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江正川找來醫院，江葶並不意外。
她以江奶奶睡下了為藉口拒絕他的探望，然後和他一起來到醫院外面的草坪上。
江正川率先開口，問起江奶奶的情況。
江葶淡聲回應：「她很好，沒有被你一雙兒女氣死。」
江正川默了下，再次說道：「妍妍和楠楠做的事我事先並不知情。」
那又怎樣？不也一樣是被他慣出來的？
江葶扭過頭，目光疏離而冷淡：「這次你不知道，但我希望沒有下次。孟妍妍和孟楠都還在念書，你真的想管教他們，輕而易舉。」
江正川雖然已經順利掌了孟家的權，但孟老爺子還在，他最疼愛的就是這一對孫輩。
有些事情，他沒法做得太過。
可這次，當著江葶的面，他還是答應下來。
「上次我和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
上次？
藉由她的關係攀上陸時意？
江葶和他對視，毫不猶豫地再次拒絕：「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說完，就打算離開。
江正川拉住她的胳膊，語氣冷硬：「你何必自討苦吃？我們本來就是親生父女，合作也是互利雙贏的好事。」
「你不肯承認和陸時意在一起之後受到諸多阻礙，那又怎麼解釋這次你奶奶的事？」
江葶冷靜的臉色瞬間撕裂，帶著質問的眼神射向他：「你什麼意思？」
江正川冷笑：「你以為妍妍和楠楠給你奶奶看的那些照片是哪裡來的？那都是你和陸時意在江城時被人拍下的。」
姐弟倆死活不承認是受人指使，可江正川這種千年的老狐狸又怎麼會輕易被騙過去？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大概。
江葶捏緊手指，沒想到這件事還另有內情。
是卞榮還是應若瀾的家人？
江正川看到她沉默不語，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這次老太太出事，對他來說也是意外的收穫。
原本以為江葶和他一樣冷酷無情，一朝發達連自己親爸都不當回事，可她偏偏依舊把老太太看得比什麼都重。
「自從八月份陸時意帶著你出席楚家的宴會後，蘇城的人就都知道我們不和，孟家生意也因此受到諸多影響，被維康建材公司搶去了不少訂單。」
「我現在日子不好過，如果哪天孟家破產了，我無家可歸，也只能住回老房子裡，在你奶奶跟前好好盡孝心了。」
「說不定到時候我還得帶著她千里迢迢去找你這個嫁進豪門的出息女兒。你要是不怕丟臉，不怕她老人家生活不寧，就繼續不管我。」
江葶目光泛冷：「你在威脅我？」
江正川輕輕笑起來：「那要看你怎麼做，你答應讓陸時意幫我，自然就不是威脅。」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你的親生父親，關係受法律保護，你永遠撇不開我！」
江葶斂去眼底冷意，也跟著笑起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一個月最低的生活保障我還是付得起的。」
看到江正川驟然沉下來的臉色，她滿意地抬腳離開。
再次返回病房，江奶奶正和隔壁床的病人聊天。
對方比江奶奶年紀還要大，看到江葶為了奶奶忙前忙後，不禁對她大加誇讚。
「現在這麼孝順的閨女可不多了！長得漂亮，又是高材生，將來肯定能嫁個好人家！」
江奶奶靠在床頭，嘴角的笑淡了幾分：「高枝難攀，我們找個尋常人家就可以了。」
這話，是說給坐在床邊削蘋果的江葶聽的。
江葶心裡悵然。
她未嘗不知道奶奶是為了她好，可心一旦動了，哪裡那麼容易就能收回來呢？
傍晚下起了小雨，原就轉涼的氣溫又接連降了好幾度。
江葶回家給奶奶收拾了保暖內衣和羽絨服。
快到晚上十點，剛坐返回的公交在醫院門口下來，口袋裡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陸時意打來的！
江葶快走幾步站到公交站台下面躲著雨，然後將手機放到耳邊。
「江江。」陸時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充滿磁性。
江葶嘴角挽起笑容：「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呀？不用工作嗎？」
陸時意並沒有回答她的話：「你回頭。」
江葶啊了一聲，很明顯沒有反應過來。
「蘇城，寧康路第一人民醫院門口，回頭看看。」
江葶臉上表情當場凝固，心跳也倏然加快。
不會吧？
難道是她想的那樣？
江葶慢慢轉過頭，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視野里。
男人穿著厚款的呢子大衣，套在同色的西裝外面，身材頎長而挺拔，散發著強大威嚴的氣場。
他單手舉著一把寬闊的黑色雨傘，墨色短髮精緻地做了定型，深邃黑眸充滿睿智迷人的氣息，正在朝她看過來。
夜色四合，周遭亮著昏黃的路燈。
江葶卻連他眼底的笑意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一瞬間，她鼻尖發酸，眼眶不由自主地開始泛紅。
陸時意大步走到她面前，隔著兩三步遠的地方，腳步頓住。
望著她盈盈若水的明眸，男人抬手撫去她發梢的水珠，垂眸凝視：「怎麼？想我想到都哭了？」
江葶差點破涕為笑。
她逼退眼角的濕意，仰起嫩白的小臉和他對視半晌：「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早上打電話，不是還在義大利嗎？
陸時意勾唇一笑：「陸太太有事，當然要提前回來。」
原本是定的明天上午返回的航班。
可先是接到江葶的電話，後來又被明禹提醒了一番，便加緊處理手頭工作，把已經順利請回來的岳老先生都暫時拋在了腦後。
江葶動了下嘴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夜風伴隨著細細的雨絲一起撩過，彼此之間的氣氛就這樣，忽然曖昧了起來。
江葶垂了下眸，然後又重新看向男人，嘴角忍不住揚起來。
陸時意眸光驀地深沉，盯著她的目光變得粘稠。
須臾，開口問道：「奶奶他老人家怎麼樣了？」
江葶按下狂亂的心跳，也正要說起這件事。
陸時意接過她手裡裝衣服的袋子，將雨傘舉到她頭頂上。
昏黃的路燈下，兩人共用一把傘並肩遠去的背影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