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母巢，蟲群
平心而論這些「菜餚」的味道還是很好吃的——假如能忽略掉它們的來歷的話。
旺特看著同伴們吃，忍不住絮絮叨叨：「這些都是蕈人這一種族歷代品嘗積累下來的東西，但我也不知道為啥這些蘑菇能完美復刻出來。」
同伴們：「……」
其實他們也不是很在意要不要了解這些食物的來源，像是這樣的世界本身就很奇特，有些東西的來源如果真的溯源，可能會讓人無法接受。
好在旺特化身的蘑菇小人被同伴們怒氣騰騰地注視了一會兒之後也反應了過來，訕笑道：「我是想說這種特殊的歡宴菌絲能用在不同的地方。」
這話倒是總算有點作用了，莉娜一邊啃著和雞腿幾乎沒啥區別的菌類，若有所思：「營養能跟得上嗎？這種菌絲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生長？」
如果真的能當場長出一頓大餐來，無論是拿去當做特產售賣還是說作為軍隊的後勤補給，都會不錯，更何況這玩意兒的研究價值還很高。
能做到在現實世界量產的話，大地學院的那群學生們估計為了這麼一個課題絕對會瘋狂地加入進來的——他們現在甚至都在研究種豬的人工授精了。
旺特回答：「菌類的營養都是很高的，這裡面的纖維我可以看到很多，飽腹感應該很不錯……至於生長條件，好像只需要簡單的真菌營養液就能生長。」
這樣說著他伸出了手揮舞了一下，立刻就有巨大的蘑菇長成了杯子，裡面裝著的是滿滿當當的淺白色液體，似乎還在不斷地蠕動著。
老實說看著還挺怪異的，真菌這種玩意兒吧……有時候怪異起來是真的相當怪異，完全沒有草木應該有的那種舒展的自然生機，反倒像是什麼異變的魔獸。
在這樣特殊的環境裡面莉娜等人也無法分辨出這些東西的魔力結構，只能感覺到裡面那扭曲般強橫的生機，簡直……像是把一隻猛獁虎打成汁還活著。
莉娜頓時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那這個東西我們能帶回去嗎？根據你的權限，它是什麼製作的？」
「我也還沒弄清楚，感覺需要回去之後進行仔細的檢查和分析。」
菌菇小人用手撓了撓頭髮：「按照這裡面的規則，如果你們能通過儀式走到我面前，就可以許願一樣東西。」
「但是你們要先吃完這些東西，才能進行下一步！」
「那你還說什麼，我們已經吃完了！「
莉娜立刻一聲令下——學徒們將帶著的一群羽豬帶了過來，那些羽豬們優雅而迅速地用風元素魔力召喚出了一根根羽毛，將食物托起送到嘴邊然後大吃特吃。
它們幾乎就不需要動，只需要往風元素形成的羽毛床上那麼一趴，等著食物送到嘴邊然後享用美食就好了。
剛才那一大堆學徒們壓根吃不完的美食在它們的飛速吞吃下，壓根就沒有堅持半個小時，就被吃了個乾乾淨淨。
結束了愉快的用餐時間，旺特也不拖沓，直接開啟了第二項歡迎儀式——
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條巨大的，正在流動著的河流，那河流裡面的東西……居然是清澈的水流。
這其實是很不正常的，來這裡那麼久了他們都沒有見到過水，也就剛才的飲料裡面是水，怎麼忽然就出現水了？
他們本能地感覺到不太對勁，就，已經有點不太信任這裡了。
「現在出現在你們眼前的是第二項歡迎儀式，蕈人們的傳承裡面……是測驗和元素的匹配程度的。」
旺特其實也有點不確定，因為根據他在這邊無數菌絲匯聚的核心中樞看到的信息，並不是測驗，而是……融合。
但最終效果又確確實實是能夠將對各種元素的感知敏銳度測試出來，所以他感到很奇怪，總感覺自己的思緒似乎受到了一些影響。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思緒正在逐漸向著蕈人的方向發展。但莉娜卻記得克洛亞的告誡，所以她很謹慎地先找來了一群魔晶小白鼠進行嘗試。
「讓魔晶白鼠小隊先試一下這些液體的魔力構造。」
「好。」
歡快地嘰嘰喳喳跳躍著的晶瑩剔透的白鼠們出來之後直接來到河邊，然後「撲通撲通」地跳了下去。
剛開始它們還優哉游哉地在河水裡面遊動著，但是沒多一會兒，它們的身體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著，血肉和器官都被菌絲輕柔而敏捷地分解。
——這一幕很詭異。
歡快的魔晶白鼠的皮毛和血肉在河水中被流淌沖刷，但是它們卻還活著，甚至還在順著河流朝著真菌之城的最深處流淌。
試想一下，一個人連皮肉帶內臟和骨髓都被分解，但是他還活著，甚至還能和你溝通……
平時負責照顧這些白鼠的女性學徒臉色很差，出聲說道：「我和它們的契約並沒有斷，它們此刻正在河水……不對，真菌的河流中流動，要匯聚進入真菌的海洋。」
她這會兒簡直感覺到毛骨悚然，那種契約分裂成各不相同的一縷又一縷，卻依然保持著思緒和活力，讓她深深地懷疑這些魔晶小白鼠還是她平時餵的那一批嗎？
假如不是在這裡，身邊有自己信任的夥伴，她絕對第一反應就是要離開，因為這裡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
知識確實是需要探索未知得來的，但是如果全是未知，沒有任何的頭緒，探索就毫無意義。
當她將自己的猜測描述出來，學徒們面面相覷感到驚悚和恐怖的時候，異變再次發生——
「請你們進入河水。」
「請你們進入河水。」
「請你們進入河水。」
地面就像是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了一些菌類，強行推動他們向河水那邊過去，還發出了冰冷剛硬的精神波動。
這也就是他們每個人都已經心生防備，這才沒有直接落到河水裡面，假如稍微鬆懈那麼一點點，這樣從背後被菌絲一推，早就掉進去了。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也忍不住怒道：
「什麼？」
「這些東西是活著的？」
「旺特是你做的麼？你想挨揍是吧？」
莉娜穩住身體的第一反應就是直接一把抓住了正在逐漸溶解的菌絲小人旺特，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了被克洛亞親自賜福過的鎖鏈，把它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最好給我冷靜一點。」
她這樣說道：「你現在很不對勁，你需要記得你是人類，你是克洛亞大人的學徒——這些身份都在這座真菌之城的城主之前！」
「你如果被這些真菌的意識給吞噬了，你老婆就要被其他人搶走，你剛出生的兒子不僅要管另外一個人叫父親，還要被他打！」
此話一出，被金燦燦的鎖鏈束縛著的小人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絕對不行！」
旺特一個激靈，顯然是清醒了一些。
莉娜對自己的精神魔法攻擊感到滿意。
她的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你的記憶裡面有沒有說，如果來訪的客人直接打進去……會發生什麼？」
她認為現在這種情況如果還跟著蕈人的待客儀式繼續走下去，很有可能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是覲見真菌城主的儀式，旺特會不會在這個過程中真的變成真菌城主呢？
克洛亞大人的警告還在她的心中迴蕩著：對於蕈人而言是好事，但對他們來說，對人類來說……可真不是什麼好的結果。
所以她果斷決定採取暴力手段，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這一邊，無論怎麼樣都不可能比現在的情況更差了。
反正他們本來就是打算直接一路打進去的，相比於這樣慢慢悠悠的解密，他們覺得打進去更迅速更有性價比。
「唔……」
被她訓斥的旺特努力掙扎著，將自己那已經在被真菌所同化的意識努力掙扎出來。
然後回答道：「蕈人很崇尚強大的力量，如果你們能一路打過來，應該能得到更高規格的待遇……」
他的話音未落，以莉娜為首的四位學徒就已經從口袋裡面掏出了制式的戰鬥法師袍和法杖，手上戴著像是暴發戶一樣滿滿當當的戒指，甚至還提留著一隻懷表形狀的導力器。
「你不早說？」
「我早就看這些真菌不爽了！」
「能打何必浪費時間。」
而不遠處那些魔獸和魔植們也得到了命令，各自列隊，以不滅的城牆土豆為第一梯隊，後面是一些生長著通紅辣椒的小樹、玉米形狀的炮彈、發射電能的藤蔓……
壓根就不用說，它們就已經向著面前開始噴灑傾瀉著強大的攻勢，各色的元素子彈和火焰冰錐等力量直接就淹沒了真菌的森林。
遠在核心中樞之中的旺特莫名地感到一股憤怒的意識在自己的腦海中升騰——這些人，明明「自己」給了最高規格的禮遇招待他們，為什麼他們還要發動攻擊！
在他靈魂之中閃爍著的金色和碧藍色的藥劑之光依然存在，散發出足夠刺痛靈魂的寒意。
憤怒和徹骨的寒冷將他包圍，反倒是讓他更清醒了一些，他終於意識到這裡還有一些東西殘留著，正在逐漸侵蝕他！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他主動將自己身上的鎖鏈纏繞的更緊，甚至深深地勒進肉里，然後跳到莉娜的口袋裡面乖巧地待著。
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麻煩。
沒了他的意識介入，真菌的森林直接就活了過來。
一隻又一隻的菌獸們瘋狂地撲了過來，它們都還帶著蕈人們創造它們的時候留下的意識和戰鬥經驗，開始和魔植跟魔獸的大軍撕咬起來。
因為有幾乎可以說是不會損傷的身體和源源不斷的援助加入，所以它們幾乎是以壓倒性優勢壓制住了魔獸和魔植的軍隊。
哪怕這些魔植和魔獸都是經過了精心培育，在各自的位置也算是翹楚一樣的存在，一時間也被打的節節敗退，只有防守的力氣。
就這還是有學徒在周圍進行輔助施法，一邊用普通的魔法一邊用導力器裡面包含的魔法在幫忙。
這可是極其罕見的情況，要知道魔獸和魔植軍隊面對教廷的精銳騎士團都沒有說占下風的。
越是這種情況學徒們就越冷靜，他們開始當場搭設起了一些用於增幅的魔法陣。
莉娜則是猶豫再三，將一枚半人高的巨卵從口袋裡面取了出來，然後刺穿手指將血滴了上去。
——這是所有開拓小隊都有的最終手段，有克洛亞親自設下的唯有小隊長的鮮血才能解開的封印。
如果不是現在真的情況緊急，她也不會用這個。
在滴入鮮血之後，巨卵表面的魔力封印逐漸消解，迅速破殼。
一隻工蜂慢慢悠悠地爬了出來，在地上轉了幾圈。
然後它的身體突然噴射出了黏液，將它整個包裹起來，沒過多大一會兒，一座微縮版的母巢就誕生了。
母巢周圍的幼蟲迅速孵化成為更多的工蜂，工蜂們又在周圍直接挖掘起來了菌絲全部運輸填補到了母巢裡面。
它們真的是冰冷且高效，幾乎也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屬於母巢的淡灰色菌毯就逐漸覆蓋住了原本地面上的菌絲。
然後就是更多的母巢、分裂池、高塔等建築物拔地而起，這些建築物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樣收縮和呼吸，將消化之後的精華源源不斷地傳遞給母巢。
莉娜在旁邊看著一隊隊的跳蟲、刺蛇、飛龍、蟑螂等異蟲從母巢周圍的蟲卵裡面出現，它們每一隻長得都很奇形怪狀，可以說是猙獰。
但是卻又堪比最紀律嚴明的人類軍隊，列隊起來幾乎是一厘米的誤差都沒有——這種怪異的感覺讓莉娜感到本能地畏懼。
甚至對它們的畏懼都超過了那些菌獸。
哪怕是這些異蟲是她的盟友，哪怕她的血液已經浸透了異蟲的母巢，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母巢的心跳韻律，也依然感到恐懼。
母巢也發現了這一點，它輕輕地收縮著，角質的殼滴落著粘稠的液體，發出了優雅婉轉的女性聲音：
「您不用擔心。」
「我的主人。」
它派遣了幾隻半人高的跳蟲來到了莉娜的周圍，這些擁有鋒利牙齒尖銳爪子，甚至還長著和蝗蟲一樣翅膀的傢伙用自己的腦袋頂了頂莉娜。
那是它們全身上下唯一的弱點，被厚厚的角質甲殼所覆蓋，但透過它們那堅硬的角質甲殼傳遞來的是充沛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給莉娜——這位剛才還有些畏懼的學徒似乎一下子就不怕了。
相比於人類，或者說魔獸……這些異蟲的感情格外清晰，喜歡就是喜歡。讓她想起了自己在家裡養的那隻陪伴了她好幾年，不是魔獸，就是普通小狗的小傢伙。
「你們還真是……戀愛腦？」
她想起了克洛亞曾經說的話，突然覺得很貼切，狗子不就是戀愛腦嗎？全心全意只有對主人的喜愛，想要貼近，想要陪伴。
跳蟲不解地抬起腦袋看了看她，還要小心翼翼地收斂自己鋒利的翅膀和獠牙，害怕傷害到這位過於脆弱的人類。
這一幕讓莉娜心中悸動，她思考了一下之後從自己口袋的最深處掏出了克洛亞賜給她的一件寶物——那是一枚向日葵形狀的徽章。
晶瑩剔透的水晶包裹著的是一枚又一枚旋轉著的音符，它們交織纏繞，就像是樂譜上的樂章。
她慢慢地走向了母巢，站在高大的母巢前面舉起這枚向日葵徽章：「把它吃了吧，然後幫助我們贏得勝利。」
「您……」母巢有些動容，但它卻沒有任何猶豫，一隻工蜂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枚向日葵徽章，然後進入了母巢裡面。
作為戰爭的母巢，它能存活的時間並不久，唯一的目標就是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快速完成召喚者交給它的任務。
整個母巢都是狠狠地顫抖了一下，那水晶裡面包裹著的樂章是它也無法徹底控制的，它只能隨波逐流，很快就通過樂章創造出了幾隻……長著羽毛翅膀，擁有健美身軀，腦袋卻是狗子外貌的「天使」。
它們拍打著翅膀彈奏著手上用角質層和血肉構成的豎琴，引領著蟲群大軍，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直接就插入了戰場之中。
——這其中當然也有剛才用腦袋拱莉娜的那幾隻跳蟲，或者說就是它們身上閃耀的光最為明亮，猙獰的外表在一圈圈的光環照耀下都顯得神聖而威武。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莉娜清楚地看見一馬當先衝進菌獸群的兩隻跳蟲被圍毆，哪怕是身上帶著一圈各種各樣的神聖魔法祝福，也頂不住被圍毆。
它們很快就死去了，在死去之前殺掉了數以千計的菌獸，身體倒在一片菌絲和血肉構成的泥濘裡面，幾秒鐘之後就再也分辨不出來了。
「……」莉娜微微握緊了手。
母巢發出了依然是很冷靜的聲音：
「不用為它們感到難受，這是我們的宿命。」
但即使是它這樣說了，莉娜還是覺得心口堵堵的，她猶豫了片刻之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乖乖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旺特。
「你這具身體要是死了沒問題吧？」她的語氣裡面帶著升騰的殺氣。
「……沒，沒問題。」旺特努力縮了縮。
旺特話音未落就被莉娜直接一把丟給了母巢：「他是和這裡的菌絲有極大關聯的生命，你解析他！」
母巢沉默地張開了血盆大口，接住了旺特。
哪怕是冷靜的母巢也清楚現在最好啥事都不要說，不然一定會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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