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一個道理,大家一起受窮沒事,一起富貴也沒事,最怕有人窮有人富。」族老說,「心有不平,住在一起肯定要出事。
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也不順眼,到時候背地裡陰來陰去。
萬一貪心不足,萬一起了歹心,你賺再多的錢有什麼用?
咱們羅家村說到底是一條根,何必弄成那樣?」
二狗理出張板凳,讓馮喜坐下。
「我跟你說話,你聽得進去嗎?」族老問。
「你說的有道理我就聽,要是沒道理,我也沒必要聽。」二狗撇過臉,視線從其他人身上掃過去,「大家都是去做買賣的,憑什麼就盯著我說?」
「你說憑什麼?」族老反問。
見二狗沒有立刻回復,族老才繼續道:「他們憑的都是自己的手藝,你呢?你就取了個巧。」
族老給了個判決,「你這個錢賺的不應該。」
二狗不服氣,「紅薯是縣老爺弄來的,紅薯粉是縣老爺教著做的,縣老爺都沒有說這個話,您憑什麼這樣說?」
「憑什麼?憑現在羅家村要我來主事。」族老瞪起眼睛,「縣老爺享朝廷俸祿,自然不在乎這幾個錢,但村里人不同,咱一年到頭能見到幾個錢?
紅薯粉是官府教著做的,可學到手就是咱羅家村自己的本事。
你要用它來賺錢,應該提前跟村里打招呼,大家一起商量出個辦法來。」
二狗臉上的表情相當不屑。既然學到手就是自己的本事,那他自己賺錢有什麼不對?
羅三木過去拍了拍他,「耐心些,聽聽老叔怎麼說。」
「你總拿縣老爺說話。」族老放緩語速,「但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羅家村的事,說到底就是家事,縣老爺管不著。」
留意到二狗的表情,族老又說,「你別不信,我這把年紀,見過的事情遠比你們多。」
「這些話說來說去有什麼用?」二狗首先亮出自己的底線,「你想讓我把賺到的錢拿出來,那不可能。」
族老點頭,「我知道,之前的事情翻篇,咱們說說之後的事。」
「一個人賺錢遭人記恨,總歸不是長久之計。有本事的,你就帶著全村人一起賺錢。」
二狗咧開嘴剛想說一句憑什麼,就被羅三木拍了一記。
但二狗堅持要說:「我沒那個本事。」
族老:「本事可以練出來,但你要有這份心。」
傻子才想有這份心,二狗暗自道。
「牆邊的買賣不會長久。」羅三木道:「老叔要是有辦法,就快說出來吧。」
「你們別的買賣我不管,但這紅薯粉的生意,咱們全村得一起做。」
「怎麼一起做?」羅三木問的關鍵。
族叔一雙眼睛看向二狗,「把全村老少都叫過來,大家幫你做,賺到的錢,大家平分。」
「沒這個道理!」
世上能講道理的地方本就沒有幾個,那些道理不是顧忌著人情,就是顧忌著面子。
村里做事,是既講人情又要面子。
二狗儘管再不願意,紅薯粉的生意,到底是不屬於他一家了。
全村的人都要摻和進來,二狗不想煩到最後錢賺不著反而惹一身騷,乾脆去官府說明,自家不做紅薯粉的買賣了。
之後羅家村族叔又到官府申報,這買賣他接了過去。
整個羅家村在第二天就熱鬧了起來,磨紅薯的磨紅薯,做粉條的做粉條,心裡估算著家裡的紅薯能賺來多少銀子。
村里能說得上話的,都聚到一起,選出由誰出面到牆面去做買賣,當然,多出力的人要多分錢。
各種事項一樣樣安排下來。
二狗原本等著看那些人的笑話,買賣這種事,最怕主事的人多,他心裡篤定這生意轉到羅家村肯定做不成。
但沒想到,他們還做的像模像樣。
二狗笑話沒看到,只攢了一肚子氣。
孟長青雖然不知其中細節,但兩撥人一來一去她也能猜出大半。
她不管生意由誰去做,反正賺到多少錢,分文不差的交稅就行。
牆邊做買賣的越來越多,孟長青讓人劃了一片區域,搭建了兩排窩棚,讓做買賣的集中到那片去。
這之後,她巡牆結束就會到市場上轉一圈。
只需一眼,她就能知道誰家生意好,誰家買賣做的勉強。
凡是做吃的,多少都有得賺,但賣用品的,就不太樂觀了。
像羅三木家,想法雖然好,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差,但是基本賣不出去。
這就是對路跟不對路的區別。
孟長青看他們在牆邊市場愁了兩天,看在他們質量不錯的份上,給他們想了個辦法,讓他們去找雜貨鋪的人,不論是直接賣給雜貨鋪,還是請雜貨鋪轉賣,亦或者是趁雜貨鋪進貨時一起去楊門縣售賣,效果都要比等在牆邊市場要好。
羅三木拿著自家做的東西去跟雜貨鋪的人商量。
現在雜貨鋪做主的,是於有才一幫人。
他們接手雜貨鋪不久,一來估不准手套鞋襪的價值,二來也沒信心能賣出去,所以只答應下次進貨的時候讓他們一同跟著。
江嬋聽到這個結果,在家擔心一晚上。
隔天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出的門,恰好被出門巡視的孟長青看見,孟長青便上前問了情況。
「怪我想的太簡單,看別人做買賣能賺錢,就以為自己做的東西也有人要,沒想到買下這麼多皮毛做出來的東西,根本賣不出去。」
孟長青:「沒去雜貨鋪問過嗎?」
「昨晚去問過了,他們也不要,只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願意讓我們跟著一起去楊門縣。」
「那就去楊門縣賣了再說。」孟長青安慰對方,「別灰心,你手藝在這兒,早晚會遇上識貨的人。」
江嬋勉強的點頭,「希望真如您說所。」
「你們先去楊門縣試試,實在不行,我再替你想想辦法,總不會叫你這麼些好東西砸在手裡。」
有孟長青這句話,江嬋驚喜的道謝。
等跟江嬋分開後,楊正道:「大人,您手上的事情不少,怎麼還管起這些小事來?」他嘴上這樣說,實際心裡責怪自己會的太少,沒辦法為孟長青多分擔些。
「我治下的百姓賺錢,哪裡是小事?」孟長青說,「不論是修繕圍牆,還是縣城之內的政令,本質不就是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麼。
他們安穩,我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