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一眼近百年
王機玄本以為，封閉元神就能讓自己從痛苦中解脫大半；
但他還是低估了這次反噬。
那種幾乎能撕裂他元神的苦楚，讓他根本難以冷靜；
耳旁不斷響起的哭嚎慘叫聲，更是讓這種痛苦雪上加霜。
相比而言，全身骨骼、經脈盡碎的疼痛，似乎也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現在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咬牙硬頂。
撐不過就是元神破滅；
熬過去了就能讓自身意志更加堅韌。
王機玄意識很快進入了忽明忽滅的狀態，而不斷牽引著他精神的那一點燭火，依舊是成仙二字。
天劫已經扛過去了。
第二世的時候他已經挨過了天罰；
只是在登臨仙門的時候出現了一點意外。
這輩子，他必須闖過去！
管他什麼大能大神通之輩，去他的不准成仙，生靈修行謀求長生本就逆天而行，他就是要躋身仙界之林，做那逍遙之仙！
王機玄懸浮在大殿正中的身體綻出一層衝擊波。
坐在蒲團上的老人見狀，輕輕嘆了口氣。
老人在感慨，感慨王機玄意志之堅韌、精神之不屈，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
「不愧是我。」
老人伸了個懶腰，屁股下的蒲團自行延長，成了一個柔軟的軟墊，他則慢悠悠地斜躺了下去，抬手輕輕一點，旁邊牆壁自行打開，幾個身材纖長、穿著霓裳裙的年輕『女子』款款而來。
一些有著完美擬人狀態的傀儡罷了。
她們捧來美酒、翩翩起舞，只有靈體狀態的老人嘴角咧開。
雖然去不了仙界，但在享福這塊，咱第二世那也不差半點啊。
大殿內仿佛進入了冰火兩重天。
王機玄在那死去活來，身魂的煎熬根本看不到邊際，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
第二世在那載歌載舞，甚至嫌王機玄礙眼，還讓人搬了幾個屏風。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
王機玄的第一波痛苦竟熬了大半年。
他的身體骨骼開始緩慢重塑，這個過程不知要多久。
第二世也沒輕易讓王道長過關的意思。
老人調配無人機和青銅傀儡，打開庫房、運送材料，開始為王機玄重塑完美道軀。
「王機玄啊王機玄，想要成仙，除卻要有堅定不移的道心，矢志不渝的信念，一往無前的氣勢，還要有十全十美的準備。」
「貧道作為你的前世，能幫你做的，也就是幫你鍛鑄個十二蓮台霹靂無敵神鬼怕怕的無上道基了。」
「那個磨滅貧道的一指，你他日若能飛升仙界、邁入不朽之境，定要去找他清算。」
「啥你我的，你不就是我嗎？可惜，我這段記憶太過浪蕩，還是儘量不要讓你知道的好，單純點、道侶一對一，真挺好的。」
「起碼腰不疼啊。」
老人在大殿中不斷念叨著「加點料」、「再加點料」。
不是我方不努力；
實在是敵人太過強橫啊。
重塑完美道軀，還是按照第二世的構想去重塑完美道軀，要在第二世的基礎上更進一步，自非易事。
好在有雲上之都的靈氣供養，王機玄又到了一次破而後立的機會，此事才有機會實現。
甚至，老人每日享樂時，還在構思新的花樣。
到了第二個年頭，王機玄的元神已趨於穩定，雖然痛苦感仍自沒有減輕，但性命已是無憂。
不用擔心他撐不過眼前這一劫了。
殿內修行無歲月。
在雲上之都外面，不斷有幾個身影晃蕩。
身穿黃金鎧甲的尼爾達他蒙來過一次，被大門外青銅傀儡舉著的牌子勸退了。
牌子上寫的是【療傷勿擾】。
艾米娜幾乎每隔幾個月就過來一次，偶爾還會帶小花婷、吳滿、赤蛇、鄭士多。
可惜，她也無法進入雲上之都了。
她的權限被取消，而她每次過來，門外的青銅傀儡就會把舉著的牌子翻過來。
牌子上寫的內容就成了【一切無礙，不必掛念】。
自王機玄燃大乘魂後過了一年半，艾米娜再次抵達雲上之都大門外，眼底帶著散不去的憂慮。
青銅傀儡舉起牌子。
艾米娜卻道：「禾汝莉，我能見見王征嗎？刃獸已經打開星際之門，在火星那邊，我會替王征保護這裡，不過，我有可能是擋不住它們的，雖然王征給了我很多實力……」
等了幾分鐘。
艾米娜低聲嘆了口氣，轉身要離去。
青銅傀儡舉著的牌子落下，轉身躬身做請。
一直閉合的大陣開啟了一條縫隙。
艾米娜愣了下，立刻閃身入內，朝這個空曠、廣闊又死寂的城市最中央飛射而去。
然後她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大殿中，四個屏風圍起了王道長精壯的身軀。
他條條塊塊的肌肉分明，且沒有任何誇張感，雖然頭髮有些偏長，但白淨無須的英俊面容依舊不顯半分邋遢。
艾米娜下意識盯著看了幾秒，隨後立刻挪開視線，強迫自己看向大殿正中。
呃。
禾汝莉呢？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蒲團上正襟危坐，左右各有六個極為貌美的『女人』，不對，不是生命體，應該是某種擬真傀儡。
老人的身體也非實體。
老人含笑道：「又見面了。」
只是一瞬，艾米娜心底泛起了明悟。
這就是禾汝莉。
或者說，禾汝莉只是他偽裝後的樣子。
「您是？」
「偉大先驅，三界浪浪子，」老人溫聲道，「禾汝莉只是我假扮的，就沒有禾汝莉這號人物，小花婷也是我喚醒的，她確實是伊娜文明最後一名領袖的轉世身。」
這句話讓艾米娜消化了好幾分鐘。
「那……黑曜……」
「算是我培養的，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們會給搞出刃獸。」
老人搖搖頭：
「這筆帳可算不到貧道頭上，貧道只是想替伊娜文明報復下靈修文明罷了。
「好了不提這些，你不必把貧道當成是黑色風暴，免得混淆了，你可以繼續喊我禾汝莉。
「刃獸要過來了？」
「嗯，」艾米娜道，「它們整頓了幾個月，已經要發動攻勢，四十多頭支柱刃獸抵達了火星，這只是它們的先鋒部隊。」
老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垃圾就是垃圾，聚合再多也是垃圾。」
老人搖搖頭，抬手輕輕一划，一側牆壁裂開，其內飛出了一把巨劍。
老人對艾米娜屈指輕彈，巨劍飛到了艾米娜面前，主動探出一縷縷仙光，將艾米娜包裹了起來。
莫要忘了王道長的煉器天賦可是遠在陣法符籙煉丹這些技藝之上！
第二世的他，可不只是搞出了核心迴路這些東西。
艾米娜握住大劍的劍柄，感受著上面澎湃的力量，三十公分寬的劍身上出現了繁複之極的迴路，而後這些迴路由繁化簡，化作了簡單的紋飾圖案。
老人笑道：「此劍名為……風暴之心，貧道用了數不清的寶材，前後煉製了九十九個地球年，其威能已經能觸及仙器的門檻，此物你拿去禦敵。」
「多謝……嗯，謝謝前輩。」
艾米娜低聲應著。
老人繼續道：「你是王征也就是我轉世身中意的女子，自身安全還是要有所保證的，我再贈你三件寶物。」
言罷，老人故技重施，牆壁再次裂開，飛出了一套霓裳裙和內甲，一隻手鐲、一雙繡花鞋。
艾米娜鄭重地收下，滿腦子裡都是『中意』那兩個字。
她一貫保持高冷的俏臉此刻不經意間就變得紅撲撲的。
老人趁熱打鐵：「王征就在這，他現在已經熬過了最難的時刻，不過接下來要恢復很久，稍後你可以每三年過來一趟，但只能一人過來，其他人我不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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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輩。」
艾米娜捧著諸寶物，低聲問：
「我憑這些，就能抵擋刃獸潮了嗎？」
「還不夠，」老人笑道，「稍後我會用大陣將這顆星球包裹，這是伊娜文明留下的一點遺產，堅持百年不會有任何問題。給你這些寶物，是讓你儘量多斬殺一些刃獸群。」
艾米娜明顯鬆了口氣。
老人又道：「如果菱童問起王征的事，你便告訴她，王征已無礙，但百年後才能現身，她不必多等，兩人並未成婚，只是一段過往的愛戀罷了。」
艾米娜皺眉問：「前輩，這是王征的意思嗎？」
「不，這是我的意思，」老人笑容滿面，「我只是不想讓人守活寡，兩人塵緣也差不多盡了，對於菱童而言，百年太長了，王征的道侶，只能是壽元悠長、對他有足夠的尊敬和一定服從性的女子。」
艾米娜低頭答應，心底總歸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老人話語溫溫柔柔，但骨子裡的霸道，卻根本不加掩飾。
不過，這倒是符合伊娜文明偉大先驅的人設了。
艾米娜道：「前輩，據我所知，菱童會等王征回去，她的信念感極強，而且已經做好了為人類文明延續犧牲的一切準備……如果您允許的話，下次我過來想帶她一起，避免她走向自毀的路徑。」
「嗯？」老人問，「你難道不是想等菱童老死，然後接班嗎？」
艾米娜抬頭看向老人，剛想硬氣一點，又想起了兩人的實力差距。
老人不同於禾汝莉，此刻他並沒有掩蓋自身實力。
縱然只是一縷殘魂，亦可鎮壓此界一切敵。
艾米娜老老實實地點頭：「我之前是想過這個，但，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所以我現階段更想成為王征的戰友，等待歲月慢慢沉澱。」
「能活幾萬年的靈修者說話就是硬氣啊。」
老人淡定地搖搖頭：
「行了，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了，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
「且去吧，三年後也不必過來了。」
言罷，老人隨手輕揮。
艾米娜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出現在了雲上之都外。
她看著手中的大寶劍、各類衣物，俏臉上露出了幾分苦笑。
這到底……
行吧，知道王征是沒事的就好了。
如果是這傢伙出手，刃獸應當是不用擔心的。
大殿內，老人輕輕嘖了聲，嘟囔著「又要浪費靈氣去幹這種損己利人的活」，準備激活星球大陣。
他把這麼多靈氣聚在這容易嗎？
現在他可不只是成仙那麼簡單，還是要去挑戰那一指啊。
不把自己的積累打的足夠厚，那將毫無生機。
正被重塑道基痛苦包裹的王道長，對當前發生之事，自是全然不知。
他心底正不斷冒出重重感悟；
三世修道的積累，此刻真正開始緩慢『薄發』。
……
艾米娜回到地表後，思考了半個小時，還是去找了傅堅。
人類的戰線已經轉移到了太空堡壘。
過去這一年多的時間，艾米娜和尼爾達他蒙率領著大量靈奴，對地表刃獸殘兵進行了清剿，能逃去太空的刃獸都已逃去太空。
比如那些狡猾的迦里喏。
其餘沒能逃去太空的刃獸，成了填補地下通道和空腔的原材料。
人類軍方在這個過程中並未浪費太多火力，積極備戰了一年多，所有堡壘在滿足人們基本生活需求的前提下，全功率生產軍用設施。
因為大量土地已被收復，人類也奪回了大量資源點。
值得一提的是，自主機械堡壘的數量在激增。
人類的統帥如今是傅堅；
自主機械的統帥則是牡丹。
艾米娜抵達太空堡壘後，很輕鬆就尋到了正在開作戰會議的傅堅，菱童和牡丹赫然也在此地。
她沒有理會那個『閒人勿擾』的牌子，徑直現身，無視了其他的元帥和將領，對菱童和牡丹道了句：
「王征沒事，我見到了。」
菱童第一秒是怔愣的，而後則是閉上眼，輕輕地呼了口氣，並沒有多說什麼。
換上了一身軍裝的牡丹，此刻則是嘖嘖稱奇：「真新鮮吶，長官留給我的信物一直沒碎掉，說明長官一直是沒事的。」
艾米娜頓時滿腹怨念：「那你不早說。」
「你們也沒問呀。」
牡丹眨眨大眼，眼底滿是無辜。
王道長長期不在，她有點要放飛自我的跡象。
傅堅問：「有對敵方案了嗎？」
「有了，」艾米娜道，「你們不用擔心，正常備戰，但不要離地球大氣層太遠，後續就交給遠古文明的守護者就足夠了。」
傅堅緩緩點頭，並未放鬆警惕。
艾米娜想了想，決定不說出禾汝莉的真實身份。
那會影響王道長的個人形象。
她不想讓王道長的形象有任何污點。
起碼錶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艾米娜看向牆上掛著的電子日曆，這是太空堡壘獨有的紀年法，為了紀念『人類一生都可在太空渡過』的關鍵時間點。
太空紀元：54年02月08日。
上面的數字在不斷變化，會議室中的人影逐漸變幻。
沒有王道長的歲月，對艾米娜而言，可能只是一個恍惚，等她回過神時，牆上的鐘表已經變了款式和材質。
太空紀元：134年0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