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我明天就得出發了,這些事就拜託各位。」
傍晚的大院裡,張老爺子準備了一份豐富的晚宴,林依蘭、周小玉、謝明輝幾位師弟師妹算是踐行。
「師兄,你放心,小梅妹子我們會幫你照顧好,你說的那個什麼枝的姑娘我們也會找出來…」
周曉玉第一個表態,雖然沒有其它線索,但在京城查兩個曾經與郭俊傑有密切接觸的姑娘應該不難。
看看幾位師弟師妹,又看看小妹和林娜兩女,林娜已經在報社開始實習,負責翻譯國外新聞,夏雨虹的學期內容也進行了調整,這學期加了課,下學期可能開始實習,朱雪峰其實真不想離開,但沒辦法。
「好了,別的話我不多說了,來大家一起幹了這杯酒…」。
朱雪峰還是走了,沒有親人和朋友相送,和其它十九位留學生一起踏上了飛往莫思科的航班,要去往東柏林,只能從莫思科轉機,帶隊的領導只負責送到莫思科,幫助辦理換匯和其它手續,接下來的行程就靠各位自己。
和朱雪峰一樣要飛往東日耳曼的還有兩位,都是清大的學生,但三人分別是去往三所學校,專業也不一樣,也不在一個城市。
在莫思科待了半天就登上了飛往東柏林的航班,這是大鵝的航班,整個飛機上大鵝的人占了絕大多數,不少應該是休假完畢返回東日耳曼的軍官。
這些軍官最大的特點就是一身的傲氣,似乎根本沒把普通乘客和為數不多的幾個黃皮膚放在眼裡,大聲喧譁,刺鼻的雪茄和濃烈的酒精味道充斥著整個機艙,讓人感覺很不爽,漂亮的空乘人員不停的應付著這些軍官的呼喊,整個機艙顯得亂烘烘的。
三人的位置都靠機艙後部,卻並不在一起,也無法交流,只是互相對望一眼,對這種混亂表示極度無語和失望,只能選擇閉眼休息,眼不見為淨。
朱雪峰運氣不錯,鄰座應該是個日耳曼的學者,帶著眼鏡,很平靜的看著眼前一切,似乎司空見慣,默默的翻看著自己的資料。
「尊敬的先生,冒昧打擾一下,請問我們大約多長時間能夠到達?」朱雪峰無話找話,嘗試能不能和老者交流,畢竟漫長的旅途,實在無所事事,找個人練練口語也挺好,從對方翻看的資料來看,應該是個日耳曼人。
「小伙子,打擾一位老人的學習,不是一個有禮貌的青年該幹的事,你的問題,更該向那些空乘人員詢問。」老人頭也不抬的用德語回答。
朱雪峰吃了個閉門羹,只能滅了練習口語的想法,不再打擾,默默的喝著乘務員提供的飲料,飛機上的待遇雖然比不上泛美航空,但差距也不算太大,食物很豐富,飲料也不少,而且管夠。
從伊爾飛機的機窗向下看去,大地全都隱藏在茂密的森林之中,這裡的森林覆蓋率真不是現在的國內可以比擬的,朱雪峰收回視線,繼續假寐。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飛機第一次降落,已經到了邊境,這是要加油,大鵝的確太大,不加油都飛不出去,本想問問到了哪,可隔壁的老頭似乎全神貫注的在看資料。
這趟旅行體驗真是糟透了,連個溝通交流的人都沒有,飛機開始短暫的加油和檢修,所有人都不能下飛機,但似乎可以在機艙中隨意走動。
朱雪峰解了安全帶,站起身來活動活動。
「先生,請不要隨意走動,飛機很快就會起飛。」
朱雪峰本想走到同伴前聊聊天,結果被一位美麗的空乘制止,朱雪峰很疑惑的指了指前面在喧鬧的軍官們,好幾個都拿著酒瓶在到處亂竄,不時大聲呼喊著互相碰瓶喝上一大口,真是精力旺盛、對酒精沒有反應的民族。
空乘攤開手,聳聳肩,沒有解釋,朱雪峰只能向同伴歉意的笑了笑,回到座位。
「他們是戰勝者、征服者,這是他們的權利,我們沒有。」老人頭也不抬的甩出一句德語,朱雪峰意外的看著這個置身事外的老者,來了興趣,再次主動攀談,這次老者似乎不再拒絕,合上資料,摘下眼鏡,兩人慢慢攀談起來。
老頭名叫Arnold(阿諾爾德),在日耳曼這是很常見的名字,戰前有家工廠,現在工廠沒了,只能在大學教書。
「喔,尊敬的先生,沒想到您是一位知識淵博的教授,我正是從遙遠的東方去德勒斯登工業大學學習的。」
「德勒斯登工業大學?的確是個學習的地方,這所學校歷史悠久,嚴格來說,我也是從這所學校畢業的,雖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
有了這個作為兩人的聯絡線,果然溝通變得順暢了很多,老者對這所學校非常了解,主動介紹了學校的歷史和現在的科研水平,那種熟悉的程度,讓朱雪峰懷疑這位就是德勒斯登工業大學的教授。
「不不不,我真不是,我只是在這所學校學習過幾年,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老人眼裡冒出一種光,似乎陷入深深的追思中,每當說起這所學校歷史上的成就,似乎有一種自信和驕傲在悄悄恢復。
原來老人是梅澤堡工業學院的教授,具體的沒有透露太多,但隨著飛機再次起飛,老人也中止了交流,朱雪峰只好百無聊賴的閉眼。
折騰了一路的一群軍官似乎也耗盡了興奮,不再折騰,好幾個已經發出了暢快的呼嚕聲。
似乎有人在多次打量自己,朱雪峰沒有睜眼,這個遙遠的地方不會有人認識自己,懶得睜眼看,意識中似乎是個空乘時不時看自己幾眼,空乘的背影沒有一絲印象,當然,朱雪峰也不認為會有大鵝的美女認識自己,自己就和這邊沒有任何交集,繼續閉著眼休息。
可能是飲料喝多了的緣故,朱雪峰起身走向中部的衛生間,飛機不大,只在中部有個衛生間,衛生間的燈亮著,朱雪峰只能在外等待,真是見鬼,後世的燈光提醒現在的伊爾民航飛機上都還沒有嗎?
好不容易裡面傳來水聲,門一下開了,一個紅著眼的軍官,滿嘴酒氣的探出頭,朱雪峰避讓了一下,對方莽撞的擠了過去,面對高了自己快一頭的大塊頭,朱雪峰有些無語。
正要拉開門進去,不料背後又闖過來一個魁梧的軍官,毫不客氣的一把撥開朱雪峰就要進去。
朱雪峰皺了下眉頭,知道自己不應該和這些明顯沒少喝的大熊計較,向後讓了讓,沒想到對方似乎嫌棄自己沒有完全主動退讓,扭頭瞪了自己一眼,粗魯的就來推自己。
朱雪峰一時火起,沉下身子,多年的鍛鍊讓他身子輕鬆的接下了推搡,大熊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個子男人,自己體重差不多是對方的兩倍,居然沒推開他,再次用力一推,這次朱雪峰不再被動,直接伸手接住對方的熊掌,用力握著,隨著力道的加大,大熊變了臉色,眼前不起眼的黃種人似乎力量比自己大的多。
收回被捏疼的手掌,大熊目露凶光,一隻穿著大軍靴的大腳踹了過來,這邊的爭執已經引起了不遠處一群軍官的注意,幾位空乘也在快步過來。
朱雪峰自然不會傻到和對方爭鬥,微微側身讓開,腳下下意識的使了個絆子,大熊一腳踹空,身子前傾,突然栽倒,發出沉悶的一聲轟響。
朱雪峰微笑著轉身時,一個190多公分的男子正站在朱雪峰面前,還有兩個同伴也瞪著他。
「先生,我需要一個解釋,您涉嫌在航空器上攻擊現役軍人。」
「不不不,尊敬的上校先生,這位上尉同志只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具體情況您可以問問他,看我對他動手沒有,旁邊還有很多旅客,應該有不少人看見,就這位魁梧的上尉,您不會認為是我推倒的吧,很顯然,我可沒這麼大力氣。」
「這位先生說的沒錯,他沒有動手,連碰都沒碰這位上尉,這位上尉是喝多了自己摔倒的。」
衛生間附近的旅客很正義的發聲,上校沒有吭聲,只是走到大熊面前,小聲詢問幾句,大熊神色複雜的看看朱雪峰,解釋了幾句,上校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這個亞裔男子,又和趕來的空乘人員交流了一會。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您,我的部下說是他不小心,您的確沒有動手,請原諒我的失禮。」
一場風波虎頭蛇尾的結束,朱雪峰解放完自己,對兩個光切的眼神揮揮手,回到座位。
幾位軍官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可剛才趕過來的一位空乘人員倒是讓他有點糊塗,總覺得那張漂亮的面孔有些熟悉,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可是一個大鵝的人都不認識,結合自己感知曾經被多次觀察,似乎有些什麼意外要發生。
這種懷疑在飛機抵達機場,告別了兩位留學的同伴,又同阿諾爾德教授告別後終於變成現實。
學校不在這個被一分為二的城市,還得向南坐幾個小時火車,那裡靠著邊境,正要上公汽去火車站的朱雪峰被意外叫住。
「朱先生,您請等等!」
扭頭看著不遠處一身大鵝空乘制服的女子,有了點印象,這也太奇妙了,他已經確認,眼前這位就是在王府井跟蹤過自己的姑娘,正挎著一個大包看著自己。
朱雪峰走了過去,面對面站著,「你怎麼知道我姓朱?」
對面的姑娘莞爾一笑,「朱雪峰同學,當然是查了您的登機資料,如果我沒猜錯,您就是朱文濤先生吧。」
一間灰暗的酒店,南星酒店就是兩人的臨時住處,這裡條件一般,但是可以接待涉外人員,朱雪峰是在姑娘的建議下,一同辦理了入住,連住宿費都是姑娘交的。
「你怎麼知道我還有個名字叫朱文濤」。
在這裡,朱雪峰不在乎另一個身份,證件都隨身帶著,只是可惜在香江辦不了這裡的簽證,用不上,其它西歐幾個國家的簽證倒是都辦下來了。
姑娘的神情似乎一會功夫變幻了好幾次。
「自我介紹一下,安菲婭,我現在的名字,意思是花朵,我父親給我改的,和我以前的名字很像。」
原來姑娘就是原國內航空的空乘人員古力娜扎,她跟著高峰幾人,排查了好幾個月的人員,就是為了找到朱文濤。
看來上次在王府井自己的判斷是對的,自己在國內就用朱文濤的名義搭乘過一次飛機,就被調查了好幾個月,只是陰差陽錯的一直沒有找到自己。
「可是你怎麼來到這?還改了名字?你現在是大鵝人?」
「這一切都不是我願意的,是我的父親,我是華人,我不要做大鵝人,朱先生,我知道你是個有能耐的人,你一定有辦法幫我回去是不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願當大鵝人,我的祖宗都在花國,我是華人。」
古力娜扎痛哭流涕,斷斷續續的講述了自己被父親以母親病危的假消息騙回家,然後被強制帶到大鵝的經過。
「我都看見高組長他們了,可惜他們沒機會解救我…。」這是孔叔他們去年上半年一次失敗的任務,朱雪峰有些耳聞,沒想到古力娜扎也在其中。
「你現在不是自由的嗎?似乎沒人限制你,你可以自己回去啊,當然,你父母呢?你要拋棄他們?」
問到這個,古力娜扎似乎更是痛苦,「是沒人限制我,可我回不去,我的身份受到限制,無法購買任何機票,至於我的家,我的家已經沒了…」,說完,再次痛哭。
原來在過來的第二個月,古力娜扎的母親就因為適應不了西伯利亞的嚴寒染病離去,而他的父親,在這邊的安排下,又娶了一個喪偶的大鵝女子,有了新的家庭和兒子女兒。
而古力娜扎卻被扔到了一個秘密的地方受訓了一年,才走上空乘的崗位,到現在也才當了四個月的空乘人員,而且接下了讓她非常牴觸的任務,朱雪峰明白,她現在是一個低等級的燕子。
古力娜扎這次意外的認出了朱雪峰,覺得自己的生命軌跡有可能再次改變,才有了這一切。
兩人一起聊了很久,夜裡,古力娜扎哭了很多次,最後,在天亮時,還是默默去退房,她要去趕今天返航的航班。
看著朱雪峰遠去的身影,古力娜扎咬咬牙,揮舞一下小拳頭,「娜扎,加油,你肯定能行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