑,可能比之前卿雲表現的還要暴躁。
這特麼的純屬餵飯吃了。
可偏偏這麼詳細的實驗記錄給出來了,別人卻無法復現?!
劉瀏摳著自己的頭皮都想不出來是為什麼。
沈俊心知肚明劉瀏的煩惱,因為當初他也是如此。
一方面感慨著這妖孽小師弟的『科研聖體』天賦,一方面打死也想不通為啥就不對。
見劉瀏也搞不明白,沈俊鬱悶的掐滅了煙,「沒事,老劉,你待會去慢慢看。我按老師說得,今天先休息,無非便是浪費五天嘛。」
劉瀏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目光沒有從實驗記錄本上挪開一毫。
沈俊見狀也是苦笑了一下,科研人都是這個吊樣。
他起身找人去給劉瀏辦實驗室卡。
作為卿雲的便宜師兄,這點面子他還是有的。
好吧,只是要找某個弟媳婦兒簽字……
倒也不存在什麼泄密的可能。
三樓以上高級別的實驗室他確實沒法替劉瀏開通權限,他都去不了。
但三樓以下的基礎實驗室是沒問題的,任何一個復旦大學正常的工科老師都有使用權限,只是需要申請開通這個手續而已。
……
坐在休息室里,劉瀏的眉頭直接皺成了一個『川』字。
他的目光在卿雲的實驗記錄上來回掃視著,試圖找出其中的破綻或者叫做疏漏。
但是,這份記錄實在是太過完美了。
每一個步驟、每一個數據都詳盡無遺,充滿了老一派科研人的風格。
不愧是陳一權教授的關門弟子。
沒法子,老一代科研者在最初從事科研工作時,面臨的困境是後世無法想像的。
在那個一窮二白的年代,全國連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都寥寥無幾。
許多從事科研輔助工作的人員不過是念過幾年私塾,識得幾個字。
而系統工程下,什麼搖瓶子的人在之前根本就不懂化工相關知識。
所以當時老一代的科研者一邊要做科研,一邊必須進行『傳幫帶』的工作。
不僅僅是帶學生,一些地方甚至要教剛放下槍的大頭兵做實驗,人手太缺了。
所以,他們必須將實驗記錄寫得事無巨細,連搖瓶子的次數都要一一記錄,以便任何識字的人都可以按照記錄操作。
不知過了多久,接過沈俊遞過來的實驗室的卡,劉瀏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說謝謝,腦子裡全是問號。
沈俊見狀,也是無奈的笑了笑,轉身回實驗室去做自己的事,別瞎耽誤功夫在旁邊等了。
他很清楚,做科研要有鐵屁股,一旦進入深思狀態最煩的就是被別人打擾。
那邊的劉瀏枯坐在那,腦子裡不斷模擬著變化過程,直到夕陽西下肚子咕咕叫才反應過來,特麼的自己連中午飯都沒吃。
劉瀏一臉無語的起了身,他能推演全靠這個事無巨細的實驗記錄。
理論無懈可擊,但要想知道結果,看來只能自己動手做一次了。
想到這裡,他鬱悶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沒事好奇心那麼重幹什麼!
特麼的要白耽誤五天功夫了!
說不定還不止五天。
一邊走著,他一邊再次仔細看了看實驗記錄,掐算著時間。
算完後,劉瀏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神經病實驗光是設計反應時長就是68小時!
靠!別說五天了,要是不抓緊,一周都有可能。
他的《最終幻想》還沒通關啊!
劉瀏沒好氣的再次翻著記錄本,看在哪裡同步操作可以節省時間。
多個步驟同步進行,這是對實驗流程的極致優化,不僅節省了時間,也提高了效率。
但同時也意味著對實驗操作的極高要求,和對實驗結果的精準控制。
但是,劉瀏還是只能失望。
因為卿雲給出來的,便是最優化的程序。
突然間劉瀏直接愣住了,傻傻的站在原地。
半晌,他像是瘋了一般就往實驗樓跑去。
一邊跑,他一邊罵著,「變態!死變態!特麼的他就是個外星人!」
……
2月27日,早上7點半。
沈俊匆匆來到實驗室樓。
清晨的陽光透過實驗室的窗戶,灑在他的身上。
沈俊一邊咬著包子,一邊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豆漿,快步走向實驗室。
早起的鳥兒有沒有蟲吃或者被不被鳥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不去摳時間,只是早九晚九的,卿雲那實驗五天都做不完。
當他路過一間實驗室看著亮著的燈時,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他沒想到,在這個時間點,還有人比他更早來的。
emmm……三樓那個變態小師弟除外。
那是肝帝。
透過半開的門縫,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劉瀏,那個和他年紀相仿,卻已經展現出非凡才華的年輕學者。
劉瀏正翹著二郎腿,一臉輕鬆地盯著液相色譜三重四極杆質譜聯用儀的屏幕,嘴角掛著得意的微笑。
沈俊輕輕推開門,倚靠在門口,半開玩笑地說:「怎麼,屏幕上有美女不成?」
嘴裡還吃著東西呢,化工實驗室不做防護還是不要隨便進的。
病從不從口入不好說,老話說得好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但是化工實驗室里的化學品可不是開玩笑的。
劉瀏聽到沈俊的聲音,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他沖沈俊招了招手,「快,俊哥,等的就是你,快來看看這個數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