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赤蛇,如紅玉一般美麗,無生望著眼前的赤蛇,眼神之中流露著溫柔,濃濃的母愛彰顯無疑。
而黑蟒卻在此時遊蕩至無生的身邊,身軀緩緩纏繞無生,無生對此卻是恍若未聞一般,目光並未有半點停留於黑蟒身上。
無生忽然開口問道:
「我們的孩子如此美麗,就像一塊紅玉一般,不如便叫他瓊瑰吧。」
黑蟒對此並不在意,身軀還在不斷纏繞無生,口中敷衍道:
「好,那依你的意便是。」
無生聽見此言,這才緩緩將目光挪到黑蟒身上,聲音中並無波動,緩緩開口說道:
「你不必如此著急,既然你我有言在先,我自是不會違背,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孩子誕生了,你難道就不願多看看嗎?」
黑蟒的瞳孔頓時一凝,心知自己著急了,便又緩緩從無生身上離開,正想著且看一看時,卻見到無生當著他的面,將這剛誕生的孩兒吞了下去!
黑蟒頓時驚愕萬分,口中驚呼道:
「你在幹什麼!?」
無生卻又猛的像黑蟒發起了攻擊,只是一擊便咬在了其七寸之上,白玉似的鱗片在水波中,仿佛隨著其一起蕩漾。
黑蟒眼中卻是充滿了恐懼與驚悚,臉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卻是讓無生充滿快意。
「黑蟒」頓時明白自己輸了,帶著幾分疑惑的問道:
「我自詡並沒有出現什麼漏洞,這一切也是根據你的記憶而營造出來,每一步都合情合理。」
「你也如我預料的一般沉迷其中,我敢肯定,我一定沒有出現失誤,可是你為何會醒悟過來?」
無生卻沒有言語,反倒是加快了吞噬的速度,一點一點的將黑色頭顱吞入腹中,直至將「黑蟒」吞去將近一半,這才解釋道:
「醒悟嗎?或許沒有吧,只是我不想死,不想淪為別人本源的一部分!我想活著!我想一窺大道!」
「瓊瑰不是我的孩子,若是沒有他,我是不是能活得更好呢?我是不是可以更專注於求道呢?」
「我不知道,但我自從知瓊瑰並不算是我的孩子時,我有後悔過,也有恨過,可我確實愛他。」
「這份愛讓我猶豫,它太沉重了,沉重到更勝過仇恨,更勝過生命!」
「可是當我發現,這一切都有挽回可能的時候,你知道嗎?在我聽從本心,吞下瓊瑰的時候,我是多麼的輕鬆!」
「輕鬆到讓我覺得,生命也好,誓言也好,都可以拋之腦後,那一刻,是多麼的自在呀!」
無生的瞳孔中透露著瘋狂,但更多的卻是沉重與痛苦,「黑蟒」也在無生不斷地吞咽中,只剩下些許尾尖遺留在外。
「你就是傳言中的天魔吧,我的確是要謝謝你,讓我在欲望、仇恨、痴迷與愛戀之中醒悟。」
「你放心,我會好好銘記你的,你也會化為我修行進境的資糧,助我成道!」
無生的聲音中透露著自信,但在其腹中的天魔卻開口冷笑道:
「如此甚好,你確實應該好好銘記我,畢竟你視為拖累,讓你沉迷的累贅我幫你解決掉了。」
「我記得他的名字叫瓊瑰對吧?從今往後,你再無所牽絆,羈絆在你心中的繩索,我可是幫你解開了,哈哈哈!」
剛才瘋狂與自信的無生此時卻慌張起來,高呼道:
「死到臨頭還想騙我!孽障東西,我的孩兒又怎會出事!」
無生在說話之餘,猛然加快動作,天魔的笑聲戛然而止,而周圍的環境也隨之破碎。
無生緩緩醒來,卻忽然身體一僵,原本好似要睜開的雙眼,此刻卻是緊閉,身體竟然也不斷顫抖起來。
無生感受者與自己糾纏的冰冷軀體,心中開始莫名恐慌起來,她不敢睜開雙眼,擔心看見自己最不願意看見的一幕。
她多麼希望此刻還在天魔的幻境之中,可那潺潺流動的水流,身上冰冷的軀體,自身的境界,卻又在無時無刻的提醒她,這是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無生終於按捺不住,顫抖得睜開雙眼,卻發現眼前哪有瓊瑰的身影?
與她糾纏在一起的軀體,早已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蛇蛻,顏色也早已不再艷紅,透過鱗片之間的間隔,甚至能看見其下隱隱包裹著的白骨。
裡面看不見半點血肉,一點精氣也不曾留下,天上的星月告訴她,距離二人的突破不過一刻,瓊瑰卻已經被天魔吃的一乾二淨。
無生無意識下的扭動軀體,纏繞的白骨轟然倒塌,潭底下的水源流動,將蛇蛻沖得殘破。
無生化為人形,雙目一片灰白,看不見半點生機,只是麻木的為瓊瑰收斂屍骨,卻又任水流將蒼白的屍骨吹去,只留下長長的一卷蛇蛻,雖然殘破,但好歹還是留了下來。
潭水之中忽然散發著瑩瑩白光,瓊瑰的蛇蛻在白光之中,化作紅色水袖,纏繞在無生的身上。
直至此時,無生這才從恍惚中逐漸清醒,靈台內一點靈光閃爍。
神識觸碰靈光,原本微乎其微的靈光卻在剎那間放出萬丈毫光,照亮整個識海,而無生也在這毫光之中,神情逐漸歸於平靜。
輕撫纏繞在身上的水袖,無生這才恍然驚覺,過去一切於道不解之處,此刻卻如有神助一般,輕易便能將其吸收接納。
雲夢澤之中,祈望著眼前忽然盛開的一朵蓮花,心中似有所感,又望向天邊的雲彩,良久之後才緩緩回神。
直至大日東升之時,祈這才悠悠感嘆道:
「天數如此,命有此劫,你我緣盡於此矣,只是卻不曾想,當初任爾把玩的玩物,如今確有這般運道。」
「心不死則道不生,其走得比你更遠也,跨過今日之劫,未來不可限量矣。」
祈揮手向渾沌之外打出一滴水珠,直入魔界之中,片刻之後,一縷流星划過夜空,落入洪荒之內。
祈望著流星落地,卻終究沒有動作,只是轉身向天界而去,洪荒事了,該當返回矣。
就在將進入天界之時,祈坐下的白靈卻在猶豫之後開口道:
「尊上,剛才划過的那顆流星,是敖興吧?」
白靈雖是詢問,但其聲音中卻透露著莫名的肯定,祈向下撇了一眼,只是輕輕地摁了一聲。
牛頭轉動,看著身上的祈,白靈再三猶豫之後,又開口問道:
「那尊上,我們當真不管嗎?敖興好歹也算是與我們有些許緣分,留下了不少記憶。」
祈聲音平淡,開口拒絕道:
「吾與他緣分盡矣,將其真靈從魔界之中取出,不令其淪落魔道之中,為人修行口糧,已是仁至義盡也。」
「至於其未來如何,能否得道,只能看他自己,吾亦幫不得什麼。」
「誤入歧途並非不可救,然人無恆心,又豈能窺見大道,自甘淪入天魔口中,吾又如何救得。」
白靈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言語,只是行走的速度卻是慢了許多,時不時地回頭望向流星墜落之地。
祈眉頭微蹙,但瞧見白靈的模樣,終究還是開口放寬道:
「敖興與吾緣盡,吾自然不會再管,你亦為大羅金仙圓滿,雖為吾坐騎,卻乃獨立之人,想救便去,做這般姿態何甚?」
「只是你需謹記,神不救自棄之人,只因救之無用,你既然心不在此,那且去吧。」
祈從白靈身上起身,獨自向著不周山而去,白靈見狀,連忙加快步伐跟了上來,口中賠笑道:
「尊上且等等我,敖興雖與我交好,但自然是尊上的事更重,怎麼也要讓我先將尊上送回才是。」
祈卻是又向前邁出了幾步,令白靈追之不得,就在白靈頹廢之際,遠方卻有祈的聲音緩緩傳來:
「不過些許路程,吾尚且還是走得,你既然有心前去,那還是快些得好,省得其一步小心淪為山獸口糧。」
白靈這才反應過來,此時的敖興不過才僅是一真靈,就算轉世也不過只是一嬰兒罷了,哪有力護身!
又趕忙行禮辭別之後,著急向敖興真靈落下之地跑去。
而此時的祈卻沒有半點關注,正如所言的那樣,既然緣分已盡,那又何必為其操勞。
其既然不重大道,甘願赴死,那祈又何必苦心引其入道,終歸是不可得道之人,還不如做個凡俗生靈,去追求情感與生活才是。
讓他捨棄一切去求道,那才是引人去追求鏡花水月之物,如此才是歧途。
至於白靈如何,在祈看來,那是他自己的事,白靈想要讓當年的友人回歸,也願意為此操勞,那祈自然也不會多加干涉。
畢竟白靈也是個獨立之人,既然他願意,祈在關鍵的時刻伸伸手,推他一把即可。
祈剛返回自己的宮殿之中,太一使提著一壇酒趕來,也不多言,只是對祈笑道:
「看你這模樣,想必心中多有波瀾,我不善言辭,能予你的也就只有酒罷了,且飲一杯?」
祈啞然失笑,望著眼前的太一,心中不知是何種感覺,但終究還是開口言道:
「敖興之事於我而言倒不算什麼,只是有感大道艱難,怒其不爭罷了,只是你忽然來往,卻是讓我不知如何自處矣。」
太一對此卻是極為平靜,亦開口言道:
「不過是一顆流星划過,終究不是同道之人,洪荒之中,歷來如此。」
「有心求道之人,限於天賦、環境、機緣、運道,缺一不可窺見門楣,如此之人如同過江之鯉,滔滔不絕。」
「可既是如此,其亦是毅然決然,出走家門,離開自身舒適的環境,去往廣闊的天地之中,尋求一絲渺茫的希望。」
「而有的無心求道之人,縱然是一切皆有安排,天賦、環境、機緣、運道一切不缺,行走於正途之上。」
「可也終究會被路邊的花草,天上的星月,人間的情感所吸引,將大道拋之於腦後,去追求一時的快感。」
「最終消磨光陰,待到天人五衰到來之際,這才恍然醒悟,可是為時晚矣,求之奈何。」
「如此之人,亦是如同過江之鯉,前仆後繼,前人如此,後人見之卻又不警醒,此才為常態也。」
「而人神之別,人仙之別,正是如此,我也曾教導於敖興,傳其神通法術,其本初目的雖不純,可誰又敢言此不為機緣也。」
「其轉世之後,你不也將一切安排,無論是修行所用的先天靈根,還是引導其入到的大法,不可不為直指根本也。」
「可縱如此,不也是並不如願,雲夢澤道統不可謂不重,可承擔者,必為天下之英傑。」
「在我看來,這般才正常,若是你不過當初以命格為標準,隨意挑選的一人,便可承雲夢澤道統,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祈這才反應過來,此並非是敖興之過也,究其根本,還是自己對其太過寄予厚望。
似敖興這般,才是洪荒的常態,若是人人皆有求道之心,那諸多先天神聖又豈會被天地孕育?
「罷了罷了,且飲酒去,如今看來此事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倒是我著相矣。」
祈無奈笑道,而一旁的太一這才滿意點頭,道統之重,又怎會如此輕易便能有傳承之人。
若是如此簡單,那玄門之中也就不僅僅那六人了,鴻鈞道祖都不需設下蒲團,只要在洪荒之中,以命格尋幾人便是。
祈飲去杯中之酒,那熟悉的味道頓時讓祈回憶起來,許久之後才笑道:
「當初自盤王道友處尋來的酒水,你如今竟然還有留存,也不知是該誇你不好享受,還是該罵你守財矣。」
太一則是不以為意的道:
「最後一壇,而且我也添了不少靈果摻入其中,最後再以太陽真火重新煉化,不然這無數元會過去,你又如何飲得。」
「也算是廢了好一番功夫,這才還原當年滋味,依我看,想要真正重新回味,還是得再走一趟十萬大山才是。」
祈卻是搖頭道:
「十萬大山乃是洪荒之中,少有的平和之地,迄今為止不曾經歷過多少劫難,以你我如今的身份,還是少去給盤王道友添亂的好。」
「其經營不易,若是因我們讓十萬大山落入眾生之眼,那才是真正的罪過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