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如蜻蜓點水,也像微風拂面,輕得如果不仔細感受,還以為是錯覺。然而孟聽的唇帶著不屬於夜的暖意,她靠近有著淺淺彌散的少女軟香。
在這樣的夏夜裡,哪怕是一個錯覺,都足以讓心跳失控。
何況那並不是錯覺。
江忍原本走得穩穩的,突然頓住了。
孟聽鬆開環住他脖子的雙手,慢慢捂住自己的臉頰。
她小手微涼,襯得臉頰更加燙。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強烈而迅疾的心跳,從少年的心臟處傳到她身上。
她怎麼會想親他?而且還真親了。
孟聽現在都不敢看他的臉。
江忍頓了很久,除了心跳強烈得讓她聽見了,似乎什麼反應都沒有。
然後他開始若無其事地繼續前進。
只是凌亂急速的步伐出賣了他的感受。
他走著走著,突然大聲笑了。
他笑聲快活,像悄悄擁有了一個世界。
紅燈亮起,無數停著等待車輛里的駕駛人看過來,孟聽臉通紅,恨不得捂住他嘴巴。別笑了,都在看,好丟人啊。
他把她放下來,路燈下,少女臉頰通紅。
他抬起她下巴,讓她看著自己:「我沒感覺錯吧,我沒做夢是不是,你親我了?」
她不說話,這壞蛋能不能別問了。
「孟聽,你真親我了啊?」
「沒有,不是。」她去拍他的手,「你不許問了。」
他眼中灼灼,似乎並不需要她回答,全是放肆的快活之意。孟聽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她抬起手臂,交疊擋住自己的臉頰,隔絕他的視線,孟聽羞得快哭了:「也不許看我了。」
她為什麼……為什麼要親他……
全世界也沒有眼前的姑娘可愛。
自己把自己羞哭了。
江忍真怕她後悔了:「親我了,你就得對老子負責知道不?」他忍不住笑,「敢甩了我你就完了。」
少女的聲音悶悶從手肘里傳來:「我爸爸不許我早戀。」
「聽他的還是聽老子的呢?」
她乖巧道:「聽他的。」
操,江忍笑了。
他看她這可憐巴巴的模樣心疼得慌,把她手拉下來,自己低頭,讓她捂住自己眼睛:「好了,看不見。」
孟聽輕輕吸一口氣。
自己的小手捂住他的眼。
她感受著他閉上眼,彎腰靠近她身前。她臉蛋緋色一片。
孟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一個她排斥了一輩子的人在一起。這樣好奇怪,她看著比自己高許多的少年。
微涼的風拂在臉頰上,卻絲毫退散不了那股熱度。
他笑道:「不和老子在一起還突然來那麼一下,想要老子的命是不是?」
她說不出話。
他把她小手拿下來,輕輕吻了吻她指尖:「孟聽,你就仗著我喜歡你。」
她輕聲說:「不是。」
那雙杏眼濕漉漉的,可能在她聽話懂事的十七年人生觀里,從來沒有像今夜一樣無措。
江忍不想逼她,但他已經夠克制了。
按照套路,男的往往得說,那我等你上大學。可江忍不能等,他一分鐘都等不了。
她突然親他一下,他半管血條都沒了。再多來幾次,他命都得折給她。
他忍住自己的笑意,對上她的眼睛,語氣凶凶地威脅:「給個話啊孟聽,真想老子死你手上啊。」
孟聽看著他漆黑的瞳孔,克制住臉頰發熱:「不想。」
「那你說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讓她早戀她不敢,何況還是和小江爺早戀。舒爸爸知道了得打斷他的腿。媽媽在天有靈估計也生氣。
她茫然又無措。
孟聽眼圈泛紅,給他說實話:「我爸爸真不會同意的,他很辛苦,也很有原則。他要是知道我敢早戀,要打斷你的腿。」
江忍說:「讓他打死我好了,你喜歡我就成。」
他一點都沒開玩笑。
孟聽第一次見有人談戀愛不要命的,她忍著忍著,本來無措想哭的,結果噗嗤一聲笑了。
她臉頰還泛著粉.嫩.嫩的紅,眼裡也濕漉漉的。
這樣漂亮澄淨的眼睛,很少會有人相信它曾經受過傷,也慢慢痊癒。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唇角上揚。
是夏天最甜的蜜糖。
江忍說:「笑什麼,說真的,同意不啊你。」他凶死了。
孟聽眨眼:「你這麼凶……」
江忍表情一僵:「沒有,我就是怕你……」怕她反悔,怕剛剛的一切只是他太渴望生出了的錯覺。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進他掌心:「讓我爸打死你好了。」
江忍覺得自己今晚的反應額外遲鈍,這句話信息量好大。
大得他樂瘋了。
他甚至感激到有種想給她下跪的衝動,把她捧在心尖尖上。怎麼喜歡都不夠。
他眼中的灼熱讓孟聽也渾身發燙。
她一輩子,只做過這麼一個背離原則和軌道的事。她克制住慢慢加快的心跳:「你不許說話了江忍。」
她怕死他再做什麼了。
他喉結動了動,很艱難地閉嘴。
「也不許看我。」
好,他轉過頭。
別反悔,你別反悔就成。
於是路燈下,他包裹住她的小手往前走。江忍動都不敢多動,他全身的汗,卻害怕此刻有一點風。
萬一這點涼意讓她清醒了怎麼辦?
她不能反悔,他心臟沒有那麼強大,會發瘋的。
從小在這個城市長大的小江爺,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走。
後來好不容易冷靜一點了。
江忍小心翼翼問她:「回哪裡?」
孟聽搖搖頭。
她現在很失落,張老師當時離開,也許真的只是覺得沒有關係。畢竟聞睿年輕有為,也是主辦方的投資人。張老師可能覺得天鵝小築的別墅很安全,她走那麼一會兒孟聽也沒有什麼安全,甚至希望孟聽接受拍宣傳片的事。
然而孟聽那一刻卻是真的害怕無助。
現在讓她回去面對張老師,也不知道說什麼。孟聽不知道自己參加這次比賽是對是錯,她原本無比渴望克服心理恐懼以後把比賽比完。可是來了卻發現還有許多不美好的東西,在玷污少女們乾淨純潔的夢想。
比賽不僅僅是比賽,還牽扯到太多東西。
她和陳瑩他們一樣,只是簡單地喜歡跳舞。
她想了許久,問江忍:「你說比賽正規是真的嗎?」
江忍聲音柔和,如實道:「嗯,裁判都是有名的舞蹈家。」
她眼中亮起淺淺的光彩:「那我回酒店,等比賽結束。」
「好。」江忍說,「有我在,別怕。」
江忍打車帶她回酒店。
因為一來一回地折騰,陳瑩她們都睡了。張老師還在酒店大堂等,她一臉焦急不似作假,見孟聽回來,她才舒了口氣。
張老師給她道歉:「對不起,老師當時沒有想那麼多。」
孟聽點點頭。
只不過她眼中沒有那種和張老師一起出去時滿滿的信任了。張老師心中嘆息,卻也知道自己不對。畢竟人家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去了一個陌生的環境難免會害怕,而作為她依賴的人,自己卻想著沒關係,一會兒來接她也沒事。
還好沒出事。
孟聽上樓,回到自己房間,然後推開窗戶。
夜晚的涼意傾灑進室內,她雙手疊放在窗戶上,小臉往下看。
夜色下,少年靠在酒店後。按理早該走的少年抬頭同樣在看她。
江忍:「……」他看見她探出來的小腦袋,心裡一萬句臥槽。
孟聽想了想,拿出手機。
沒一會兒江忍電話響了。
說實話,他橫行霸道小半生,日天日地慣了,基本沒有怕過什麼。然而這時候,他有點不敢接著通電話。
「江忍。」她說,「你怎麼還不走呀?」
江忍說:「真要聽實話?」
「嗯。」
「我怕是我在做夢。」夢一醒,她就走了。
離遠了,他都有種不真實的荒謬感。他真追到她了?
「我剛剛仔細想了想。」她嗓音軟軟的,然而樓下的少年心裡跟在下刀子似的,亦或是死刑犯最後的判決。
她們這種好學生,有時候才是最不注重承諾的。一句剛才不清醒,或者剛才衝動了,就會把一切抹殺。江忍嗓音艱澀:「別說了,睡覺吧,我回去了,你明天不是還要比賽嗎?」
他是真的怕她說,她剛才想了想,還是覺得他們不合適。她只是太難過了,才不太清醒。
而且他們一個在三樓的燈光下,一個在黑暗的樓底下。
江忍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無邊的忐忑。
年少時的愛情,清澈簡單到她一個笑容,他就能回味半天,可是也難受到害怕一點點波折。
他咬牙,到底捨不得掛斷電話。聽著她呼吸都是好的。
孟聽輕輕笑了,她帶著小小的甜蜜問他:「你剛剛是不是很高興呀?」
是啊小心肝。
要說什麼你一次性說完,別折騰他了成不成?他心跳特別快,現在看到一棵樹都想踹它媽的,好緩解自己的緊張感。
少女清甜的嗓音軟軟的:「我反應慢,我剛剛回來,似乎才覺得。我也有點高興。」她真誠又羞澀地說著自己的感受,全然不知道這對一個喜歡她快瘋魔的人有多大衝擊。
江忍要笑不笑。
最後他壓住嗓音的顫抖,說:「我上來找你好不好?」
「不好。」她枕著清風,這會兒臉頰發燙。她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心中那奇怪、酸軟又甜蜜的是什麼感覺。
然而她不敢再見他了,告訴他自己也開心,是為了讓他安心一點,能睡個好覺。然而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的。
在她說完那樣的話以後,他現在出現在她面前,她都覺得好羞恥啊。
江忍真的!真的!想把心都挖給她算了。
留在自己胸腔,眷戀著她的甜蜜。而且她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她老老實實說著正經話的時候,讓他血槽一直掉。
怎麼可以這麼犯規。
孟聽說:「我不騙你。」
他忍不住笑:「嗯。」
「所以你快回家睡覺吧。」
「好。」他睡得著他就不是男人。
江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的。等他回到軍大院外面的公寓,洗了澡,又瞎折騰了一通,再看表已經凌晨四點了。
然而他雙眼發亮,他打通賀俊明的電話。
賀俊明快崩潰了。
賀俊明腰上一條空調被,神志不清喊忍哥。
江忍聲音出奇冷靜:「孟聽成我女朋友了。」
賀俊明迷迷糊糊哦了一聲。原來有人沒睡醒,比他還能做夢。
江忍絲毫不在意,他掛了電話,又給高義打。
高義正摟著老婆睡得香。
一看來電小江爺。他瞌睡醒了大半。
高義瞥了眼時間,04:32。
作為一個敬業的分公司管理層,他說:「江少有什麼吩咐?」
天知道他今天得知主辦方那邊讓孟聽過去的時候,就趕緊聯繫江忍了。差點出事,嚇得他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睡著,結果睡著這位爺又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靜得過分,高義甚至懷疑他是面無表情說的。
「孟聽是我女朋友。」
高義:「……」
然而冷靜之中,那上揚的尾音,讓高義想忽視都難。高義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他呆呆道:「恭喜小江爺。」
理智冷靜強行克制的聲音回答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