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謠言的誕生
「……在此前與刃獸的鬥爭中，靈能之都往往起到了很多負面作用，他們的出發點多數是個人利益而不是種族存亡與集體的得失。」
菱童穿著一身淺藍色軍裝，右機械臂扶著方桌邊緣，左機械臂很自然地擺動。
她的嗓音溫柔中帶著幾分堅定感，畫著最簡單淡妝的俏臉，寫滿了嚴肅與認真。
美麗大方與英氣逼人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尤其是菱童裝配了新的仿真皮膚後，機械臂帶來的視覺衝擊雖有所減弱，卻也讓她整個人少了幾分凌厲感。
一眨眼，她已經是位十分優秀的發言人。
王機玄雙手抱著胳膊，倚靠在門框邊緣，就這麼瞧著菱童。
前方是一個演播室，菱童斜對面是個主持人，這是一場錄播，用問答的形式，來對內、對外輸出D5軍方的政治觀點。
王機玄來的路上，在這種軍事堡壘中看到了很多屏幕，屏幕中輪流播放著菱童、東方正弘，以及其他幾位前線指揮官的演講。
這些應該都是傅堅培養的接班人。
菱童的節目錄製已經接近尾聲，她的嗓音也多了幾分凝重，目光堅定地注視著攝影設備，平靜卻有力地說著：
「當下我們在D3綜合戰區主動發動的攻勢，既是針對生物十三所邪惡人體實驗的直接干涉，也是對靈能之都持續數十年踐踏人類文明尊嚴的嚴正反擊！
「人類文明之火必將在這顆星球上一直存續。
「我們必將戰勝刃獸，戰勝一切想要吹滅文明之火的敵人！
「靈能之都試圖謀奪人類文明權柄、站在所有人類頭頂的陰謀，終將被我們用鐵拳撕碎！
「人類必勝！」
菱童靜止三秒。
一旁攝像設備微微閃爍亮光，隨後便熄滅了指示燈。
「效果可以的！辛苦中校！」
「嗯，」菱童輕輕鬆了口氣，低頭整理著桌面的文件，視線餘光撇到了什麼，明顯有些錯愕，抬頭看了過來。
王機玄含笑倚門而立。
她一雙桃花眼頓時瞪大了些，下意識想要向前，又克制住了那股情緒，眉角帶出了幾分笑意，跟一旁等候的攝像助理簡單交接了下任務。
菱童視線總是忍不住飄過來。
王道長當然不會催促，只是在旁等候。
終於；
「怎麼有空過來了？」
「忙裡偷閒來看望下我闊別已久的女朋友，」道長輕鬆地說著「順便來完成自己給自己攬的任務。」
菱童輕嘖了聲：「你這個女朋友的稱呼，有經過她本人同意嗎？」
王機玄故作詫異：「她不同意嗎？」
「其實還在考慮。」
菱童主動伸手握住了王機玄的手腕，明顯有著許多話想說出口；
但穿著這身軍裝，她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下兒女情長，只能道：
「稍微等我下，我去換身衣服。」
「行，那我等你回來再進去錄。」
「錄什麼？」
「秘密。」
菱童雖有些不解，但她並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就這般瞧著王機玄，慢慢後退兩步，轉身走向自己的休息間，還沒走兩步，她的步頻已十分迅速。
她應該是想快些回來。
坐在稍遠處長椅上的牡丹，悄悄打開了自己肩膀上的戰鬥攝影機，畫面共享給了自己的秘密同志。
牡丹表面沒有出聲——她對自家長官的聽力很有信心。
「萬姐，呼叫萬姐，一號二號成功碰面，收到請回復、收到請回復。」
「收到，這邊已開始安排燭光晚宴，我要給我家童童弄一張柔軟大床，她終於要能體會放縱慾望的快樂了！」
「呃，這是不是過於激進了？」
「現在是什麼年代，堡壘時代了親！」萬姐在對講機那邊嘆息著，「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個圓月，為什麼還要扭扭捏捏。」
「我是說，我們家長官好像對我說過，他在得到足夠的力量前不能破禁這回事，而且長官骨子裡還是很保守的。」
萬姐：「你的意思是，他還是只雛鳥？」
「話糙理不糙。」
「啊這，」萬姐仔細想了想，「我竟然還要給他們準備一些小影片……真的是，我還要去辨別哪些影片具有更好的教育意義而不會引導他們誤入歧途，天吶，我已經老了，可別喚醒了我的欲望！」
牡丹眨眨眼。
她這種有點不敢接話的情況，也只會發生在面對萬姐的時候。
機械體與高級工程師，也有點天然相剋的意思。
不過，很快，牡丹和萬姐就發現，她們明顯過慮了。
等菱童換完了她的經典裝扮——緊身牛仔褲，搭配著淺灰色的蝙蝠衫，伴著一蹦一跳的馬尾辮出現在王機玄面前時，王道長示意他們去演播室外長椅落座。
然後，王道長就一本正經地說了句：
「我把邢鈿煉製成了我的傀儡，但我操控傀儡的時候需要全部心神挪移過去，本體會接近昏迷，需要守護。
「我要用邢鈿搞個演講，勸降D2綜合戰區，我身體這邊需要人照顧……能照顧我一下嗎？」
「當然，」菱童認真地點點頭，左右看了眼，「需要怎麼照顧你？要換個地方嗎？」
「在這就好，很快就結束，十幾分鐘……那我開始了，儘量不要動。」
王機玄如此說著，慢慢閉上雙眼，身體自由落體般慢慢躺倒。
菱童明顯有些手忙腳亂，俏挺的身段緊繃，想去攙扶王機玄又不敢妄動，任由王機玄慢慢枕在了自己大腿上。
王道長嘴角勾勒出幾分笑意，心神挪轉。
不遠處角落，豎著的長條箱子打開，邢鈿邁步而出，冷著臉進入了演播室。
菱童低頭瞧著王機玄，看到了王機玄嘴角的弧度，略微鬆了口氣。
她費勁地挪了挪身子，讓王機玄能躺的更舒服些，低頭瞧著王機玄的耳廓，右手想去輕輕觸碰，最後還是忍住了，微微扶著王機玄的肩膀。
雖然觸感是模擬的；
但觸感是真實的。
她端起左手，機械臂上跳出了一個投影屏，上面開始播放下一場演講需要用到的文稿。
「萬姐，好像這邊不太用我們。」
「王征這傢伙也不是悶葫蘆，挺不錯。」
牡丹眨眨眼，嘴角帶著淡淡笑意，溫柔注視著那邊的畫面。
……
另一邊。
76號堡壘三百公里外的一座山谷中，兩個地方戰區的邊界線上，偶有小股刃獸活躍的地下空腔中。
幾台穿梭機探照燈照射出的光亮，鋪成了一片光幕。
七八個男女圍坐在一張桌布上。
周圍能看到許多散射光線的『琉璃』柱，裡面封死了一些刃獸，明顯是哪位強大靈能者的手段。
他們正愁眉不展看著面前的全息地圖。
靈管會毀滅團副團長安吉爾，此前泰晟鋼會議上出言譏諷孟燼的中年女性，現在已經有些惱怒了。
她雖然很少親自執行任務，但能坐到毀滅團副團的位置，也是一個個任務積累成績衝上去的，實戰經驗何其豐富！
安吉爾把一條條信息串了起來；
安吉爾已經發現，泰老對他們隱瞞了一些情報，而且是最重要的，現如今邢鈿真正戰鬥力的情報！
此前先頭部隊與『邢鈿』的對戰畫面，安吉爾已經看到了；
那幾個逃回來的S級靈能者，亡魂大冒地講述他們跟『邢鈿』交手的情形，各種千奇百怪的戰鬥手段層出不窮，他們一群人甚至連站位都沒來得及調整，已經被『邢鈿』單槍匹馬地擊潰！
緊接著，就是D5綜合戰區大量軍隊出動，像是驅趕老鼠一般，把他們從76號堡壘附近趕走。
他們動用了如此多精銳，來這裡偷襲一個邢鈿加一個黑色風暴，本以為十拿九穩，唯一要考慮的就是那群半人機甲，還有D5現在越來越多的機械體。
沒想到……
「泰老為什麼會隱瞞有關邢鈿實力情報？」
「我怎麼知道！」
「好了，泰老應該沒有關注這種小事。」
安吉爾皺眉道：
「我們這批力量如果折損在D5，對靈管會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泰老沒理由讓我們過來送死。
「只能說，問題應該出在了情報傳遞的環節上。」
「邢鈿那個混蛋還留下一個小B，讓他給我們帶話，邢鈿說自己已棄暗投明、羞於我們為伍！真他媽！該死的混蛋！」
「那個傳話的你沒殺吧？」
「我殺他幹嘛，一個搞技術的年輕人，技術還不錯，他隊長也逃回來了。」
「嘖，如果我沒猜錯，邢鈿應該就是因為這種靈能利用方式，徹底倒向了黑色風暴，拋棄了靈能之都和六老。」
安吉爾輕輕嘖了聲，眼底閃爍著幾分光亮：
「各位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嗎？如果黑色風暴落在我們手中……」
這七八人同時沉默了。
他們在思考；
心底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滋生；
不知是誰突然笑了聲，這群人各自微笑，仿佛眼前的困難已經被克服，他們已可以隨意將黑色風暴捏入手心。
「那麼，我們該怎麼擺脫當前D5軍方對我們的圍剿呢？」
一人問出了這話，一群人眼底的光亮頓時消失了大半。
忽然，不遠處有點陰暗的角落中，有個年輕人站了出來。
李偉奇·里昂，那個被他們談論的『傳話的』。
他噓聲說著：「各位，大佬，我剛截獲了一段，D5綜合戰區總指揮部發往全人類各區域的視頻，只有一百多秒……您要看看嗎？」
一群人同時扭頭看了過來。
李偉奇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換做平日裡，他肯定直接把視頻交給隊長，讓隊長去出這個風頭，他可不敢面對這些比隊長實力還要高出一截的傢伙。
但現在，他突然想自己站出來。
表達、展現、輸出；
並努力獲得他們的平視。
那把閃爍著青光的劍，烙印在李偉奇的心底，讓他有些無法回神，此刻卻又讓他莫名奇妙地有了一些底氣，於是他說：
「這是邢鈿的懺悔視頻，應該是一段十幾分鐘的視頻剪輯出來的！」
「懺悔？他在懺悔？」
「播放一下。」
「好，」李偉奇點頭答應，快速敲打面前的控制面板，那邊的全息地圖上彈出了一個椎體的立體投影，裡面開始播放邢鈿的懺悔語錄。
第一個畫面，邢鈿低頭哽咽著：
「我是邢鈿是靈能之都六老的學生，一個禍害了D2綜合戰區四十多年的垃圾靈能者，我用藥物控制和恐怖威脅的方式，逼迫D2綜合戰區高層為靈能之都服務，每年對靈能之都輸送數以萬計的素材，將D2綜合戰區當做了一個大型的培養皿。
「被圈養的就是人類。
「靈能灌注實驗是極其殘忍的，平均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六，一百個素材里只能出現一個有戰鬥力的靈能者。
「除此之外，我們還會利用克隆的手段，去複製合適的素材……」
畫面出現明顯剪輯，中間被掐了一段。
邢鈿吸了吸鼻子，那張老臉上涕泗橫流：
「我邢鈿，現在向全人類懺悔。
「我沒辦法代表六老，六老追求的，一直是讓他們自己成為接近神明的存在，他們想晉級傳說中的SSS級，成為核心迴路的繼承者。
「他們在跟刃獸文明的締造者，靈修者文明，進行邪惡的交易。
「靈修者統一稱呼靈能者為靈奴，六老在靈修者眼裡也不過是奴隸，跪在他們面前的奴隸，當初因為知道了這個，我才憤而離開了靈能之都。
「我沒有想洗白自己，我犯下了太多的罪，我現在只想贖罪，用自己徹底死亡的方式贖罪。」
畫面再次被剪輯，切換成了邢鈿低頭深深鞠躬。
「那些曾被我傷害的人，以及D2綜合戰區間接被我害到骨肉分離、支離破碎的家庭！
「對不起！
「我需要被釘在人類歷史的恥辱柱上！
「但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揭發靈能之都、生物研究十三所、以及黃金時代末期跨國資本集團演化出的利益團體，揭發他們的罪行，以及他們想對刃獸妥協、滅絕大部分人類的邪惡計劃！
「刃獸是利用星際之門傳送到這顆星球，而星際之門是由六老親自打開，他們為了迎接所謂神明、靈修者的降臨！卻釀出了災禍！
「這場災害的發生，超過百億人類的死亡，應由六老承受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罪責！
「再次，對不起！」
邢鈿深深鞠躬。
地下空腔中，安吉爾為首的這伙靈能者面面相覷。
「不是，他們這是給了多少？邢鈿竟然……」
「星際之門是六老打開的？」
「這個邏輯說得通，星際之門開啟、迎接靈修者，沒想到刃獸跟著過來了……天吶，六老是災害的源頭。」
「這怎麼可能！」
「好了，」安吉爾低聲道，「都小點聲，這只是邢鈿的一面之詞，我們……」
李奇偉突然道：「安吉爾團長，靈能之都發來通信！」
「接進來。」
畫面一閃，六老之一的『泰老』泰晟鋼，與身穿灰色長袍的乾瘦老頭，『季老』季塵墨，同時出現。
一群靈能者連忙起身，各處角落人影憧憧。
泰晟鋼面色陰沉，季塵墨明顯是已經惱羞成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