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欠一屁股債
這種情況在定海縣，或者在全大元比比皆是。
大部份單位都是入不敷出，像祁山這邊還好點，因為定海縣比較發達，他的百戶所管著商業街，所以每年還有利潤，能補貼點下面。
有的百戶所在窮山僻壤的，都沒錢發工資。
沒錢發工資怎麼辦，當然只能借銀行的。
鄭得志這時也罵了：「碼頭所是好位置，這麼多商船來往，周國民怎麼年年要貼錢，再這麼下去，我也頂不住了。」
鄭得志這是有點故意落井下石。
祁山看了他一眼，也心中有數。
兩人都知道碼頭所為什麼沒錢。
周國民自己貪了，拿了好處，肥了個人，虧了公家。
所里收入低，周國民可是賺的盆滿缽滿。
而且周國民眼裡只有祁山，每年孝敬祁山兩萬塊，鄭得志才五千塊。
這讓頂頭上司鄭得志很不滿。
當然，鄭得志也不知道周國民一年給祁山多少錢，但肯定遠遠超過自己的五千塊。
祁山皺原地走了幾個來回，想了想後：「周國民當小旗多少年了？」
「五年了。」鄭得志道：「該給他挪挪位置了。」
「關鍵現在沒位置。」祁山也想動人。
身為領導，只有動人才有利益。
記得他六年前剛到這裡任百戶時，他放個風要動人，下面立刻各種送禮。
現在人動過了，基本也全是他提拔上來的人，但這麼多年也沒什麼變化。
只要別人不犯錯，是不好罷免的。
「南街所老顧不是快退休了麼。」鄭得志說的是南街小旗所老顧，五十歲了，還兩年退休。
「還兩年呢。」祁山道。
「他年紀大了，都搞不清事，讓他提前內退算了。」鄭得志是很想把周國民弄走啊。
南街所油水就不如碼頭所了，周國民去那肯定沒以前舒服。
祁山想了下：「讓我考慮考慮。」
他原本想等兩年，主要是考查下趙與芮，如果趙與芮還可以，兩年讓讓趙與芮到南街所任小旗。
不過鄭得志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從百戶所出來後，鄭得志回到自己總旗所。
定海縣一個百戶所，兩個總旗所，十二個小旗所。
鄭得志這個總旗所，管著六個小旗所。
他招來心腹朱大牛：「你去碼頭所，看看趙雨瑞在不在，不要驚動周國民，把他叫過來。」
「諾。」
當下朱大牛就鬼頭鬼腦來到碼頭所。
結果趙與芮不在，問了下別人，別人說去碼頭了。
等朱大牛趕到碼頭，終於找到趙與芮。
趙與芮今天正和朱元璋，張士誠在碼頭觀察。
老朱吐槽碼頭比較擁擠，民船和商船，官船都往這來，有時候私人出海打漁的小船也湊熱鬧，關鍵時候，人家大船想卸貨，還得等著。
趙與芮想把碼頭分隔一下，什麼船在什麼地方靠岸，這樣會有序一點。
朱元璋和張士誠都很認同。
但趙與芮小小的大兵頭，沒這權利，這事得周國民這小旗，和當地船舶司一起來決定。
趙與芮正在問當地船舶司官員的信息，朱大牛找到了他。
「朱大哥。」趙與芮記憶里還是有這人的，不過以前是點頭之交，總旗所開會時才能遇到，沒想到會找到這裡。
「小趙你過來下。」朱大牛把他叫到邊上，然後神秘西西的道：「你跟我回總旗所一趟，總旗找你。」
「啊。」趙與芮很意外，鄭得志的模樣也出現在他腦海里。
不過他以前和鄭得志沒什麼交集，上次也沒送禮，難道他知道我送禮給祁山，氣我沒送他，要找我麻煩？
趙與芮略有小慌的跟著來到總旗所。
總旗所的人比他們小旗所多多了，臨時工就有四五十人。
朱大牛把他帶到一間會客房，不一會，鄭得志出現了。
「小趙啊，這次的案子，破的不錯，很好，很好。」鄭得志一開口讓趙與芮舒了口氣。
他趕緊道：「都上官和兄弟們的功勞，與芮不敢貪功。」
說到這裡，他左右看看，趕緊從口袋裡摸出十張一百元鈔票，嗖，塞進鄭得志手上。
鄭得志還有好多話沒說呢，沒想到趙與芮上來就塞錢。
這，我這思路都被你打斷了？鄭得志鬱悶的想道。
他只好重新組織下語言，先和趙與芮扯了幾句家常，然後語氣一轉，很乾脆的道，百戶想動人了，目前只有南街所有位置，那邊小旗老顧還有兩年退休，百戶在考慮要不要讓他提前退休。
趙與芮大喜，連忙道：「還請總旗幫忙，與芮不敢相忘。」
狠狠一咬牙，又從口袋裡摸出僅有的兩千多，全塞到鄭得志手上。
你這，我思路又被你打斷了。
鄭得志無語。
整個百戶所里，誰送禮也沒像趙與芮這樣，上來就塞錢的。
關鍵趙與芮塞的挺自然的，好像欠了鄭得志錢一樣。
鄭得志旁敲側擊說了幾句，趙與芮很快聽懂了。
祁山可能想提個新人，然後調南街所，但鄭得志想把周國民調走，並說碼頭所老是虧錢，還欠銀行十幾萬。
這正合趙與芮心意。
鄭得志這個消息來的太及時了，趙與芮立刻拍著胸脯道：「與芮敢拍胸膛保證，只要與芮是碼頭所小旗，兩年，最多兩年之內，必定扭虧為盈，每年至少給總旗，這個數。」
趙與芮很直接啊，說到錢都是直接說出來，伸出兩個手指，意思是，最少兩萬。
鄭得志聽的眉開眼笑，不枉我把你叫來，果然懂事多了。
當然，趙與芮說兩年扭虧為盈的事，他沒放心裡，小旗虧不虧和他無關，關鍵是他能拿多少。
不過，趙與芮要真能扭虧為盈，不要他總旗所貼錢，他肯定是樂意的。
「好，小趙，同樣的話，伱要是敢到祁百戶那邊說，這事我保證成功了一半。」
「有何不敢。」趙與芮大聲道。
鄭得志當下就帶著趙與芮去見祁山，他是強行要在祁山面前推薦趙與芮，頂掉周國民。
「碼頭所趙與芮，拜見百戶大人。」趙與芮好像和祁山不認識似的，老老實實拜見。
祁山看著趙與芮的表情，也佩服他這麼淡定。
鄭得志這時說，趙與芮保證將來能扭虧為盈，我覺得他適合當小旗，碼頭所這麼好的所，不能讓周國民再這麼搞下去了，都欠銀行十幾萬，將來誰還呀？搞不好，最後要百戶你來還。
祁山聽到這裡也終於心動。
周國民太貪，又不會經營，趙與芮很會鑽營，不但找到他家去，還契破了案。
可以試試。
但他不可能現在答應，只是又保證說，會考慮，讓他們回去等消息。
等兩人出百戶所後，鄭得志向趙與芮使了個眼色，趙與芮心領神會，又回到百戶所，單獨見祁山，並向他保證，每年至少給祁山四萬。
周國民一年才給祁山兩萬，趙與芮直接翻倍，祁山當然心動。
不過他怕趙與芮信口開河，到時提拔上去了，不給這麼多，他也不好隨便再免趙與芮啊。
「碼頭所是個金庫，背靠碼頭，可以賺大錢，與芮有辦法能賺到錢，請百戶大人，給與芮一次機會。」趙與芮再次道。
祁山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好，你回去等消息。」同樣是剛才那句話，但這句話意義截然不同。
沒幾天功夫，定海縣錦衣衛人員調整。
南街所老顧提前內退，每月正常拿工資，可以不用上班，在家休息。
周國民調任南街所任小旗。
趙與芮因為破案立功，晉升南街所小旗。
大元錦衣衛小旗是從七品武官，也就是從這刻起，趙與芮終於是官了。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胡典吏也收到消息了，收稅的人再也沒來過KTV。
KVT這段時間生意越來越好，接收低度酒的人越來越多，關鍵是有小姑娘陪唱很有特色，其他KTV這時也開始學習了。
八月中旬。
趙與芮帶著趙雨聲，林斌，馬剛，常遇春，張右丞五個人來到小旗所。
今天小旗所里人滿為患。
七個正式工，十七個臨時工在，二十多人擠的所里人滿滿當當。
「拜見小旗大人。」由謝敏帶頭，強小偉雖然不甘不願，也得低頭。
前幾天被趙與芮抽過一巴掌的臨時工這會正瑟瑟發抖，頭低的都不敢抬起來看趙與芮。
趙與芮大刀金刀的坐在當場，餘下掃了下四周，小旗所里除了小旗有十個正式編制，現在走了周國民，其實還空出來一個，用不了多久，上頭可能補個人來。
另九個編制中，今天加上趙與芮本人，只有八個在現場，還有一個沒來。
那人姓秦，趙與芮進來快兩年都沒見過，聽說是定海縣大家族的，只拿錢不上班，所里也沒人管。
「何立志，嚴松-——」趙與芮一口氣點了五個臨時工，包括之前被他打過的也在內。
「小的在。」五人趕緊道。
「你們五人收拾一下，明天不用來了。」
「啊」五人頓時臉上比什麼都難看。
「趙小旗，我們犯了什麼錯啊--」有人還不服。
「滾」趙與芮厲聲道：「再不滾，打著滾。」
身後趙雨聲，常遇春已經躍躍欲試，特別常遇春，他都擼起袖子準備開幹了。
五人沒辦法，只能憤然離去。
趙與芮當官第一天就來了個下馬威，開除了五個以前對他不夠尊重的，換了趙雨聲，林斌，馬剛，常遇春，張右丞五個自己人進來。
接著他讓眾人先在會議室等著，然後找到所里的會計，一個老錦衣衛老柳。
老柳年近五十，是所里的會計，平時也不出去辦事，專門搞財務。
「老柳把去年的各種收支報表給我看看。」
老柳戴著副眼鏡，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他也沒多說什麼，很快找出一堆單據。
趙與芮一邊看，一邊找他解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去年所里收入是十八萬多，主要收入就是碼頭各商鋪，倉庫，包括老朱和老張他們交的安全管理費（相當於保護費），關鍵還很低。
碼頭所範圍包括碼頭附近十幾里內，各種商鋪有上百家，大小倉庫幾千個，每個交錢都是幾十塊，十幾塊，最多不到上百塊。
趙與芮一看就知道大頭被周國民拿了。
但老柳說，歷任小旗都是這樣。
趙與芮要查看二十年前票據。
小旗所的所有文本資料，最遠保存到二十年。
老柳好不容易幫他找到二十年前的，一旦之下，發現二十年前，一個商鋪最少收數千塊。
那上百家商鋪能收多少錢?
然後從二十年前開始，這錢越收越少，歷任小旗都以商鋪生意不好為由，降低收費，服務百姓，藉口挺好的，給百姓優惠，發展當地經濟。
其實全是中飽私囊。
這樣到周國民，每家商鋪都只收幾十上百塊地。
然後開支主要是人工開支。
碼頭所正式工以前是十一個，平均月工資四千左右，年底有一到兩個獎金。
全年開支大概六十萬，臨時工平均月工資兩千左右，年底一樣，全年開支約五十萬，加上平時過節發點小福利，全年開支大概一百三十萬。
這筆錢是朝廷支付的，和趙與芮小旗所沒關係。
然後有加班工資，出差工資等其他支出，全得小旗所自己出，有錢就出，沒錢就不出。
去年趙與芮加班很多，但也沒得到多少錢，可周國民一年報了十幾萬加班出差工資支出。
另有三公經費和其他工作經費等，全年支出四十多萬。
所里才收十幾萬，有近三十萬的缺口。
去年鄭得志和祁山分別補貼了五萬，縣衙又貼了十萬。
然後又向銀行借了十幾萬。
這時趙與芮驚恐的發現，幾任小旗下來，已經欠銀行一百四十六萬。
「欠銀行這麼多錢？」趙與芮這才發現，這小旗不好干啊。
「每年都要還利息呢，現在每年都是先還利息，本金都沒還過。」老柳苦笑。
要不是鄭得志和趙與芮說完一番話，趙與芮都以為是他們坑自己，提到這小旗位置上，每天一睜眼，先要還銀行利息。
當然，這事也不用急，反正是公家欠公家，趙與芮不還也沒事，將來調走或升職，自然留給下一任。
但他這會估計整個大元，所有朝廷各部門都是這個鬼樣。
大家都欠錢，都沒錢。
朝廷是自己欠自己的錢，如果不超發貨幣，將來怎麼解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