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勾踐 (求追讀)
開機後的第三天。
片場,陳保國面色難看的盯著監視器里的表演片段。
「健忠,要不今天先拍其他人的戲吧,我現在狀態不對,需要點時間。」
黃健忠煩躁的撓了撓頭髮,「保國,有些事情其他人說了也沒用,還得靠自己,你去吧,我讓統籌重新安排拍攝計劃。」
劇組這幾天的拍攝進度實在感人,作為主演的陳保國一直不在狀態。
他大概知道原因,無外乎是被外界媒體干擾,但有些事情外人說了沒用,只能讓陳保國自己調整。
雖然心裡焦急,卻也只能幹看著。
盡覽亭。
亭子位於吼山半山腰,視野開闊,山下是充滿江南風情的水鄉田園。
正對亭子的方向立著幾塊巨石,這幾塊石頭在紹興還挺出名。
亭內,陳保國破衣爛衫,臉上化著髒兮兮的妝,面無表情的盯著遠方。
他為這個角色做了許多準備,花了近六個月的時間去琢磨,僅造型就做了四次,對戲裝更是細緻到衣領的改良,可到了拍攝時,他越拍越覺得不對。
這不是他想要的勾踐!
在拍攝漢武帝時,他瀟灑,英武,霸氣,哪怕垂暮之年依舊龍威猶存。
而勾踐這個角色則完全不同,他是戰敗之奴。
他要將身上屬於王的氣質盡數剝離,不想讓觀眾覺得自己在演另一個版本的漢武帝。
可如今在拍攝勾踐時他卻發現自己始終沒有擺脫王的影子。
劇里的勾踐從高高在上的王,變成了階下囚,他在吳國受盡屈辱,於是學會了忍,學會了偽裝。
他假裝臣服,對夫差極盡諂媚,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活著回到越國。
他學會了卑鄙,他利用起身邊所有能利用的人,他的臣子,他的妻兒,甚至他自己,一切都成了他手裡的棋子。
他對自己夠狠,狠到為了博取夫差的信任可以嚐糞辨病。
他的目的達到了,他成功回到越國,他臥薪嘗膽,但長年的壓抑也讓他開始變得不正常。
他是理智的,是克制的,是心狠手辣的,唯獨不是仁慈的。
這是陳保國對勾踐的分析,但他本能感覺有東西被忽視了。
在亭子裡呆坐了許久依舊毫無頭緒,他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
「陸遠,幹嘛去?」
「尤老師好,昨兒聽說吼山上有座寺廟,我準備去看看,一起嗎?」
「不了,我待會有戲,你去吧!」
陸遠在劇組的戲份偏後,這幾天多數時間是在四處看實力派演員互飆演技,也順帶看吼山的風景人情。
昨天有人說吼山山頂有間寺廟,他今天準備去看看。
他不迷信,屬於左眼跳財笑嘻嘻,右眼跳災純放屁的類型。
單純只是想見見本地的風土人情。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看到獨自坐在亭子內的陳保國。
陸遠劇中和陳保國是父子關係,對手戲還挺多,只是多排在後期,這是入組後第一次和他私下碰面。
對方臉色不太好,陸遠沒打算過去打擾,準備從另一側繞道,但陳保國卻注意到了他。
這時候直接走就顯得不禮貌,他略作思考,走過去,拱手說道:「兒臣琪瑛拜見父親。」
陳保國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眼神瞬間變得犀利,沉聲道:「是誰讓你來的。」
陸遠本來只是想抖個機靈,一本正經的自我介紹太過尋常。
卻沒想聰明反被聰明誤,陳保國直接就演起來了,這波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他沒有說話,抬起頭倔強的看了眼陳保國,又迅速低下。
陳寶國有些詫異,這個眼神在他看來很好,正如父親詢問孩子,孩子卻死犟著不想說一樣。
他心裡這般想著,嘴上低聲喝道:「說話呀。」
「不知道父親要孩兒說什麼?」陸遠不情不願的抬頭,梗著脖子。
「在碼頭的時候,誰也沒要伱說什麼,你卻是滔滔不絕,現在讓你說,你反倒沒話了嗎?」
這個片段是琪瑛想要去吳國換回父親,受到端科的指點後,在碼頭多次請求夫差。
陸遠眼神變得有些躲閃,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心虛道:「瑛,瑛兒只是想來吳國替回父親,錯了嗎?」
「父親你替回去了嗎?不過是多給了人家一個人質而已。」
「你還覺得自己對了嗎?」
陳保國猛地站起身,聲音壓得極低,在這一瞬間氣場全開,陸遠愣住。
他知道自己被壓的死死地!
見陸遠沒有反應,陳保國臉色恢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眼睛很聰明,這是你的優勢,你也知道怎麼去利用它,但是依舊被我壓住,知道為什麼嗎?」
陸遠遲疑道,「是您的氣場太強了。」
陳保國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皺眉道:「所謂的氣場不過是外行人的描述,說了等於沒說。」
「保國老師教我。」
「老師就算了,我只是提點建議,接不住是因為你不夠自信,因為你心裡不認同琪瑛。」
說完,陳保國衣袖一甩:「而我,就是勾踐。」
這話讓陸遠一個激靈。
是的,雖然他寫了人物小傳,分析了琪瑛這個人,補充了許多細節,但他心裡並沒有認同這個角色,自己不認同,演的又有什麼意義。
見陸遠還在深思,陳保國點點頭,又靠著亭柱坐下。
過了許久,他不經意地問道:「你覺得勾踐是什麼人。」
陸遠試探著回答:「善於隱忍的人。」
「還有呢?」
「意志堅韌,為了越國可以拋棄一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還有呢?」
「嗯,心理扭曲的人。」
「還有呢?」
您老人家幹嘛呢,為難人不是,你要想趕我走直說就是了。
陸遠看著陳保國,想了想忽然說道:「他是越王。」
陳保國不知什麼時候點了根煙,剛要遞到嘴邊,聽到這話呆住。
「越王,越王,勾踐是越王!」
煙被扔到地上,他恍然大悟道:「沒錯,勾踐是越王,自始至終他都是王,即便他當馬夫,當奴隸,但他骨子裡仍然是王。」
他想通了,他明白自己的糾結多麼可笑。
去他媽的奴隸!
去他媽的不能演的像王!
去他媽的漢武帝!
勾踐骨子裡就是王,這點從來都沒有變過。
陳保國拍了拍陸遠,隨後直奔山下而去,他要閉關,他要重新塑造這個角色。
獨留下陸遠一人在風中凌亂。
提腳踩滅被扔在地上的菸頭。
抽風呢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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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