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太后臨朝
顧旭和陸詩遙並肩坐在石橋的欄杆上，靜靜地注視著棺槨被緩緩送入陵寢，隨後埋上厚厚的泥土。
他的心頭湧起一種複雜而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明白，這一刻標誌著他生命的又一次終結——這是他在身體死亡之後，人際關係意義上的第二次死亡。
從此，他在世人眼中，將不再是「陛下」，而是「先帝」，一個「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先帝。
「如果我是第九境的強者就好了，」他笑了笑，感慨道，「有這麼多人記得我，我恐怕連想死都死不了了。」
「其實，公子距離第九境也不過一步之遙，」旁邊的陸詩遙輕聲說道，「要不，就在這裡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邁出這關鍵的一步？」
「這也行？」
「若是別人，恐怕確實不行。但公子畢竟曾經升華至無色天，一度超脫於凡俗生命的層次，雖然沒能在那裡成功停留，卻也已變得和常人不同，不能以尋常目光來揣度。」
「升華……」顧旭默默念叨著這個詞。
時至今日，他仍未完全弄清「無色天」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憑藉直覺，他隱隱約約地覺得，那或許是一個超越他所處宇宙的更高維度的世界。
如果將「無色天」比作一座圖書館，那麼這個宇宙中發生的一切，便如同館藏書籍中記載的故事。而身處無色天的存在，則可以隨意翻閱這些故事，甚至對其進行改寫。
當顧旭從「無色天」歸來時，腦海中充滿了複雜而深奧的知識，對於天地大道也隱隱生出很多新的領悟。
儘管礙於命數將盡，他無法進一步參悟這些玄妙的奧義。
但他深知，一旦將這些奧義徹底參透，他必將突破桎梏，達到前所未有的強大境界。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感到很是疑惑——
「陸小姐，你為什麼會知道『無色天』？」他盯著陸詩遙那雙秀麗的眸子，語氣中帶著一絲認真，「我可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這些事情。」
「因為我並不是真正的陸詩遙，只是你心裡的一段思念啊！」陸詩遙輕嘆一聲，目光柔和如水，直直望進他的心底。
…………
時間流逝。
大荒世界在悲傷的陰霾中沉寂了許久後，終於在趙嫣的主持下漸漸恢復了生機，一切開始走向正軌。
她坐在原本屬於顧旭的書桌旁，像他生前一樣，翻閱奏摺，召見臣子，處理政務。畢竟是曾經做過燕王的人，她即便心中仍藏著幾分哀思，眉宇間卻更多顯現出沉穩與果斷的氣度。
顧旭早已預料到自己可能會迎來死亡的結局，因此曾以「因果」權柄修改了星盤的使用權限。
如今，趙嫣也能藉助星盤的力量，洞察天下之事。
這讓她生出一種微妙的感覺，仿佛透過他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然而，趙嫣的治國之路並非一帆風順。
幽州，曾經大燕國所在之地，是趙嫣的故鄉，也是趙家勢力的根基所在。
在先帝在世時，趙嫣的幾個遠房親戚——趙輝、趙復、趙濤三人，在顧旭的強硬手段壓制下表現得規規矩矩，清廉得體，甚至還主動捐資，為貧苦村莊修路鋪橋，贏得了一些口碑。
然而，隨著先帝駕崩，這座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轟然倒塌，他們的真實面目便逐漸顯露出來。
被壓抑已久的他們肆無忌憚地利用趙家的名頭，在幽州為非作歹。他們強占農田，欺男霸女，橫行鄉里，無所顧忌。
這些人心懷僥倖，認為當今太后與他們同為趙家人，必然會對他們的惡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會加以庇護。
然而，趙嫣在得知此事後，毫不猶豫地下旨徹查，並親自督辦幽州案。
最終，趙輝等人皆被送上絞架，伏法以謝天下。
消息傳開後，舉國震驚。
沒人能料到，趙嫣會如此毫不留情地對趙家的宗親下手。
而事情還遠未結束。
趙嫣緊接著宣布了一項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決定——她主動放棄了「燕國公」的頭銜，將幽州正式改為「大夏幽州府」，宣布幽州從此與大夏其他行省無異，再也不是趙家一族的私人領地。
趙嫣這一舉措無疑震撼朝野。
大齊時期，大荒原本有四大門閥。
陸家早在天行帝在位時便因莫須有的「叛國罪」被滿門抄斬。
陳家和沈家則在顧旭登基的第一年被抄家，所有產業悉數收歸官府。
唯有身為開國功勳的趙家得以保全，延續了昔日的待遇。
然而，趙嫣毅然決然地剝奪了趙家的特權，將幽州納入大夏的地方行政體系。
此舉雖令趙家內部怨聲載道，卻贏得了大荒百姓的由衷敬佩。
趙長纓曾找到自己的女兒，語重心長地輕嘆道：「嫣兒，你真的要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留嗎？
「你如今尚未擁有先帝那般震懾天下的修為，卻已經得罪了太多人。待到幼主成年，若大荒再出現新的聖人或真君級強者，且站在你的對立面，對你清算，那時你該如何應對？家族終究是你的一條退路啊！」
聽到父親的勸告，趙嫣神色如常，語氣中卻透著不可動搖的堅定：「世族門閥的存在，終究已不適應這個時代。
「如果要按照他的設想，讓大荒高效運轉、迅速發展，就必須徹底剷除地方門閥，將地方的權柄和資源收歸朝堂，由中央統一掌控。
「趙家對他有恩，他顧念舊情，無法親自動手。但我可以代替他，完成這個未竟的使命。
「再說，要是沒有他，趙家根本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
說話間，趙嫣的思緒不禁飄回了幾千年前。
那時，她還是名為「曦」的少女，親眼目睹師尊從天而降，斬殺鬼怪，帶她踏上修行之路。
然而此後不久，師尊的身影最終如煙霧般在她懷中消散——這一幕成了她永遠的夢魘。
正因如此，今生與他重逢後，她才會不惜一切地執意將他緊緊抓住，唯恐他再一次離開，將她拋入無邊的孤獨之中。
沒想到，他終究還是選擇遠去，將她孤零零地留在這人世間。
「若是清晏長大成人，能夠獨當一面，掌控這個國家，我便乾脆隨他而去，與他在另一個世界重逢吧。」趙嫣獨自一人時，常常這樣默默地想著。
沒有顧旭的世界，實在太過冷清寂寞。
就算她是炎靈之體，也常常在這漫無邊際的黑夜裡瑟縮不安。
她身上的「聖火圖騰」，是他親手留下的痕跡。
所以她常常在夜裡擁抱自己，感受他留在世間最後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