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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江湖規矩江湖了

2024-09-24 02:50:28 作者: 嚴輕
  第356章 江湖規矩江湖了

  「張允,林武,你二人點上火把,連夜前去徒山鎮報案,鄭觀吉,你去拿來麻繩將地上強匪捆綁,給傷了腿的強匪上金瘡藥止血,別讓他死在道觀地面,小心賊人還有同夥窺探。」

  老主持有條不紊分派三名躲在房間內傻眼的雜役道士。

  「呃……是是是,主持您好厲害……您且歇著,些許小事交給我們辦。」

  「對對對,我先去給主持砌壺好茶。」

  「幸虧主持大發神威,要不然咱們今天慘了。」

  三名鼻青臉腫的雜役道士,口中恭維,臉上堆著諂媚笑意,忙爬起身拿麻繩將暈過去的強匪綁起,期間免不了對強匪拳打腳踢,發泄著他們遭受的屈辱。

  老主持擺了擺手,拒絕他們的討好,示意他們趕緊忙正事,緩緩走去側殿房間。

  盤坐蒲團,靜思不得其解。

  他是從五千里外的「千林觀」雲遊之此,道家修行隨遇而安,再則他喜歡此地清靜,便接下前主持交給他的擔子,每日領著雜役道士做功課、種菜、耕作,粗茶淡飯,悠然自得。

  或許他要抽時間,長途跋涉,回一趟印象陌生的「千林觀」。

  他忘記了太多事情,竟然連自己精通拳腳都不記得。

  思索久了,精力不濟,不覺閉目打了個盹。

  待他醒來時候,油燈早已經熄滅,窗外天光微亮,泛著純淨碧藍。

  老主持緩緩起身,拉開門走出側殿,沒有見到留下的雜役道士打掃地面落葉,他轉到後院,五名強匪綁做一堆,口中塞著破抹布,「嗚嗚啊啊」掙扎出聲。

  接連呼叫幾聲,沒有得到留守雜役道士回應。

  扯開強匪小頭目口中破布。

  「老牛鼻……道長,識相的趕緊放了我們,渾山寨的爺們你招惹不起,他們三個將埋在院牆角落的金銀全部起走,連夜跑路了。」

  強匪頭目瞪著一雙凶眼,陰狠威脅著老道士。

  徐源長瞥一眼院牆處新鮮挖翻的泥土,不緊不慢又將抹布塞進強匪口中。

  他也奇怪心底沒有半分懼意,似乎與他不相干一樣。

  對於三名雜役半夜偷偷逃走之事,同樣沒有氣憤、不滿的情緒。

  渾山寨的強匪在這一帶很有惡名,附近鄉民嚇唬孩子,都是用「你不聽話,叫渾山寨把你抓走」的話語,據說官府多次圍剿,每回讓幾名當家匪首跑了,即便抓到幾十個嘍囉,砍了腦袋也無濟於事。

  轉身去前院舀水淨手淨面,老主持打開破舊主殿,燒香做完功課,再去廚房做些麵餅吃了,拿一根半人高的雞蛋粗榆木棒做拐杖,走進後院將強匪腳上的麻繩鬆開,把所有兵刀用粗布包裹,背在強盜身上,驅趕著他們下山,往二十里外的徒山鎮走去。

  強匪們吃了不少棍棒苦頭,骨頭都差點敲碎,再也不敢耍橫玩花樣,老老實實趕路。

  腿上受了刀傷的壯漢一步一捱,傷口破裂,血跡滴落一路。

  老主持無動於衷,視而不見,鐵石心腸。

  沿途不少村民圍觀,聽說夕水觀老道長昨夜捉了幾個上山偷盜的賊子,一個個興奮不已看熱鬧,他們不知五名被整治得悽慘的盜賊,是渾山寨的強盜,小孩扔碎石子砸堵住嘴巴的賊人,有好事熱心青壯,往鎮上跑去報訊。


  遠處山頂上負手觀看的青袍少年,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秉性不移,嫉惡如仇,還很謹慎嘛。」

  「小徐子你就慢慢消受,做好事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經歷普通凡人的生活磨難,怎麼能叫『入凡』,身障之苦以身受,落地鳳凰不如雞。」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戲,看戲。」

  老主持押著五名口中塞破布的強匪,走出十餘里地,身後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好事者,鎮上幾個不良人得信匆匆趕來。

  「這是……渾山寨的吳三麻子和莽牯牛,徐道長你……」

  為首的不良人隊正認出面目全非的匪首頭目和瘸腿壯漢,臉上色變,往四處環視一圈,趕緊低聲吩咐一名手下快速跑回鎮上,借一匹驢子往城裡去報案。

  小小的徒山鎮可不敢留這幾位強盜爺過夜。

  必須由縣城捕快衙役出馬,到鎮上將幾個燙手山芋接走,防著路上被強盜們劫囚。

  功勞什麼的不敢想,只要不招來渾山寨那些亡命之徒的報復,就謝天謝地了。

  後面跟隨的村民聽說老道長捉住的是渾山寨強盜,頓時哄一下散去。

  「徐道長,您惹大麻煩了。」

  不良人隊正將正氣凜然的老主持拉到一邊,轄區唯一的道觀,前後兩位主持都認識的,壓低聲音道:「渾山寨的強盜抓不得啊,除非能夠斬草除根,將山上四位匪首一網打盡抓獲,否則他們會找您報仇。」

  他更擔心渾山寨強盜遷怒徒山鎮。

  渾山寨地處三府交界,山高林密,窟窿洞多不勝數。

  據說近百十年來,犯了事的賊子殺人犯,被仇家追殺的江湖人,和妻離子散活不下去的漢子等等,都往三不管地界求生活,官府出兵剿滅過幾次,但是每次要不到十年又有新的賊匪形成。

  眼下的黑金剛、獨眼狼、齜牙鼠和錦衣狐匪幫,在渾山橫行二十年,據說內部火併過四次,精銳匪徒百餘人,其它各地散落的探子眼線不知多少。

  老主持同樣壓低聲音道:「他們晚上闖進道觀,要動刀子殺人,老道迫不得已將他們打翻,生擒活捉,總不能任打任殺不還手吧?」

  隊正驚訝不已,沒料到枯瘦蒼老的徐道長還有這般本事,低聲道:「張允他們仨怎麼沒有跟來?」

  「見出了禍事,他們連夜偷偷溜了。」

  「狗日的,忘恩負義的王八蛋,當年要不是郝道長收留醫治,他們三個手腳不乾淨的賊胚爛賭鬼,墳頭草都幾茬了,哪有五六年安生日子過?」

  隊正低聲咒罵,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聲提醒道:「徐道長,您不是本地人,別趟渾山寨的渾水,從衙門出來後,喬裝改扮偷偷走人,那什麼夕水觀保不住的,您別為了一座破道觀丟掉性命。」

  年老徐源長心情沉重嘆了口氣,聽著隊正一路上低聲告訴他渾山寨的實力和諸多做惡陰險手段,幾乎沉默一路。

  渾山寨賊多勢眾,不是他一個老朽能抵擋得住。

  他就此迴轉千林觀去,避一避禍事,也正好弄清楚記不住的身世來歷。

  進了鎮子,隊正安排徐道長在公所客房歇息,熱水茶飯周到。

  給另一處關押強盜的房間奉上好酒好菜,派幾名小廝伺候著,不敢給強盜爺們鬆綁,捱到下午未時末,一隊捕快衙役騎馬拉著囚車趕到,另有二十多名士卒拿槍背弓箭,嚴陣以待。


  徐源長跟著押送囚車的護送隊伍,混了一匹驢子騎行。

  天將黑時,風塵僕僕趕到縣城。

  縣尉連夜提審五名渾山寨強盜,翌日又將老主持叫來問話,核查老主持隨身攜帶的牒譜,很是讚揚一番老主持的義舉,至於賊人反咬一口,污衊破道觀里藏有大量來路不明銀錢,沒有當回事。

  夕水觀窮得叮噹響,前後兩任主持身上的道袍都打著補丁,哪有甚麼油水?

  跑掉的三名雜役捲走窩藏的金銀,倒是很有可能。

  逗留縣城三天,老主持身上不多銅錢用盡,終於從縣衙得到准信,他可以回去了。

  老主持有點後悔,他應該提前從五名強盜身上搜些銅錢花銷。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想要擺卦攤算命,沒帶傢伙什,連喬裝改扮都做不到,他幫縣衙抓了五名強盜賊子,竟然沒有半個銅子獎勵。

  想要見一見縣尉大人,被衙役趕出來了。

  老主持柱著木棍走出縣城,茫然好半晌,仍然往東南返回,他無處可去。

  想要雲遊也得拿上算卦的幡子和卦桶等物件,路上在山裡摘些酸澀野果充飢,灌一個水飽,不敢走官道大路,趕回夕水觀時候,天色早已黑透。

  山頂被燒成一片白地,連道觀前後的古樹也燒得焦黑光禿禿的。

  老主持腳下踉蹌,欲哭無淚,他對不住郝道長的託付啊,夕水觀在他手上毀於一旦。

  一屁股坐在煙燻火燎黢黑的門檻石上,老主持眼神中交替閃爍有仇恨、自責、怨懟等複雜情緒,屋毀偏逢秋雨淋,天空淅淅瀝瀝下大了。

  冷雨山風,老主持慢騰騰起身,走去燒毀垮塌的廚房翻找,從泥沙焦炭里摸出火鐮火石揣身上,尋到打爛的米罈子,用一個布袋裝上混合泥沙的糙米,挖出砸憋的銅壺等物品。

  一身泥水下山,找到後山廢棄的山洞,簡單整理一下,暫時作為容身之處。

  將銅壺慢慢敲打恢復能用,生火熬了半壺糙米粥。

  將身上髒兮兮破舊道袍烘烤乾透,火光映著滿是皺紋的老臉,透著猶豫不決和愁苦之色。

  下半夜,斜靠燻黑岩石壁睡了一覺。

  天亮之後,老主持熬煮一壺稠粥裹腹,外面秋雨綿綿。

  鑽進薄霧雨幕之中,老主持柱著木棍往東邊深山走去,渾山寨的強盜燒了他的道觀和算卦用的工具,這個帳他要親手討回來。

  雖然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誡他惹不起躲得起,息事寧人算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等道理。

  但是老主持想了半個晚上,覺著他不能當窩囊廢,否則道心不通透,修了一輩子的道,將一朝前功盡棄。

  他毅然決然要去闖一闖號稱龍潭虎穴的渾山寨。

  死則死耳,但求問心無愧。

  遠處的青袍少年笑呵呵,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道:「危難之際見真性情,這傢伙以前隱藏太深,沒想到骨子裡頗有血性。」

  五十餘里山路,老主持摸到天黑才趕到,一身泥濘幾乎看不出面目。

  沒有急著去尋仇,找一處山洞,將肚子填飽,歇了一晚上養好精神。


  第二天晚上,老主持找到陡峭只有一條狹窄曲道的渾山寨,他選擇從背後攀爬,抓著樹枝藤蔓,或者石壁縫隙,像一頭老靈猴上下自如,三百餘丈高的陡峭山峰,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天險變坦途,穩穩落在山頂岩石。

  老主持自嘲一笑,他不會是江洋大盜出身吧,越發察覺自身的本事不凡。

  但是正式的官府牒譜做不了假,他是一名如假包換的老修行。

  從黑暗裡往有燈光說話聲院子走去,山頂是一片占地五里左右的平地,還種著莊稼和青菜,邊上一排泥石棚子,夜裡有不少穿得破爛的面黃肌瘦漢子走路,沒誰攔住柱木棍的老道長,或質疑查問一聲。

  老主持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中間的石牆院子,見正門前方有燈光透出,幾個小嘍囉腰間掛刀,斜靠柱子上嘻嘻哈哈聊黃腔。

  他縱身一躍上了牆頭,輕巧落到院內,像一頭無聲老貓。

  避開幾處嘍囉,連過三道院牆,掛著「渾山堂」牌匾的大廳內燈火通明,裡面吆五喝六人聲鼎沸。

  老主持一個縱躍到了屋檐下,舉著木棍往前連戳,將兩個驚覺不對要拔刀的守門強盜戳死,他下手不再容情。

  跨步走進烏煙瘴氣的大廳,裡面頓時響起一陣推翻桌椅摔了碗筷的嘈雜。

  「你是誰?膽敢闖我們渾山寨!」

  「老傢伙,你走錯地方了。」

  「快快砍殺他!」

  近門口幾個漢子,猛地將桌子掀翻砸向來得莫名其妙的老道士。

  拔刀便撲殺過來,他們一個個久經廝殺,知道來者不善,老道士看著弱不禁風,身上沾染泥土髒兮兮的,但是能夠無聲無息摸進渾山堂,已經能說明問題。

  老主持身形左移,腳尖輕點地面,避讓過桌子和杯盞碗碟湯水,舉木棍接連戳去,「噗噗噗」戳穿頭骨和喉骨的聲響,聽得一眾強盜毛骨悚然。

  片刻間,偌大的渾山堂倒下大半盜匪,血腥氣與酒肉味混合,讓人作嘔。

  為首的黑胖光頭漢子拔刀在手,叫道:「朋友,我們如有得罪處,還請明言,按江湖規矩給您加倍賠償。」

  老主持又戳死兩個試圖衝出大廳的強盜,柱著木棍稍稍歇息,殺人是個體力活,他感覺乏力,很想先啃一個掉落地上的豬肘子,補充一下肚子裡的油水。

  「貧道是夕水觀主持,姓徐名源,冤有頭債有主,貧道今日要為夕水觀討回公道!」

  老主持彎腰撿起一壺酒,還剩小半,往口中傾倒。

  「等等,都別動手。」

  一個年輕書生打扮的漢子叫道:「老道長,是咱們渾山寨多有得罪,您看這樣如何,我們賠您一千兩銀子,給您將道觀重新修建起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一筆兩清如何?」

  老主持吃了兩個油煎餅子,精力恢復過來,道:「用不著那麼麻煩,貧道殺了你們,銀子都是貧道的,所以江湖規矩江湖了,你們受死吧!」

  「殺了他,併肩子上!」

  「殺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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