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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即為分科取士。
它萌芽於「九品中正制」統治下的南北朝晚期,創始於隋,形成於唐,熙攘繁盛於宋。
其實細究之下,科舉考的內容並不算太複雜。
唐時分設「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書、明算……」等五十多科。
其中進士科主要考「詩賦、策論」,算是最難的一科,明經科考「貼經、墨義」,其實就是對儒家經典的默寫和填空,相對而言容易許多。
其實要是後世穿越者自信點兒,但凡是個有能耐從高考中殺出重圍的學生,隨便考個除進士之外的科目基本是手拿把掐。
苦逼文科生要是實在沒有拿的出手的絕活兒,那不如換賽道跟土著卷科舉去,單考一科語文,最多加點歷史,還不用學英語,誰怕誰啊。
不過唐朝的科舉制只能算是一種雛形,考生人數少,錄取人數更少,除了武則天時期,卷子基本都不糊名,說是考科舉,其實考的就是個人情世故。
許多人往往指責李、杜等人攀附權勢左右逢源,可對他們而言,那其實只不過是考試的一環。
李白杜甫等人難道缺乏對家國的憂慮,缺乏詩文的才情麼?但為何他們在盛唐的大熔爐下無法出頭?
沒有參加科舉的李白「仰天大笑」入宮牆,「醉酒棄市」出長安,自此以後「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參加過科舉的杜甫也屢試不中,輾轉權貴之門卻落得茅屋秋風悽苦半生。
他們卻然是不適合做官的。
因為不肯屈服於現實的腐朽,因為心中尚存大義,因為心中仍有廣廈千萬間。
瀕臨崩塌的盛唐早在李隆基斬殺言官沉溺於吹捧中自絕後路時,就不再需要「賢明」的官員了。
與之相比,宋時的科舉制度卻幾乎相當於吊打唐。
哪怕仍然避免不了需要輾轉於權貴,但至少考卷上的名字被「糊」上了,在細節上也更為考究。
譬如謄抄卷子避免字跡影響考官判決,譬如考官實行流通制考前臨時指定,譬如禁止科舉士子以某某門生自居,入仕者皆為「天子門生」等等。
這在很大程度上讓科舉這一制度變得更為「公平」,給了天下的寒門學子一條真正的登天路。
唐時著名的詩人多官運不顯,但宋時的詩詞人卻多為官場大牛甚至宰輔之流。
李世民曾驕傲的望著新科進士們魚貫而出,得意的說「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武則天增設糊名,改進了一部恩科,廣納天下賢才。
科舉對於李世民來說是個新玩意,李淵沒琢磨明白就甩一邊兒懶得理會,在位數年統共就選了幾十個人,李世民卻稀罕的把它捧起來,擦擦乾淨放上明堂,希望有朝一日真正能夠「野無遺賢」。
科舉對於武則天來說是個培養自己黨羽的手段,她肆意的使用這個直接對天子負責的人才選拔機制,在位期間破了整個大唐科舉選人數量的先例,發掘了一批撐起整個朝堂的中流砥柱。
到了李隆基時期,糊名制卻被再度取消,科舉的權柄下移,「野無遺賢」成了笑談,武則天大批量選拔人才留下的隱患「冗官」問題也尾大不掉久久無法解決,緊跟著天子九遷,亂世紛沓,科舉制一度退出大唐的歷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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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密密麻麻的占滿了整個屏幕,在激烈的爭論之中,終於落下了尾聲。
當金光在那白衣詩仙的正上方灼灼生輝,繪下鐵畫銀鉤的兩個大字時,場上的二人都笑了起來。
蘇軾是遺憾又帶著灑脫的朗笑,李白則是瀟灑又帶著些許小驕傲的哼笑。
「我李白與人斗詩斗酒還未輸過!小子,你也別難過,輸給我,不丟人!」
蘇軾哈哈笑,「不丟人!不丟人!」
與此同時,這場詩賦也漸漸畫上了尾聲,科考場中的人數已經再一次銳減了一多半了。
蘇軾從場上下去之後,迎接哥哥的蘇轍表情分外複雜。
「哥……你平日裡果然都是在謙虛讓我和爹的吧?」
蘇轍捫心自問,刨除爹不說,哪怕是自己也絕沒有那個和詩仙李太白一較高下的水平啊!!
蘇軾撓著後腦勺,笑的有點心虛,「哈哈、哈哈哈,今日也不知為何,一站上那個台子,就覺得文思泉湧啊!」
台上,李世民已經在叉著腰笑的舌頭拐彎四處嘚瑟炫耀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李白是他帶來的大才。
劉徹不忿之餘臉色有點黑,倒是嘀咕了兩句,「……還好沒腦子發熱把那個姓司馬的老頭兒帶來,否則我老劉家真是不用要面子了。」
嬴政瞥了正捏著筆麻爪顯然沒什麼自信的李斯一眼,冷笑了一聲。
隔大老遠的李斯心裡毛了一瞬,委屈的簡直嗷出聲了。
且不說他們這詩文的格式跟先秦時完全不太一樣,再者說他可是個法家的——法家的啊!!
誰家編律法的得會寫詩啊?怎麼法律條文還講究一個對仗工整文采斐然啊?
別說他了,就讓他老師荀子來,都不一定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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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心緒複雜中,很快響起了最後一場的鐘聲。
【基於本次特殊的考場環境,該場考試形式將會做出調整,題目範圍不局限於本朝,由天幕根據各朝國情進行擬定,共計三千三百三十題,考生可自由抽取。】
【註:如若選擇先朝,不可抄襲已有政策。】
【答題結束後,主考官進行一審,審核通過的答卷將直接遞交相應朝代的帝王進行打分。】
【註:考卷均會糊名化處理。】
伴隨著密密麻麻的一大串條例列出,科考場也再度發生了變化。
數不盡的燦金色大字在其中穿梭,那是三千三百個從歷朝歷代匯聚而來的政治策問,像是在跨越時空來考校詢問,爾等為做官而來,是否真的有決心為家國萬民解決問題,而不是庸庸碌碌埋沒如煙海。
漫天的帝王靜靜地坐直,凝視著這幾乎凝聚了一個時代未來的考場。
仁宗位於其中,定定的看著,目中像是隱有濕潤。
無數學子也在這股忽然沉靜下來的氛圍中惶惑起來,繼而望著環繞在四面八方的燦金色大字,在那一行行跳出了時代框架,對治國方方面面提出尖銳問題中渾身有些發熱。
多年求學,坎坷半生,摸爬滾打走到這裡,初心是否忘記?
為了什麼而求學?為了什麼要做官?
一片靜謐之中,有人悍然踏步而出,在璀璨的金光照耀之下,越過漫天的帝王,看向遠處的浮浮眾生!!
他回答道。
「吾等——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