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緩緩睜開雙眼,蓮台上巨大的蛇尾遊動,一股鬆快之感撲面而來。
「好久不曾睡過,卻沒想到因傷修養,卻能得以好眠。」
祈扭動身體,感覺由衷的輕鬆,雖然已經清醒,但祈並沒有立即出關的想法,本相少露於人前,如今局勢尚且安定,自然要忙裡偷閒一番。
「可惜眼下沒有能夠捉對廝殺之人,長久的平和,身子骨都快生鏽了。」
略微感嘆,蛇尾擺動之中,靜室湧起水聲,片刻之間化為澤國。
祈投身而入,在其中好生遊了一趟,這才退去潮水,化為道體出關去。
「恭迎祈皇陛下出關!」
一路上,仙娥妙音不止,直至入了凌霄寶殿,這才得以安靜。
「伏羲,太一,吾來找你們飲酒了。」
才剛剛入殿,祈的聲音便響徹整個宮殿之中,伏羲抬頭望去,不由面露微笑道:
「你倒是快捷,不是說三個元會嗎?怎還未至,便先出關了?」
不等祈回話,伏羲又開口言道:
「鴻蒙紫氣乃是天地至寶,你不思好生修行參悟,卻跑來尋我飲酒,端是浪費矣。」
話音剛落,伏羲待桌上的玉簡掃開,也不傳換仙娥舞姬,便取出些靈果美酒道:
「不過罷了,我也知你同太一一樣,皆是勸解不得之人,且陪你飲些便是。」
祈見此面露笑容,這伏羲還真是同以往一般,嘴上雖然不饒人,但總是對他們溫柔以待。
兩三步便走至伏羲身旁,隨意取來座椅坐好,祈便開口笑道:
「你性子倒是好,鴻蒙紫氣珍貴我又豈會不知?早在萬年之前,我便將其傳給了帝俊。」
「想來他如今正享受著呢,畢竟所思必有所得,如此境界,天下可是難得。」
伏羲拋了兩枚果子入口,又以酒水輔食後,這才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那依你之言,祈你早在萬年之前便已經出關,怎不見得來幫幫我?」
又想到祈明明可以早日出關,卻又拖了萬年,伏羲不由笑罵:
「你要知道,天庭如今雖然強勢,大洪荒何其廣大,縱有人輔佐,卻也不少工作需要我處理。」
「你倒好,當是一個疲懶之人矣,一系重擔盡落在我身上,此為人耶?」
對此祈只是微笑,隨即轉移話題,問道:
「太一呢?我怎麼不見得他,等他到來,我非要好好罵其幾句,讓他輔佐,到如今竟然還沒來人。」
對於如此生硬的轉移問題,伏羲自然是不滿,舉起手中酒杯言道:
「他是個沒良心的,未曾想你也是如此,我舍下公務陪你飲酒,你竟然開口第一件事便是尋他。」
「早知你如此薄情,我就不應如此,還白瞎了我存下的一些好酒。」
二人飲盡之後,祈這才開始講述自己此行究竟為何而來。
「天庭之事,後續還需要伏羲你多多擔待,我此次前來,也是與你告訴一聲,不日我便將返回雲夢澤。」
伏羲有些疑惑道:
「可有和大事發生?如今雲夢澤安定,乃是洪荒少有的靈地,祈,我可不曾知道有合適需要勞煩你親自出手?」
祈對此只是無奈一笑,手掌微微張開,一點靈光在手心中閃爍,伏羲見此頓時瞭然道:
「原來如此,敖興之事也是時候應當解決了,龍鳳大劫如今過去已久,雲夢澤之前留下來的因果,也是時候要清一清。」
「敖興是個好孩子,當初讓他代替你應劫,也是不得已之法。」
「解決此事,你也應當會輕鬆些,至少道統得以傳承。」
祈對此點了點頭道:
「正是如此,如今天庭走上正軌,我本想出關幫你,但卻忽然察覺到了敖興轉世之機已至。」
「當初我收其為弟子,目的終究不純,如今他既然有了轉世良機,自然是耽擱不得。」
「本想來尋你和太一,好交待一番此行外出之由,卻不曾想太一竟然未在,我的行蹤只能由你後續轉告。」
伏羲輕微搖頭,表示祈無需擔憂,祈見到伏羲表態,這才興致滿滿的離去。
就剛才昨晚上的玉簡,祈便知道自己並不是作為管理的最優選擇,不由心想道:
「還好我此番出關,的確是想要為敖興解決轉世的問題,不然只怕也要同伏羲一樣,勞累於案贖之中矣。」
辭別伏羲,祈臥於雲團之上,入了洪荒,才感天地之廣闊,久不入其中,驚覺以世隔絕已久矣。
而正在祈趕路之際,有二人才剛剛走脫雲夢澤的範圍,那二人正是羅睺同揚眉也。
如今的羅睺,日出而行,日落則息,就同洪荒的凡俗眾生一般,白天勞作(行走),夜裡修行打坐。
每每入靜,天明則醒,羅睺自覺並沒有臣伏於揚眉之下,殊不知揚眉本就不存在此想。
「自從我將其擒獲,至今已有兩個元會,每日陪同他修行,想來也讓他鑄就一顆凡心,脫了神性。」
「只是其並非尋常人,若是普通先天神聖,想必吾早已放心。」
「只是羅睺太過特殊,心思陰沉狡詐,如今雖有幾分體現,卻終究並不穩妥。」
「他與吾久在洪荒之中,乃是一時之英傑,又開創了魔道這種詭異的修行法,直指大道。」
「如今瞧他這模樣,看似沉淪凡俗之中,但吾總覺得其必然心有異處,多半是在欺騙於我。」
「而且如今為時尚短,縱然是一時之沉淪,只怕是也會讓他重獲神性,專心修行。」
「此不妥也,罷了,再多花些許時間,我當真不信,其心智能如此之堅。」
「從不周山始,至西方須彌山戰場,步行個百元會之期,如此布局,還能讓他醒悟!」
於修行者而言,一顆超脫於物外的心極為重要,但更為重要的是,於修行時,需要一顆不為所動之心。
過去的羅睺自然是有的,基本上在大道下所有的先天神聖,在誕生之時便已經天然具備。
這一顆心,能讓他們超脫於世俗,不在意時間的快慢,能夠持之以恆,靜心修行。
只是隨著與洪荒的接觸,諸神呼朋喚友之間,將這一顆心逐漸沾染,後續也就慢慢失去了。
而像揚眉、羅睺、鴻鈞等人,他們或是一心靜修,或是一心追求大道,沉迷於悟道之中,視光陰如無物。
而如今揚眉之舉,便是想要破了羅睺這一顆心,讓他能明確時間的變化,對此有些感知。
而一旦他沉淪於其中,有了對時間流逝的感應,神性不攻自破。
屆時,縱然羅睺能從揚眉手中走脫,良久積累下來的認知卻難以拋棄。
而到了那個時候的羅睺,如果不能堪破其中之意,那後續大道無望矣。
要悟道可不是一日之功,性命修為的累積更是需要長久時間的磨礪。
不能看破其中奧秘的羅睺,後續若是修行,怕是想長久入靜都難以做到。
一日十二個時辰,羅睺對其感知清晰,每當日出之際,便總會自覺退出入靜的狀態。
而對於悟道而言,就那幾個時辰的入靜,只怕是連念頭都難以抑制。
若真如此,羅睺大道無望矣。
而揚眉也能放下之前心中的隔閡,求得心境的圓滿。
若是羅睺能夠將其堪破,重新尋回神性,那到時候羅睺,也與此前的魔主羅睺不為一人矣。
對於揚眉而言,這也算是做到了不殺羅睺的情況下,能夠為幾位好友報仇,發泄心中情緒的最好方法,亦圓滿矣。
混沌之中的鴻鈞,此時還在為合道而準備,他已經知曉揚眉所做所為,並對此抱有期待同煩惱。
對於毀去羅睺的神性,鴻鈞樂得見此,並覺得此事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但此前羅睺之誓,至今還環繞在他的心中,道魔之爭可不會結束。
對於羅睺的手段他知根知底,也有把握能夠壓制,而一旦羅睺失去了魔主這個位置,那所頂替他之人,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他一旦合道,諸聖人歸位後,便不得插手其中,而聖人不出手的情況下,道魔之爭的未來如何,他亦不知矣。
「罷了,自有後來人。」
紫霄宮中,鴻鈞緩緩閉上雙目,造化玉蝶的紫光越發閃耀動人,天道顯化於紫光之中,與鴻鈞的身影緩緩重合,而天道也在這個過程之中,越發圓滿起來。
祈才入雲夢澤,屏翳便早早等待,萬萬里雲霞之氣,鋪作相車寶路,以迎祈神大架。
「你我之間,無需如此多禮,我此番到來,亦不是為雲夢澤之事。」
祈對於屏翳而言,觀感極為特殊,對於祈所言,屏翳只是笑道:
「屏翳今日相迎,並非迎接天庭祈皇陛下,而是作為雲夢澤屬神,迎接雲夢澤司水之神祈神也。」
「尊上與我而言,亦父亦兄,此為子弟所待父兄也,並不為過。」
祈目光緊緊的盯著屏翳,看了幾眼之後才道:
「你這廝說話總是這麼貼心,倒是讓我有些難以招架。」
自從屏翳誕生之後,祈對於這樣一位說話極為貼心,將自己奉為君父之人,實在是難以生出惡感。
只是屏翳實在太過熱情,雖然為人浪蕩了些,但其言語之中的尊敬,甚至是崇拜憧憬,祈每每聽聞,總是有些難以接受。
有的時候祈甚至都覺得,自己仿佛就是那般的偉岸。
屏翳是如何說出口的,祈並不知曉,但是祈每每聽聞,總會在尷尬之餘,又覺得極為舒心。
「尊上,屏翳所言,皆為肺腑之語,並無一句虛假,尊上於屏翳,實為君父也。」
「早在當初誕生之時,屏翳便是如此覺得,至今未曾更改。」
屏翳說到這裡,仿佛是擔心祈不相信一般,想要脫去上衣,展露胸腹,表明自己是由衷之言。
祈連忙阻止道:
「吾並非懷疑也,汝之忠心耿耿,天地有感,絕非虛假矣。」
好不容易擺脫了屏翳的糾纏,祈踏足池心亭中,放眼望去,恍若從前,心中略有感嘆,低聲道:
「回憶當年,吾同帝俊太一與此地講道,澤水清退,為大日精煉,靈機昌盛。」
「不過一個先天雲夢大陣守護,變敢放心隨意,直指大道根本,清源守流。」
「三個不過初出茅廬之人,興趣之交,卻無半點隱瞞,如今回首望去,才決當時之機緣巧合也。」
「後又因凶獸橫行,識得伏羲女媧,再交兩至友,共同建立大陣,阻礙凶獸冒犯。」
「同行至北方大陸,才見天地之廣闊,心有差異,共同於雲夢澤中修行,不敢有絲毫懈怠。」
「後終有所成就,每日在雲夢澤中飲樂,合弦而歌,可不樂哉!」
「不敢曾想有今日之花團錦簇,高居天地之上,雄踞洪荒,諸神不敢小覷於我等。」
「如今再來,獨身一人,反倒失了當初滋味,後若是在想齊聚於雲夢澤中,難待矣。」
祈念至此處,有些頗為難受,如今天庭不能缺少帝君坐鎮,雲夢澤距離天界也有幾分距離,若真有事發生,也不好趕至。
在天界之中,五人尚且能夠聚得,只是天界廣闊,又有諸多天神共居於其中,他們也不好太過於放浪形骸。
神霄天雖然僅作為他們五人的居所,但也是一個辦公之地,無數仙娥神待常候於其中。
若是再似以往那般,未免有些損傷威嚴,五人作為領銜洪荒之人,卻也被名所累矣。
在祈獨自一人有些感懷之時,卻聽見一道聲音傳來,道:
「祈,五人雖不能齊至,然今日卻有我在矣,些許放浪,當不以為意也。」
「當初你我為了煉製先天不夢星辰大陣,二人出遊,不樂乎?」
「五人也並非沒有再臨雲夢澤之時,無外乎晚些,等待紫薇星君再成長些,入了混元道即可。」
祈聞言驚訝回頭,就看見太一身著金色袍服,眉目含笑,大步走來。
「你什麼時候到的?」
祈面無表情問道。
「在你之前,大約千年前吧。」
太一面露微笑,只是笑容帶著幾分怪異。
「我怎麼會沒有察覺到你?」
太一手指微動,指向當初他們偷聽祈懲戒諸多水神時的隱藏之處,言道:
「當年玩笑之舉,未曾想今日竟還能有如此作用,祈,我以往竟然沒有發現,你是如此感情豐富之人。」
祈聽聞,終於破功,面目猙獰道:
「太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