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新秀與饑荒
這是王機玄閉關的第十三天。
周崢德隔著單向玻璃窗，注視著房間內的那個中年大叔。
有個中年大媽穿著一身松垮垮的病號服，此刻正享受著兩名女僕的按摩服務。
雖然是單向玻璃，但裡面還配備了一個窗簾。
而且這裡並不是什麼牢房，而是一間位於地表的別墅，附近就是D5綜合戰區的總指揮部。
周崢德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竟然也會覺得，這個世界滿是不公平。
他每日工作都是如此艱辛，每天只有六個半小時的睡眠；眼前這個大叔，什麼都不用做現在卻享受著人類文明超規格待遇，此前他也只是一個擅長摸魚的工程師。
有跑過來的這半天功夫，他還不如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響在旁傳來。
周崢德抱著胳膊扭頭看了眼。
來人他也算比較熟悉，是剛從地下回返的沈瓊霖，身材嬌小但比例出眾，也算是最近這段時間，總指揮部這邊的紅人。
「沈教授，」周崢德含笑打了個招呼。
沈瓊霖略微頷首，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寬鬆口袋中，到了玻璃窗外朝裡面觀察。
她道：「不用擔心，這個實驗個體融合的進度很正常。」
周崢德笑道：「我倒不是擔心這裡，這裡只是我們眾多科技線上的一條支線，沈教授的靈能裝甲，現在已經裝備了六個突擊旅，這對我們而言才是巨幅的提升。」
「還是不能忽略靈修者的作用。」
沈瓊霖道：
「你過來是想問王老師的近況？」
「嗯，」周崢德道，「我有些擔心他，而這些信息都是絕密，我也無法查閱，想著你三天前剛從地心世界回來，所以過來看看。」
沈瓊霖道：「不用擔心，他一直很好，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是焦點與核心。」
周崢德挑了挑眉。
沈教授這話聽著，好像有點不愉快。
周崢德問：「那他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
「這個倒是沒提，」沈瓊霖道，「他只是說閉關了，跟高花婷和艾米娜一起，據說還要雙修。」
周崢德精神一振：「真假？」
「應該是真的。」
沈瓊霖笑了笑：
「他現在是魔心為主，殺人放火都不會有任何負擔，更別說只是一點男女關係了。
「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只是聽他們說，刃獸又在蠢蠢欲動。
「想必，他們讓我提前把那四個傀儡助教帶過來，也是因為這個。」
傀儡助教？
周崢德還真沒聽到這個絕密消息。
「那是什麼？」
「一種類似全自動機械的遠古文明遺物，」沈瓊霖抬了抬眼鏡，「很神奇，它們在雲上之都歷經數十萬年都沒有任何腐壞的跡象，但當它們離開雲上之都，立刻就開始生鏽了……我現在都擔心，它們能不能順利工作三個月。」
周崢德看了眼手錶。
「行，知道他沒事我就安心了，我後面還有個會議……有什麼需要我私人做的嗎？沈教授不必跟我客氣。」
沈瓊霖問：「向甜甜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我來這邊更多的還是公務，她正保護那個堡壘。」
「好吧，」沈瓊霖有些遺憾地道，「她做的點心還是蠻不錯的，下次如果你要過來看望這位新靈修者，可以帶點她做的點心。」
「完全沒問題。」
周崢德扭頭又看了眼這個大叔。
後者正換了個姿勢，開始看一些珍貴的，人類黃金時代留下來的錄影帶。
周崢德小聲問：「你說，他能為人類拼上性命嗎？」
「誰知道呢，」沈瓊霖道，「為什麼會選擇他，這個也要去問艾米娜女士，大概就是一種機率。」
周崢德想起這事就鬱悶。
「王哥幫我改善了兩次體質，還是沒能共鳴，大概這就是命。」
「嗯哼，」沈瓊霖道，「靠運氣得來的，終究是會被命運標註好價格，只有靠自己努力得來的，才不會被輕易帶走。」
「行吧。」
周崢德搖了搖頭。
雖然遺憾但也不是什麼大事，在不同的崗位，都是為了人類存續做貢獻。
沈瓊霖道：「你可以轉達給D5的高層，如果刃獸再次大舉來犯，請務必在開戰前讓我儘早得到消息。」
「好，」周崢德沒有問為什麼，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沒再多說多問，又看了幾眼那個悠閒的中年大叔。
他是旺達核心迴路的繼承者，不久前剛確定的，暫時尚未公開，只是作為秘密武器在這裡『存儲』。
按照艾米娜說，與核心迴路的融合會十分痛苦，這種痛苦大概要持續五六百個日夜；
但看這大叔的樣子……
痛苦的笑容有點過於蕩漾了。
……
與此同時。
北極圈範圍內，那座燈火依舊燦爛的人類都市。
蜻蜓大媽抱著胳膊站在落地窗前，注視著地上那熱鬧的遊行隊伍。
人們在抗議，為了食不果腹而抗議。
蜻蜓大媽背後的辦公桌上擺著兩塊鬆軟的麵包，這是他們這些靈能者能得到的基礎物資保障。
饑荒越來越嚴重了。
蜻蜓大媽也不清楚，這到底該算天災，還是人禍。
她剛好是靈能之都負責物資分配的官員之一，自然是對這些了解得最清楚的幾人之一。
怎麼說呢；
現在他們已經恨不得把一塊饅頭揉碎了，跟海魚肉混雜起來，搞成十個魚肉饅頭……
為了解決當前糧食短缺的問題，蜻蜓大媽已經做了很多事。
包括且不限於，增加大棚數量、提升農業用電、引入堡壘培育出的優秀糧種，等等。
但這些都要時間；
糧食缺口如果二十天內堵不上，這裡真的會有幾十萬人餓死。
外圍的極寒環境也決定了，人群沒辦法自行轉移，出去當難民很快就會被極寒吞沒，外圍也沒有任何補給點。
現如今，雖然還沒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城市角落裡，已經出現了一些不知名的屍體，屍體上少了很多血肉……
蜻蜓大媽嘆了口氣。
敲門聲響起。
「進。」
蜻蜓大媽略微皺眉，因為她察覺到了一股有些陌生的氣息，一股熟悉的氣息。
而這股熟悉的氣息，她有點厭惡。
房間門打開，一男一女邁步入內。
男人自然是孟燼，穿著他標誌性的金色西服，對蜻蜓大媽彬彬有禮的欠身行了個禮。
孟燼溫聲說：「麥部長在看風景嗎？」
「民眾的憤怒和無力如果也能被稱為風景，那我確實是在欣賞這些。」
蜻蜓大媽淡然道：
「孟副團長大駕光臨，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難道，孟副團長跟軍方談來了新的糧食來源？」
「我可沒這種能力。」
孟燼也是嘆了口氣，眼底流露出幾分憂鬱：
「沒想到，靈能之都竟然這麼輕易就被擊敗……只需要關閉糧食通道，用一些拙劣的藉口，告訴我們堡壘出現饑荒。
「然後他們就光明正大的撕掉合約。
「可惜，刃獸肉沒辦法食用，不然接下來倒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蜻蜓大媽皺眉問。
「刃獸有行動了。」
孟燼笑了笑：
「預計兩到三天內，刃獸將會發動一次大突襲，我們檢測到了大量刃獸調動的痕跡。
「它們要朝著D8綜合戰區進行一場大規模行動。
「四頭能夠活動的支柱刃獸，外加兩頭甦醒程度正快速提升的支柱刃獸，將會形成六大支柱戰力。」
「為什麼？」麥蜻蜓問，「難道刃獸不怕王征的魔氣了嗎？」
「這個我們都不清楚。」
孟燼搖搖頭：
「不過我要提醒麥部長，黑色風暴是我們靈能之都的敵人。
「您現在是靈能之都的高級官員……」
麥蜻蜓目光變得犀利了起來：「糾正你一下，黑色風暴是你們統治派的敵人。」
孟燼面色有一瞬十分冷漠，但他很快就堆滿笑容，想起了來意。
「來，」孟燼抬手做請，舉手投足都很有紳士風度，「我為你介紹下，這是麥蜻蜓部長，著名的蜻蜓大媽，自然派的代表人物，同時也是黑色風暴的密友。」
然後孟燼用出他性感的低音，略帶誇張地說了句：
「不負責任的講，大媽本身就是我們靈能之都的一座高山。
「黑色風暴的影響力越大，她的地位也就越穩固。」
蜻蜓大媽嗤的一笑，淡然道：「或許你們也該轉變下思維，思考下如何向黑色風暴請求活命；兩位靈修者大人已經與黑色風暴和解了，用我再提醒你一下嗎？」
「當然不用，」孟燼指了指他帶來的女孩。
蜻蜓大媽打量了下這個女孩。
她穿著潔白的長裙，大概是A級覺醒靈能者的實力波動，從內而外仿佛都散發著一股強大的親和力。
一束聖光仿佛籠罩著她，帶來了那些虛無神明的賜福。
這個女孩的外形條件也是頂尖的那批，怪不得孟燼會大獻殷勤。
看上了？
孟燼道：「這位是萬霖倩小姐，今後她就是你的副手了。」
「派來監視我的人，也不缺這一個，去旁邊秘書處報導。」
「好的，」萬霖倩柔聲說著，「請麥部長多多關照。」
孟燼笑道：「你去旁邊報導吧，不用緊張，這裡都是我們的人，我們靈能者只是存在政治意見分歧……我跟麥部長談一點小事。」
「嗯，謝謝孟哥哥。」
萬霖倩嬌滴滴地說著。
孟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愛聽這個稱呼。
等萬霖倩走後，孟燼的笑容光速收斂，死死盯著蜻蜓大媽。
「麥蜻蜓，我無意跟你直接起衝突，但你最好還是收斂一些。」
「嗯哼？」
大媽雙手扶著自己的轉椅，笑呵呵地瞧著孟燼：
「孟副團長這就繃不住了？
「就當前的態勢發展下去統治派倒台已經是定局。」
孟燼冷然道：「蛋白機的採購計劃，你為什麼不簽字？你是想看更多人餓死嗎？」
蜻蜓大媽笑道：「你們想做什麼，我用腳指頭都能想到，蛋白機的作用恐怕不只是攪碎魚肉那麼簡單。」
「昆蟲、動物，這些東西都是蛋白質來源。」
「人體也是。」
「我們是為了救人。」
「你們只是為了救那些支持你們的人。」
「那也總好過所有人眼睜睜的在這裡餓死！」
「是你們與戰盟出現了分歧，非要去掠奪拾荒者營地！戰盟切斷糧食入口，就是讓我們體會拾荒者們是如何生存的！」
「少在那假惺惺了，」孟燼冷然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這個問題，這個簽字你最好儘快完成。」
蜻蜓大媽倒是毫不退縮：「你們可以隨意清算我。」
孟燼點點頭，轉身離去。
蜻蜓大媽輕輕鬆了口氣。
她嘖了聲，手指穿插在有些糟亂的長髮中，有些焦躁地來回擾動。
大媽現在很討厭自己出色的感知能力；
那些瀕死者的哀鳴，她總能清晰聽聞。
叮叮。
抽屜中傳來了清脆的鈴聲。
蜻蜓大媽拿出了自己的專用聯絡器，上面那個熟悉的頭像，讓她心底稍微安穩了些。
【大牡丹（人類忠臣）：大媽，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麥小妹（上班牛馬）：越來越糟糕了，統治派現在也面對著巨大的壓力，我還以為他們不會在意平民的死活。】
叮叮。
【大牡丹：呃，我是問刃獸的調動情況，現在已經開戰了嗎？我現在正處於這個密不透風的遠古文明遺址內部，我擔心總司令會報喜不報憂。】
【麥小妹：出息了哈。】
【麥小妹：你們怎麼都去那種地方了？我是不是跟你們脫節了？我還在這為了搞糧食而難受。】
【大牡丹：靈能之都的饑荒對嗎？或許你可以去求一下總司令，總司令那邊剛得到了一批遠古文明的技術，其中就有如何祛除刃獸肉之中狂暴的靈能。這還是我特意挑選的，可以進行推廣的技術哦。】
麥蜻蜓精神一振。
她恨不得立刻去拿電話，但理智讓她很快清醒了過來。
這件事不能太過大張旗鼓。
靈能之都統治派不會感激人類軍方的施捨，只會覺得這是他們應得的。
【麥小妹：謝謝你提醒，這幫了大忙，後續我會讓靈能之都去買回來這個技術。順便問下，王征近況如何？】
【大牡丹：三個人的雙修剛結束小花婷退出戰場，已經是一個實力弱雞的修行者。與艾米娜的雙修如火如荼。】
麥蜻蜓眨眨眼，忽然就十分懊悔。
王道長骨子裡竟然如此開放。
虧她還以為王機玄是個古板正派的傢伙！上次都沒好意思開口！
【大牡丹：嘻嘻嘻，不要誤會，是正經的雙修哦。如果爆發戰爭，還請及時給我發個消息，只需要簡單一個消息就夠了。小花婷說，長官這幾天就能出關。】
【麥小妹：明白。】
【大牡丹：小妹真乖。】
嗤。
蜻蜓大媽翻了個白眼，將聯絡器塞回了抽屜。
她抱起胳膊來回踱步，買技術這件事刻不容緩，而靈能之都能開出的價碼，也只有這些所謂的高端戰力。
另一邊，牡丹處。
她從尖塔上跳了下來，輕盈地落在地上，趕回王機玄所在的宮殿群。
那裡，兩束沖天而起的潔白光柱正緩慢地靠攏。
他們都不知道裡面具體發生了什麼，高花婷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不懂王機玄和艾米娜的操作。
那兩束光柱內部，王機玄、艾米娜雙手互抵，一股股七彩霞光在兩人身體內來迴轉動，以手臂為橋樑來回輸送。
兩人的心境都是一般無二。
古井無波，近乎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