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您說，老夫保准能讓小秦知道。」
老者坐到了她旁邊。
長樂公主望著滿臉慈祥的老管家，蠕了蠕嘴唇。
「老先生，這…….真的可以嗎？小女….…」
「長樂殿下稍等，老夫去拿筆。」
當老者再次回來時，手裡筆墨紙硯都已經齊了。
甚至都有下人抬著桌子過來。
無比隆重與重視。
「可以了，長樂殿下，您說吧。」
老者笑道。
看到如此情況，不知為何，長樂公主心裡有種塌實的感覺。
半晌。
她深吸口氣，心一橫，今天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不盡興，還把昨天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老管家全都記錄完畢。
他拍拍手。
頓時，一名亦男亦女，身穿白色儒服，頭戴斗笠的人走了過來。
手持紙扇。
「上官婉兒，拜見長樂公主殿下。」
上官婉兒朝著長樂公主拱手行禮，旋即看向旁邊老者，問道：「老前輩，敢問何事？」
「上官，有件急事需要處理，麻煩你一趟。」
「你把這封信送給殿下，十萬，火急。」
老者把手裡封好的信遞給了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眼眸閃爍。
十萬，火急…….
多久了。
多久沒聽到這種態度。
她頓時深吸口氣，認真道：「明白。」
上官婉兒過來，轉身離去。
不過，她沒有出門，而是重新進了院子。
長樂公主有些茫然。
若是送信的話，難道不是要往外走嗎？
為何還回去了？！
「長樂殿下，這是我們望雲客棧傳信的方式，無需擔心。」
「放心吧，這件事，小秦包括那位，肯定會管的，他們都不會容許小兕子殿下失去任何一名重要的人，您，儘管回去安心歇息吧。」
老者笑著解釋。
但是，他也沒有多說。
長樂公主呆呆的點點頭。
儘管她心裡還十分疑惑。
對了，那個人，上官婉兒？
好像…….自己從來也都沒有見過。
但老者一喊就出來，只能是在附近。
在附近，以前李君羨等人都沒有發現。
這…….又是一個高手。
而且老者都這麼說了，她現在不相信，也得相信。
或許吧。
反正，自己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只能…….寄託於秦公子的身上。
….……….…….
另一邊。
被李世民安排前去楚河村的李炎，已經抵達將近楚河村地界。
李炎騎在馬上，望著外面的景色，眼眸中的淚水都忍不住流了下來。
慘！
太慘了！！
這一路上，到處都是饑民。
為什麼會這樣？
朝廷那麼多糧食都發下來了，怎麼還會有災民。
李炎調查過。
而後得知，這一切全部是因為世家。
朝廷下放的糧食，通過層層剋扣，等到了遠離長安城的百姓們手中，已經只剩下一丁點。
天高皇帝遠。
這些地方官的，都是吃人血饅頭，把糧食都給藏了起來。
這就導致北方的災民，還是那麼多。
「李將軍，可惡！太可惡了！這些世家，為何如此囂張？連救濟糧都敢動手！！」
旁邊隨行的護衛無比憤怒。
李炎目光閃爍，嘆口氣道：「這就是陛下為什麼視五姓七望為眼中釘，更可怕的是，這邊災民無數的消息，它…….傳不到陛下的耳中。」
「這就代表，這地方的地方官員，都是偏向世家了啊！！」
「陛下他，對這邊完全沒有控制權。」
護衛目光憤怒道：「等我們回去，就通報陛下？」
李炎苦笑道：「通報是肯定通報的，只是解決方法…….」
這話裡面也拿捏不住。
陛下會對那些五姓七望系的官員動手嗎？
李炎不確定。
畢竟，
牽一而動全身，影響太複雜了。
「哎…….我們繼續走走吧。」
李炎嘆了口氣，再次策馬而行。
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流民。
他們成群結隊，只為了找個地方能吃一頓飽飯。
一個個瘦瘦弱弱，眼睛裡全都是因為飢餓而冒出來的綠光。
狼狽，已經不足以形容災民了。
他們是慘。
慘烈無比的慘！！
那些地方官，完全沒有給百姓們一點活路！！
李炎望著他們，木木的發愣，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是真的。
越往北走，就越多災民。
而且他們還不往長安之地逃去，而是往更北邊的地方。
為什麼去那裡？
送死？投靠北方的突厥？
還是…….那邊別有洞天？！
「將軍，前面有一個莊子，要不要去看看？！」
這時候，旁邊護衛開口了。
「好！」
李炎點點頭答應。
策馬緩緩駛入了護衛所說的村莊。
他望著凋零的村莊，又看了看村莊前已經被落葉枯枝散滿了的道路，
這裡，應該很久沒有人住了。
想來是今年災荒時，主人家已經逃離此地。
李炎找了戶人家，敲了敲門，沒有人。
有些不甘心，李炎挨著敲了好幾個門，都是緊閉著，不見人影。
這是一座無人的莊子？
他不死心。
正準備繼續敲，但旁邊卻是響起來聲音。
「別敲了。」
「後生們，你們找誰？這裡的人，之前都逃荒去了，只剩下老頭子我一個人。」
這時候，一個老人從旁邊的院子裡走了出來。
他佝僂著身子，手裡撐著一根棍子。
頭髮蒼蒼，鬍鬚潔白。
眼眸渾濁不堪，應是年紀很大了。
「老丈！！」
李炎趕緊走了過去，攙扶著了他。
「咱這裡的人呢？我如果記得沒錯，長安那邊蝗災已經解決，並且朝廷還下發很多糧食，怎麼一路上還是有很多災民。」
老丈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天災人禍，可以解決，但是人心…….難吶。」
「之前聽聞朝廷下發糧食，許多人都回來莊子了，可是隨著時間過去，朝廷下發糧食過去些時日了，卻一點糧食都沒到我們莊子人的手裡，災情過後滿地瘡痍又沒有吃飯的地方，誰都受不了，只能是離開了啊。」
「別說這個莊子了，周圍的那些莊子，一個個的，也都差不多，能跑的，全都跑了。」
「剩下的，只有我們這些老的，沒有兒女的，往哪裡跑？就只能留著等死吧。」
老丈哽咽。
聞得此言，李炎只覺得喉嚨里堵得慌，雙手死死的攢住，冒著紅光。
「那，老丈，你們…….你們就沒找過這原因嗎？朝廷的糧食，總不會憑空消失。」
李炎再次問道。
老丈苦笑道：「還能是什麼原因，這原因很多人知道，就是被地方官員剋扣了，也曾有其他莊子的人前去長安通報，可是那聆聽的官員也是世家官員，通報的人當晚就死於非命。」
「這一來二去多了，誰還敢去通報啊？」
李炎瞪大眼睛，咬牙切齒道：「該死！無法無天！這些世家官員…….真是無法無天！！」
這種事，他一路上打聽了很多，每一次詢問同樣的問題，得到的回答都是差不多，耳朵都聽的出繭子了。
但還是要問！
並且每一次聽到，都會止不住的憤怒！！
老丈無奈擺擺手道：「沒辦法，這事情也就這樣了，咱們討論只是多增些無能為力的怒火而已，沒必要多談。」
「對了，看你們打扮是南方人吧，那麼精神，衣著也光鮮，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來這裡受罪，害，如果你們不嫌棄，又沒落腳點，就來我家裡坐坐吧，我一個老頭子，已經好幾天沒有說過話了。」
「臨死之前，能和你們聊聊天，為你們解解惑，也算是瞑目了。」
老丈說道。
李炎趕緊攙扶著他進去。
家中的院子地，都乾裂成了一個個小塊。
他們坐到了牆根，這裡還有些陰涼。
「老丈，能和我詳細說說這裡的官府嗎？」
李炎再次問道。
幾名護衛也瞬間看向老人。
「這裡的官府？呵呵，他們那裡管我們的死活啊，剛開始的時候，朝廷下發糧食遲遲不到，我們有人去問過縣老爺，可是縣老爺說，朝廷的賑災糧還都沒有發下來，沒有糧食能賑災。」
「可笑，可笑啊！明明縣衙的糧庫里，被糧食堆的滿滿的！！」
老丈搖頭嘆息。
李炎聞言，雙眉緊緊一皺。
「還有這種情況？」李炎大怒。
「有啊，那些糧食，都是儲糧，但他們不會給我們這些百姓的。」
「想要也簡單，去買，可價格高的嚇人，百姓們不跑，又能怎麼辦呢？」
老丈說道。
「他們就不怕朝廷追責嗎？」旁邊護衛也是氣急。
「追責？誰追？下來追責的人，說不準，就和前去長安城告發的人一樣，那官員就是他們親戚呢，沒辦法的。」
老丈已經絕望了。
他說話時，整個人都在顫抖。
可最後，重重嘆了口氣，似乎是放棄了抗爭，接受了這所有的一切。
李炎雙手緊攢。
「是啊。」
李炎點了點頭，說道：「世族門閥，就如同參天大樹，他們遮陰於後代，這棵樹它越來越大，根系越發的發達，死死的鑲近了中原這塊大地下面，沒辦法，沒辦法啊。」
李炎從憤怒狀態變得惆悵。
「好了，不說這些，吃飯了沒，我這裡…….額，抱歉了，今天老頭子我家裡沒米了，不能請你們吃飯了，見諒啊。」
老丈拍了拍李炎的手背，聲音帶著不好意思。
「不，不用！阿寶，去，取點糧食來！」
李炎立馬吩咐。
有一名護衛，急忙從馬背上拿下來半袋糧食。
老丈，拿著吧，這麼多天了，相信朝廷，賑災糧應該就要下來了。」
李炎把糧食放到了老丈手裡。
「不不不，這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家裡什麼都沒了，我沒錢給你。」
老丈有些激動。
「不要錢，老丈拿著吧，我們這幾個人年輕力壯的，餓不著。」
李炎站了起來。
老丈死死攥著糧食的袋子，掙扎著想要起身，可人終究是老了，當他起來的時候，李炎等人都已經要走出了門了。
老丈無法跟上，只能直接跪下，重重磕了好幾個頭。
李炎幾人腳步又快了幾分。
等上了馬，氣氛有些凝重。
「將軍，去哪？」
一名護衛問道。
「繼續往北，本將要去看看，那麼多災民去那裡做什麼。」
「而且…….陛下所說的楚河村，也在那更北方。」
李炎說道。
心裡止不住的想，難不成…….這些災民和楚河村有關？
亂想是武將的大忌。
他立刻搖搖頭，幾人再次策馬趕路。
路上。
李炎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嗓子裡生疼，望著周圍蕭瑟的窗子，呼吸都有些難受。
馬兒策出了莊子。
一路向北。
途中，他們也穿過了好幾個莊子。
情況，大差不差。
甚至，還經過了幾個縣城。
城中，總算是能見到一些人影了。
這些都是稍稍有錢，能買到足夠糧食的百姓。
但，繼續走下去，縣城裡的人，越來越少。
同時，路上的災民，也越來越少。
「將軍，這裡的災民都去什麼地方了？有些不對啊，難道，都已經跑光了？投靠突厥？」
一名護衛疑惑道。
「是啊將軍，咱們走過來，災民越來越少了，難道這裡已經沒有人了嗎？」
又有一名護衛撓撓頭，也不明白。
「將軍快看前面！前面有一堆人！！」
這時候，最前面的護衛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李炎幾人立馬眺望過去。
果不其然。
前方有一大堆人，但是，他們沒有動，似乎中間有人在給他們講著什麼。
「過去看看！！」
李炎立馬下令。
這堆人…….
面色好看許多。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快些，再快一些！！」
上馬後，李炎再次催促道。
他們來到了人堆旁。
李炎幾人下馬。
有幾名護衛，立馬去擠開人群，帶著李炎走到了最前面。
人堆中央，確實有一個人在激動的演講。
「不要猶豫了，真的不要猶豫了！！」
「你們到了就知道，楚河村才是真正的北邊神仙地方，那裡可以飽飯，而且那村子的村長，還會給咱們土地，幫助咱們建設家園。」
「另外楚河村村長，有很多護衛，會為我們的安危負責，現在楚河村外，已經全部都是流民了，如果你們再不去的話，後面真的可能就沒位置了，畢竟那只是一個村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