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303.冥界之河，生命羊毛草
在正式結束自己這次外出之前，克洛亞還是回到了剛剛租賃沒多久的宿舍，在裡面搗鼓了一陣子。
然後，他帶著魚尾海鴨王走出了房間。
樓道裡面，得知了他終於過來的學徒們早就已經等待的近乎於焦急。
而他在一眾已經等待的焦急的學徒們的殷切注視下面不改色地詢問：
「事情怎麼樣了？」
非常自然地，他邁步向前，身旁的精英學徒們輪流將目前對西境土地的勘測和滅蝗蟲計劃的成效以及數據匯報給他。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齒輪運轉般嚴絲合縫，位於學徒環繞正中心的他將事情了解清楚，有條不紊地作出指示：
「派人和岩猿部落溝通，說能提供更特殊的鹽。」
「土地一定要隔離，將每一塊土地的魔力讀數都記錄下來。」
「對西境原住民村落的基礎設施建設再出一版方案，然後提交給瀚礁島管理部門進行審核。」
「詢問一下擁有水晶骸骨的人們，願不願意加入北境管理局，如果不願意也要控制住他們的行動軌跡。」
就在他將一切需要領主親自裁斷的瑣事處理完畢的時候，在不遠處有一位小姑娘站在那邊，身子還有些瑟瑟發抖。
那是……擁有五塊骸骨的小姑娘，她的身後隱約能夠看到有四道影子，全部都是少年少女的模樣。
他停下了腳步，學徒們也跟著停下了腳步，很聰明地開始將周圍的閒雜人等全部驅散走，並且圍成一個圈，確保領主大人能夠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下處理這些突發事件。
在克洛亞手腕上的常春藤發出一聲短促的嘆息。
它的聲音有些發悶：「曾經有一群靠著盜竊為生的小孩子，他們每天聚集在溫暖狹小的屋子裡面，享用著偷來的食物，等待著明天的到來。
但在某一天，他們其中有人開始生病，疾病開始蔓延，到最後只有最小的那個孩子在村長的幫助下活了下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姐姐居然全部死去，於是就幻想著他們能夠活過來，於是有一天……」
「他們就真的活了過來。」
克洛亞接上了它的話：「而那位小女孩也擁有了溝通水銀之海的力量和得到了燈魔怪的眷顧。
曾經的夥伴，過去的友人在身邊團聚，不用再為食物和生計所擔憂和苦惱，每天只需要享受歡樂和遊戲。
你不覺得這是很好的童話故事嗎？」
常春藤沉默片刻，「但是童話故事總有結束的時候，那隻燈魔怪無法在現世中長存，即使是有我的力量也是如此。」
「滯留在生者世界的靈魂會被來自於冥界的鐮刀勾走，在黑暗死寂的河流中等待著被分解，重組。」
「最終，她還會是孤身一人。」
「這就是童話不會描寫的結局——童話總是以溫暖人心的方式結束，就像是戛然而止的歷史，不會有任何後續。」
聞言，克洛亞不置可否地晃了晃手腕，常春藤手鍊的葉子在陽光下反射著古樸的青翠之光。
他看向了那位小姑娘，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吧。」
在小姑娘有些緊張地走過來的時候，他輕聲對常春藤說道：「還好我有續寫童話的能力。」
年輕法師的聲音居然有一些雀躍。
……
黑暗位面內。
這座奧菲斯家族給予的小型位面已經經過了一遍又一遍的改造，噬碑之木的生存空間已經被壓縮再壓縮，晦暗燈盞正在釋放著穩定而溫和的光。
逐漸變幻的晚霞像是小溪一樣在大地上流淌，環繞著那些生長得格外茁壯的太陽草——卻始終不曾進入到後者的光幕照耀下。
反倒是錯落有致的金穗花生長在被太陽草照亮的光幕之下，小小的花蕊折射著金色的光，是和晚霞截然不同的，屬於晨曦的光。
流動的小溪和花蕊的粉塵混合，晚霞和晨曦的交匯像是最壯美的奇觀。
那是「朝露之靈滴」和「晚霞之靈粉」，是這整個黑暗位面所產出的兩種三級材料。
而在靈滴和靈粉的終點交匯處，是正在建造的一座礦井，一座被深邃的黑暗所包圍的礦井。
更遠處就是一座座觀測所需的研究所以及綿延不斷的魔力晶板。
克洛亞很清楚那礦洞就是這黑暗位面最寶貴的東西。
他很滿意，於是表揚道：「你做的很好，卡修。」
在他身後站著的少年在這幾年的歷練中已經變得很老練和沉靜。
雖然他還是會對克洛亞的表揚感到喜悅，但是不會跟以前一樣興奮的要跳起來。
「一切都是您的指引！」他的眼中帶著尊敬和狂熱。
克洛亞扭過頭直視著這位學徒。
溫和道：「去見一見你的父親吧，現在伱的榮譽足夠讓他回來，我相信他應該會做出最理智的選擇。」
「感謝您的恩賜！」
卡修的眼睛頓時更亮了，他再次對克洛亞行禮，然後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時至今日，那些曾經的貴族已經沒有辦法對克洛亞造成什麼威脅了，即使是讓他們回來也無所謂了。
注視著學徒離開之後，克洛亞的目光挪到了那礦洞之上。
「冥界的靈光？」常春藤終於驚訝道：「這個世界居然還存在這樣的礦產，是奧菲斯家族贈送給你的嗎？」
「沒有錯。」克洛亞其實也很好奇：「在朝露和晚霞匯聚之後，居然出現了第三種奇特的物質，而且還是和冥界有關的物質。
難道朝露和晚霞的罅隙中，有通往冥界的路嗎？」
常春藤思索片刻回答道：「在朝露的時刻，是人誕生的時候，宛如生命之線的紡織。
在晚霞的時候是生命即將落幕的時候，是生命之線被切斷的時候，那麼……在生命之線從紡織到被切斷的中間時刻，是對生命之線的維護。」
它似乎在儘量斟酌著話語，將能夠說的事情講述給克洛亞，所以說得語焉不詳。
「涉及到冥界的神明？」克洛亞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
「沒錯。」常春藤鬆了口氣，這已經涉及到了世界的運行規則，即使是它想要講述出來，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還好現在它在克洛亞的手腕上，那屬於太陽的光和讚頌的詩歌溫暖著它的葉片，讓它可以屏蔽掉一些東西對它的影響。
克洛亞若有所思地盯著那處礦洞，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既然和他老家的記憶有關，那就說明自己的穿越可能是有問題的。
他已經很強大，以後還會更加強大。
強大到足夠面對這些被隱藏起來的真相，被世界規則刻意模糊的記憶和歷史。
「對了，聖泉商會應該在尋找你吧？」克洛亞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和聖泉商會有什麼聯繫麼？」
他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定無論是灰沙領主忽然被利維坦眷顧，還是說曾經礦坑裡面發生的事情，都和賽莉絲緹這位聖泉商會的資深會員有關。
她絕對是在找什麼東西。
「聖泉商會啊……」常春藤的聲音略微有些懷念：「如果您說的沒有錯，那她確實是在找我。
聖泉一直都想收回那個世界文明留下的寶物。」
「您不用擔心聖泉商會，他們是整個星界最有契約精神的存在，我現在已經在您的手裡，他們就會放棄尋找。
不過您可以關心一下聖泉商會的使者，或許還能得到更多的東西。」
克洛亞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和賽莉絲緹見一面才行。
不過現在，他要迎接一位神明的到來。
他扭頭看向了旁邊，阿蕾莎正站在那邊。
此時的少女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長裙，整個人看起來靜謐而又優雅，屬於冥界之神的力量已經進入了她的身體，將她變成了一位眷顧者。
「開始吧。」
克洛亞這樣命令道：「這片被聖泉商會曾經執掌的小位面，就是最適合冥界之河流淌的區域。
在朝露和晚霞的縫隙中，死亡的漆黑會浮現。」
阿嘉莎恭敬地向著克洛亞低下了頭，這位冥界之神的眷顧者面朝已經開闢好的河道，低聲吟唱起了儀式所需的頌詞。
翻湧的黑色霧氣以及屬於死亡的靜謐逐漸從她的腳下湧出，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音，一條小小的水流流淌了出來，然後朝著遠處流去。
水流在流動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更加深邃，似乎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就從小溪流變成了一條大河，不過依然穩定地流淌在用魔力水晶製作成的河道裡面。
河道兩側依然流動著和生長著朝露的靈滴以及晚霞的靈粉，它們環繞著這條漆黑的河，無論怎麼樣璀璨的光都無法徹底照亮那漆黑深邃的水流。
直到……河流抵達了盡頭——礦洞的位置。
「咦。」阿嘉莎睜開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大，大人……那礦洞在吸收冥界之河的力量！」
「我知道。」克洛亞的聲音依然穩定：「你繼續進行祈禱。」
阿嘉莎雖然好奇，但是立刻就按照克洛亞的意思繼續祈禱，更多的冥界之河的水流嘩啦啦地流向那像是永遠都無法填滿的礦洞。
但礦洞裡面的光卻愈發明亮，那是很溫和的很穩定的，就像是一些魔力燈盞釋放出來的光。
隨著時間推移，光輝之中忽然蔓延出了一些綿密的白色小草，潔白而又柔順，就像是經過清洗等待紡織的羊毛一樣。
漆黑的河水流淌入礦井，卻能生長出這樣潔白的羊毛。
克洛亞盯著礦井——在礦井的梯子處正有一位高個子的女士逐漸攀爬上來，祂在徹底爬上來之後忍不住抱怨道：
「您的歡迎儀式令我印象深刻。」
此時的冥府女神簡直像是個礦工，寬大的黑袍沾染上了冥界的河水，還沾上不少羊毛狀的晶體。
「我覺得您會喜歡的。」克洛亞眨眨眼睛：「克蕾哈女士，再次來到生者的世界，您還記得這個麼？」
他取出了之前從法師聖靈那邊取來的鹽之樁法杖，順帶將一道已經幾乎成為煙霧的靈魂釋放了出來。
克蕾哈瞬間就回想起了自己曾經賜下祝福的那位牧師，祂那張美艷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的表情：「要交給我處理嗎？」
「這是我送您的禮物，請便。」
女神從礦洞裡面徹底跳了出來，踏著冥界的河流逆流而上，很快到達了克洛亞的面前，伸出手指捏住了那在不斷旋轉著的煙霧靈魂。
然後輕輕地一捏。
「啪嘰。」
那強大的傳奇級別的靈魂就變成了虛無，再沒有一絲一毫存在的可能性。
這樣隨手捏碎了一個傳奇的靈魂之後，女神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平靜，並沒有繼續說這件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克洛亞身後的小姑娘。
以祂的能力當然是能夠看到在小姑娘身旁是有四個靈魂在盤踞的，嗯……被祂的骸骨強行滯留在生者世界的靈魂。
「你想讓這四個靈魂能夠留在人世間？」女神詢問。
「嗯，就算是續寫一部童話吧。」克洛亞笑道：「我需要為您舉行一些什麼神神秘秘的儀式嗎？聽說死者復生是需要儀式的。」
女神擺擺手：「那些儀式只是為了應付信徒們的祈求的，如果不是價格高昂的儀式材料，他們恨不得天天念誦我的名。」
克洛亞：「？？？」
這還真是第一次了解到，原來儀式不是溝通神明必需的嗎？
看到克洛亞眼中的迷惑，祂的表情越發愉悅：「除了一些極其特殊的材料之外，對神明來說，主位面的材料都是無用之物。
儀式和獻祭就像是等價交換，只是從神明那裡得到回應，但如果神明真的對你有所眷顧，是不需要繁雜的儀式的。」
祂這樣解釋了一句，然後返回礦坑那邊拿了一把像是羊毛一樣的礦物，隨手取出了幾根骨針，開始將這些羊毛編織起來。
順帶還給了克洛亞一些。
「你想讓死者行走在這個世界，就需要一些寄託，這些生命羊毛草就剛好，只需要一些處理，就可以變成很好的材料。」
一人一神就這樣坐在地上，一邊編織著羊毛，一邊很隨意地聊天，明明才是第二次見面，卻像是老朋友一樣。
旁邊的阿嘉莎和小姑娘見到這一幕都快石化了。
而過了一會兒，悠哉悠哉漫步走來的彌雅見到這一幕，更是忍不住說道：「那麼久沒有見了，你對於紡織的手藝還是那麼熟練，祂還真是一位不錯的老師啊。」
克蕾哈反駁道：「明明是我學得好，輝之環……來吧，我們一起編織。」
「現在要稱呼我彌雅。」
「……」女神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從善如流道：「彌雅法師，請來吧。」
彌雅點點頭，走過來之後也加入了紡織的作業裡面。
祂編織的手法和速度居然不比冥界女神要慢，熟練的讓神難以理解，以至於女神忍不住問道：「你居然還會做這種東西？」
回答祂的是彌雅淡定的聲音：「我在這裡生活的時候不僅編織過手鍊，還織過毛衣。」
克蕾哈：」？？？」
毛衣？你真的沒有在欺騙我嗎？
越發感到疑惑的冥界女神好奇地詢問起了自己這位算是好友的輝之環的生活日常，結果得到的回答是：
「我白天會和精靈們一起吃早餐，然後曬會太陽，聽一會兒美妙的琴聲，晚上我會在壁爐前面織毛衣，等到感覺疲憊的時候會去睡覺。」
「……」
女神覺得自己能那麼順利的來到主位面世界已經很離奇了，沒想到還能遇到更離奇的事情。
所以祂沉默地專注於編織，不再說話了。
很快，四條有著繩結的手鍊就被冥界女神，克洛亞和彌雅給編織了出來。
女神對著女孩招了招手，然後很隨意地扯過後者身後那些躊躇不定的靈魂，把手鍊套在了他們那纖細的手腕上。
繩結套上的一瞬間，他們那本來虛幻的像是霧氣一般的靈魂立刻就變得凝實，雖然沒有肉體，但起碼從外表看起來和人類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那可是冥界之神外加一個輝之環加上一個有太陽魔力的存在編織出來的特殊手鍊，說它是神器都有些貶低它的位格了。
「哇！」
女孩見到自己的夥伴這樣「活生生」的站在那邊，發出了一聲驚呼，興奮的臉都紅了。
她的夥伴們也同樣興奮，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感知到屬於生者世界的風和光。
「好了。」克洛亞對欣喜若狂的女孩說道：「接下來你就要加入北境管理部門了，有四位夥伴的幫助，你一定可以做到一些事情。
這就是我為你們續寫的，滿意嗎？」
「謝謝您！您真是一位好人！」小女孩和她的夥伴們一起向著克洛亞鞠躬致謝。
克洛亞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孩子們立刻歡快地追逐著離開了。
將這章童話續寫之後，克洛亞的心情不錯，對冥界女神笑道：「您曾經答應我能讓我的學徒們在生者的世界行走，那麼就麻煩您和彌雅導師幫我繼續製作手鍊了。」
聽到這話女神不以為然地問道：「多少人？你的力量能保證他們的靈魂完整度麼。」
克洛亞眨眨眼睛，緩慢後退。
在即將離開之前報出了一個數字——一個讓冥界女神感到呆滯的數字。
等到冥界女神從這個數字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克洛亞的身影早就已經消失在了這個小位面。
祂忍不住跟輝之環吐槽，就跟很久以前一樣：「他是怎麼將那麼多靈魂妥善地保留在這個世界的？我還以為絕大多數靈魂都消散了！」
彌雅揮手招來了一大片的羊毛草，示意女神開始編織，才慢悠悠地回答道：「那是我的學徒。」
臉上有很明顯的喜悅和欣慰。
也就是直到這個時候冥府女神才理解了祂的意思，震驚道：「真的學徒？」
「不然呢？」彌雅瞥了女神一眼：「方舟也是需要停泊的，太陽的光足夠驅散掉方舟的陰霾。
畢竟曾經太陽就是方舟的能量源頭。」
「那真是太好了。」
冥府女神為祂感到喜悅，和這位老朋友一起坐在流淌的冥河邊上，一邊召喚來更多的冥河之水催生羊毛草，一邊和祂一起編織著手鍊。
一神一方舟隨意地聊著天，似乎那巨額的手鍊數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感謝各位的推薦票和月票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