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太不講道理,竟然說什麼實在喜歡花顏姑娘在一旁伺候,硬生生地將花顏姑娘的賣身契給扣下了。」
「你個呆子就不明白老夫人就是扣著花顏姑娘的賣身契不肯給,這府中上上下下有多少丫鬟婆子,難道還沒個機靈懂事的?怎麼就非要花顏姑娘不可?再說從前花顏姑娘在聽雨軒中伺候的時候,她對花顏姑娘還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個時候說喜歡花顏姑娘了,分明就是看著我們公子看重花顏姑娘,所以要留著賣身契以防萬一罷了。」
「她要用花顏姑娘的賣身契來威脅大公子?」
「威脅,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膽子,能不能威脅的成。」
花顏還未曾高興分毫,便聽見門外傳來朔風和行之打抱不平的聲音,一下子如同一桶冰涼的水兜頭淋了下來,方才升起的些許高興和激動瞬間被死死地澆滅,她渾身的鮮血剎那間就冰涼了下來。
她下意識緊緊攥住了床沿,用以借力支撐。
她應該想到的,應該能料想到的,老夫人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將她的賣身契給交出來?
想要拿到賣身契根本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只要她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裡一天,老夫人便能有把柄倚仗一天。
或許老夫人一開始還拿不準她在大公子心裡的位置,不清楚她的賣身契重要之處,可如今她懷了孕,腹中是大公子的子嗣,就只衝著子嗣,不衝著她,那賣身契衛老夫人也根本不可能放手。
花顏正想著,行之和朔風便已經進來了,瞧著她醒了,行之忙給朔風使了眼神,示意他不要說話。
行之笑著道:「姑娘醒了就好,公子吩咐了,讓屬下們去幫姑娘從聽雨軒中取東西,但是屬下想著屬下們都是粗人都是武夫,怕是有什麼地方不周到不夠細心,只好請姑娘一同過去一趟,不知道姑娘可否方便?」
行之和朔風明顯時以為方才花顏還沒醒,如今在她面前便沒有提起賣身契一事,一則是他們倆拿不到賣身契,便就證明老夫人鐵了心的不肯給,縱使是花顏知道了也是無計可施,況且她如今更不可能懷有身孕去觸衛老夫人的霉頭。
二則也是怕花顏多想,怕耽誤了她的身子和肚子裡的孩子,索性便什麼都未曾提起。
花顏稍稍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既然行之和朔風兩人不說,花顏也一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罷了。
「奴婢也正有此意,倒是要勞煩兩位侍衛了。」花顏說著,先讓行之和朔風出了房門。
誰知道花顏還沒動作,便被李嬤嬤按了下來:「姑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正是身子虛弱的時候,怎可四處跑過來跑過去?況且若是前往聽雨軒時遇見有人鬧事兒,或是姑娘運氣不好,撞上了二公子,此時大公子不在,姑娘又如何是好?既然行之和朔風兩位侍衛只是不清楚有哪些細軟,便讓奴婢跟著去也就是了,哪裡用得上姑娘親自去呢?」
「嬤嬤說的是呀,姐姐你便好好歇息,等奴婢帶著幾位小廝打理好了院中,便來接姐姐過去。」桑桑也勸說道。
花顏此時也有一些力不從心,更是拗不過她們倆,便讓李嬤嬤同行之朔風去聽雨軒取東西,桑桑帶著小廝去收拾院子了。
臨走的時候,桑桑還生怕花顏憋悶,特意將拿了兩本花顏愛看的書放在床榻邊。
花顏躺在床榻上省力倒是省力,只是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自然是有些閒暇,便拿了一旁的書來看。
桑桑那小丫頭是識得些字的,倒也不光是她,這些年衛老夫人為了今年自己賢良淑德的名聲,所有的家生子小時候都是被教過字的。
但是桑桑性子活潑,向來不喜歡古板無趣的東西,所以並不愛看書,拿著這幾本書也只是因為看花顏平時翻得多一些便拿了,卻不知道裡面的內容之特殊。
花顏靠坐在床榻上,背後塞了好幾個軟枕,手中捧著暗青色的竹簡,側支著頭肩身倚靠在軟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褥,瞧著就好似她整個人都陷進被褥里了一樣。
她眸光定定地落在竹簡上,神色瞧著認真又入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輕鬆下來,還是經過昨日有了劫後餘生之感,如今瞧著她支著頭看書,竟然少見的多了幾分慵懶閒散之感。
截然不同於初見之時,佝僂著身子縮在床角的拘束窘迫。
衛辭青下了朝,回到蒼梧苑,踏進房門第一步瞧見的便是這樣的場面。
不知怎麼,他竟然生出幾分自豪和欣慰之感,就如同那一朵柔弱無依,時刻都會枯萎的菟絲花,在他的灌溉養護之下終於枝繁葉茂不再瀕臨枯萎。
衛辭青也不停頓,朝著她就走了過去,偏偏他是練過武的,走路向來步子淺,加上花顏看書向來入神,直到他走到床榻邊,花顏竟然都還未曾發覺他的存在。
花顏正看得入神,不成想突然從頭上傳來低沉的嗓音,問她:「看什麼呢,這樣入神?」
「飛燕合德之死。」花顏下意識便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對勁,她忙抬頭便撞進了衛辭青那雙幽暗的鳳眸中。
花顏忙不迭就要起身衛辭青福身行禮,結果她剛想要掀開被褥坐起來,手就被大公子按住了。
她抬眸看他,「公子…奴婢不知公子回府,不曾及時行禮…」
「不用行禮。」衛辭青說著,瞧著她有些不安的模樣,像是要堅持起身給他行禮,他索性一掀衣擺在床榻邊坐下,隨即道:「比起行禮,本相現在對你為何喜歡看飛燕合德比較感興趣。」
「奴婢…也沒什麼太多想法,只是略識得些字,看書能讓奴婢靜心。方才桑桑拿了,奴婢便翻開看了,不曾有什麼喜不喜歡的。」花顏抿唇,對上衛辭青的眼眸,輕聲回答。
「小顏兒,莫不是你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本相看不穿你?」衛辭青聽見她的話,像是算準了花顏剛開始的回答必定是隨口遮掩所以並不驚訝,只是挑眉繼續看向她,也不說話,像是等著她回答的模樣。
這話說的…實在讓花顏有些啞口無言。
確實按照大公子的性子,怕是早就將她看得清楚明白,甚至都拿準了她必定不會馬上如實回答的習慣。
花顏攥著手中竹簡,嘴唇一抿再抿,終究是在大公子那樣灼熱的目光之中敗下陣來,只能試探著如實回答:「回公子的話,飛燕出身窮苦,父親乃是官家之奴隸,按照當時律法,奴生者也為奴,但不想多年之後竟成了寵冠後宮第一人。奴婢同她出身有些相似,卻萬萬不敢想她所行之事,只能從書中窺見一二罷了。」
「你們出身如何相似?」衛辭青不屑一笑,隨即挑眉瞧著花顏笑道:「你與她並無相似。你的父親,也從不為奴。不許再胡思亂想,竟敢將自己與那禍國妖姬想比,本相如何能有那漢成帝半分荒淫?」
衛辭青入說著,話音卻提前落了,唇上傳來冰涼柔軟的觸感。
是花顏伸手輕輕捂住他的唇,滿眼緊張又小心地望著他搖頭:「雖在府中,但公子身份尊崇,萬事都要小心,還請公子莫要妄言,當心隔牆有耳。」
說完,才鬆開了衛辭青的唇。
衛辭青頗有些好笑地瞧著小丫鬟,「左不過一句玩笑便這樣緊張,本相的蒼梧苑周全的很,放心說就是。」
「奴婢也是擔心公子。」花顏忍不住小聲為自己辯解,倒好似她在懷疑他的蒼梧苑處處不安全一樣。
衛辭青未曾聽清,倒是只瞧見了小丫鬟眸中的嬌嗔,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哼笑著說:「你如今倒是膽子大了,不僅敢自比那禍國妖姬,連本相的嘴都敢捂了。」
「奴婢沒有!奴婢只是擔心公子罷了。而且奴婢怎敢自比飛燕合德。暫且不論飛燕合德的各種行徑如何,只說是飛燕合德的美貌與才能奴婢是萬萬不敢想的。」花顏說著,抬頭輕撫著臉頰瞧著他,如實道:
「奴婢容色一般,如今又在病中更是憔悴,哪裡能妄想與飛燕合德的美貌相提並論?還有奴婢粗笨,並不曾學舞,如何敢想比過飛燕合德的掌上起舞?是公子自己主觀臆斷,莫要冤枉了奴婢才是。」
衛辭青聽得連連發笑:「如此唇舌,竟也敢誆本相自己只是識得幾個字?若顏兒都只是識得幾個字,那這天下怕是再難找出第二個更有才氣之女子。」
「公子…」花顏一時愣住,被他說得臉頰泛紅,愣著神看他,明明今日大公子未曾做出什麼親昵逾矩之舉動,怎麼偏偏就兩句話就能將她說得臉頰泛紅滾燙。
她無意識地嗔了他一眼:「公子可從來不是輕易誇人的。況且奴婢哪兒有誆您,確實容色才能不及半分。」
「這掌上起舞便也罷了,本相還未曾見過你起舞無法評判,只是這容色麼…」衛辭青說著刻意頓了頓,伸手用指尖輕輕抬起花顏的下巴,煞有介事地打量了片刻才道:「本相瞧著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花顏一瞬間被衛辭青一句話說得滿心羞赧,根本弄不清為何一向寡言少語的大公子今日突然變得這樣的……油嘴滑舌。
說得她臉頰直發燙。
那眼神也是她從前難以見到的溫柔繾綣。
她攥緊手裡的竹簡,眼神躲閃著想要用以遮掩心中的慌張和羞赧,慌不擇言道:「奴婢面色蒼白,眉眼憔悴,哪裡還有半分容色,公子莫要胡言。」
「胡言?」衛辭青像是聽見了什麼罕見的笑話,勾唇笑著,舌尖抵了抵腮,眸光幽幽地落在花顏身上,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片刻後,他未曾說話,沉默著用手分別穿過她的膝下和腰腹,一個用力就將花顏連帶著身前裹著的被褥打橫抱起。
驟然失重,花顏反應不過來,下意識便緊緊攥住了他胸前的衣物,滿眼緊張又有些惶恐地看著他:「公子…這是要作何?」
剛問完,衛辭青便將她放在了梳妝檯旁邊的凳子上,花顏一轉頭便能通過梳妝檯上的銅鏡看見自己如今面無血色的憔悴模樣。
沒等花顏說話,便發現大公子還兀自站著,他站著花顏自然是不敢好端端坐著,正欲起身候著,誰知道她剛剛只是起了個勢,隨即便被肩上的那隻大手按了下去。
頭頂上也傳來他慵懶清冷的嗓音:「乖乖坐著,你若是摔了還要勞煩本相多費力氣將你重新抱起來。」
這話說得直接又刺人,不像是命令也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故意壞心思地要氣她。
花顏聞言不僅未曾被氣到,反而看著他比方才說盡漂亮話的大公子顯得更加真實熟悉。
「奴婢遵命。」花顏這回倒是肯老老實實坐著了,只是還是有些忍不住扭頭去看他在做什麼。
這不看還好,一看便發覺有些不對勁,大公子竟然是對著梳妝檯上妝奩中的物什開始精挑細選,大有想要幫她上妝的意思。
「公子…這是要做什麼?」花顏有些不解地問,總不能大公子是真的想要幫她上妝吧?大公子這樣的人為她上妝?
花顏怕是暈了頭才會往這個方向想。
誰知,衛辭青就像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看透花顏的心理活動似的,花顏剛問完剛想完,便瞧見他掀了掀薄唇淡聲道:「莫要著急否定自己的猜想,也許它就是真的。」
此話一出,如同一道天雷從花顏頭頂劈下來。
不知是對於衛辭青當真要給自己上妝這事的震驚,還是驚訝於他竟能將她的心理變化都能如此敏感地感知道,花顏猛然抬頭看向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頗有些受寵若驚又震驚地看著他問:
「公子…當真要奴婢上妝?」
衛辭青在妝奩中挑挑選選的時候,抽空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何不可?嗯?」
花顏實在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大公子能為自己上妝,也是未曾想到大公子這樣的人,竟然會為人上妝,有些侷促又緊張地咽了咽,攥著他的衣袖才道:「奴婢…身份卑微,怕是不配讓公子親自為奴婢上妝。」
「本相說過什麼?」衛辭青手中動作未停,只是極為譏誚地哼笑一聲,隨即反問他。
雖然他這話有些沒頭沒腦,但花顏也是一瞬間就明了了他的意思,只能扯著他衣袖回答:「…配不配,公子說了算。」
「那為何質疑自己?」衛辭青聞言,又問。
花顏被他問的啞口無言,她從前不是下人,是身世清白的官家小姐,自然不會輕易地覺得自己身份有何問題,加之父親將她養得周全仔細,讓她生了幾分傲骨和氣性,更不是會輕易說自己不配的。
只是家道中落,萬事便再也由不得她,她經歷世事無常,經歷人心不古,開始學會遮掩自己的傲骨和氣性察言觀色。進了衛府之後,又仿佛被人打碎了骨頭,縱使她心裡從不覺得自己不配得什麼,但面對主子,她便是要口口聲聲說自己不配,才能算是旁人眼中的懂規矩。
只有衛辭青會問她,會在她屢次重複提及自己不配之時,屢次追問她為何不配。
物什碰撞的悉索聲音不停傳來,明明只是上妝,花顏卻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心跳都隨著耳邊響起的聲音不停加速,就好像不是簡單的上妝,而像是什麼重要的儀式一樣。
片刻後,大公子像是終於挑選到了自己要的,在花顏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和她面對而坐。
正在大公子抬手之時,花顏下意識又拉住了他的衣袖,滿眼緊張和不確定地問:「公子會上妝嗎?」
她問的緊張,衛辭青倒是答得十分坦然輕鬆,「不會。」
短短兩個字,如同冷水將花顏整個人都淋到冰冷,她嘴唇一張一合重複了好幾次,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又只能欲言又止。
手中拉著他的衣袖,就在衛辭青要扯出自己的袖子之時,花顏才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公子當真不會嗎?」
「本相像是經常為女子上妝之人?」衛辭青答得更是坦蕩不已,他一眼便瞧出了花顏的緊張和侷促,忍不住唇角上揚,卻又能忍住話中的笑意嚴肅道:
「所以你最好放鬆,莫要緊張亂動,否則畫歪了本相可是不負責的。」
這話一說,花顏哪裡還敢亂看亂動,登時便聽話得不得了,像是木頭人一樣任由面前的衛辭青折騰。
偏偏面前的人一靠近,他身上獨有的冷竹香,便如同得了指引一般,越發強勢囂張地將她整個人包裹住,花顏被裹在被褥之中,鼻尖充斥著他的氣息,眼前也只能看見這張認真正經,為她上妝的俊臉。
太靜了。
隔得太近了。
一片靜謐之中,由於靠的太近,花顏幾乎能夠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和平穩的呼吸聲,能夠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和柔軟帶著薄繭的手指,更看見他那滿眼的認真與專注。
花顏又片刻的愣神。
面前的人,乃是大景國最年輕的丞相,權傾朝野的文官之首,更是運籌帷幄算無遺漏的權臣,如今竟然是滿眼專注地給她上妝,就仿佛他那一雙漆冷幽暗的鳳眸之中,只能看見她一般。
廂房中燃著火爐,熱氣將整個廂房中的寒氣都逼的無處可待,只能變得暖和起來。
只有偶爾響起來的炭火燃燒爆炸聲和兩個人從完全不一樣到逐漸統一的呼吸聲。
很靜,很暖,如同山澗潺潺的溪水,細水長流的平靜與長久。
花顏甚至從心中生出幾分,要是讓時間停留在此刻就好了,縱使她不知道大公子上的妝會是何模樣,她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與大公子都是心無旁騖的,眼中都只有對方,不容旁人插足。
正在此時,衛辭青仿佛終於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若是再這樣看著,本相是要分心了。」
「奴婢知錯,不看了。」花顏認錯倒是快,快的不給衛辭青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衛辭青最後看著她,也只是指腹在她下唇上摩挲了片刻,手上也開始繼續給她上妝。
又過了許久,衛辭青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物什都重新放回了妝奩之中,將梳妝檯上那面銅鏡拿過來,放在花顏面前,讓銅鏡映出她此時的俏臉。
視線一觸及銅鏡中的自己,花顏便徹底愣住,她此時的妝容同平時倒是沒有什麼不同,唯獨額上多了一株海棠花鈿,那花得栩栩如生,仿佛當真在她額間燦爛盛放,讓她原本憔悴蒼白的眉眼瞬間便顯得嫵媚艷麗起來。
花顏下意識地撫上額角的海棠花鈿,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面前便傳來大公子淡漠又平穩的清冷嗓音:「本相可從不胡言。」
花顏滿眼驚喜地望向他,眨了眨眼:「公子不是說…不會上妝麼?」
「本相從未給女子上妝不假,卻也是看過桑桑為你上妝的,自然記得大差不差。」衛辭青說著,眸光流連在她的俏臉上,像是有些不舍移開視線,又像是在眼中描繪她的臉型和五官。
「多謝公子,旁的都沒有什麼,只是這額間的海棠花鈿,公子花得竟然這樣好,像是眨眼下一刻便要活過來一般。」花顏滿眼歡喜地看著他,眸中是她從未意識到的嬌媚。
她沒意識到的東西,可對於衛辭青來說便是極具有誘惑力且致命的了。
她本就生的美,是衛辭青見過這樣多女子中最美,最符合他心意的,那雙眼更是能輕而易舉讓他起意動念。
如今額間那海棠花鈿更是襯得她肌膚勝雪,平日她雖美但因著她刻意想要藏著些,上妝都淡,未曾展現出她的美。
那海棠花鈿就如同一把開啟神秘大門的鑰匙,瞬間將她所有的美襯托的淋漓盡致,如同一副千年珍藏的畫卷,將所有的美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衛辭青才驟然發現,原來他的小丫鬟,只是容色,便已經是美到了生出了攻擊性。
平日他都看不夠,更別說如今毫無遮掩,她那眼波流轉間的嬌嗔和渾然天成的媚色,實在是勾得人心癢難耐。
衛辭青只覺喉間發乾,喉結上下滑動幾下,隨即才道:「可本相覺得,這花鈿在顏兒的容色面前,被襯得黯然無光,毫無顏色。」
「公子怎的…」花顏正欲問他怎麼今日這樣油嘴滑舌,誰知還沒說完,整個人便被他按進懷裡。
花顏裹著厚厚的被褥,衛辭青便抱著她忍不住咬上她的紅唇。
可出乎花顏意料的是,大公子未曾多做停留,只是咬了咬她的唇,像是懲罰又像是發泄。
花顏怯生生地看著他,本來下唇就被他咬破了一角,現在還隱隱疼著,被他一咬更是有些明顯,她忍不住舔上自己的下唇,想要緩解些。
也不知道是她哪個動作惹到了面前的人,原本抽身了的人,竟然又按著吻了過來,專挑著她的下唇咬。
然後沒等花顏反應過來,他又鬆開了。
花顏沒反應過來是自己哪個動作惹著他,下意識舔了舔下唇被咬破皮的地方,想問他:「公子…唔…」
他又咬了過來!
這回花顏稍微有了些防範,退身欲躲,誰知道面前的人像是不得逞不罷休,不管不顧地追著她吻了過來。
好在今日他的自控力似乎還不錯,並不停留太久。
花顏也終於好像猜到了是自己哪個動作招惹上了他,下意識想舔唇的時候瞬間反應過來,頂著他灼熱的目光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她試探地看著他,卻發現大公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臉看,像是看入了迷,又像是一個畫師滿眼欣慰地欣賞著自己的名作。
「如此容色,怕是飛燕合德也無從相比。」衛辭青幽幽地盯著花顏看,片刻後得出這一句評語。
花顏哪裡聽過旁人這樣夸自己,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恨不得把自己鑽進地里去才好,羞赧道:「公子莫要打趣奴婢,莫要再說了…」
「這是羞了?」衛辭青看著她那四處躲閃恨不得躲進地里的模樣,實在是喜歡得緊。
這副模樣,衛晝然那個廢物一輩子都不可能得見。
正想著,他的行動已經快了思緒好多步,直接將花顏的頭攬著靠進自己的懷裡,讓她的額頭抵著自己的胸膛,「顏兒。」
花顏聽著他的嗓音,感受著他胸腔傳來的震動,他的低聲呼喚明明只有短短兩個字,卻仿佛是什麼極其不一樣的東西一樣,無端端便撩撥著她的心弦。
她輕聲應:「奴婢在。」
「不許再稱奴婢。」衛辭青道,他不知為何,為何懷中抱著這小丫鬟,他竟然極為反常地生出幾分心安,他說完又像是不夠,繼續道:「日後你是本相院中的人,本相不許你稱奴婢,便不許稱。」
花顏原本想要推拒的話語也被他一早猜想到,嘴唇一抿再抿也只能應了一聲:「好。」
「也不許稱公子,在這蒼梧苑中再沒有公子,於你也只有本相,再不會有什麼大公子二公子。」他強勢地命令,不給她半分質疑和推拒的機會。
「可奴…我不知道要如何稱呼…」花顏有些遲疑,眨眨眼,看著他鶴氅衣袖上的青竹刺繡紋樣發呆。
「隨你,只要莫稱公子。」衛辭青道,實際上他心裡想的是,她在他面前,只有她們二人在的時候稱公子。
那同衛晝然相處之時呢,怕是也同樣喚公子吧?
花顏起先還不明白,後面將大公子方才孩子氣的話語琢磨了兩遍便明白了過來了,輕聲喚:「喚大人可好?」
「有朝一日旁的官員在側,你又該當如何?」衛辭青也不置可否,只是追問。
他就仿佛是突然發了幼稚氣的孩子,不肯要同別人一模一樣的東西,也不肯要別人有的東西,執拗又病的只想找尋唯獨只有自己有的。
花顏驟然抬頭,徑直迎向衛辭青暗沉幽深的目光,有些無奈又有些絞盡腦汁,索性隨口喚了句浪蕩詞:「那青郎想聽什麼?」
青郎。
沒人這樣喚過。
衛辭青禁不住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隨即鬆開她,看著滿眼猝不及防又完全沒放心過來的花顏道:「這樣甚好。」
花顏:………平常哪裡會有人喚的出口啊!!!
花顏這會兒心裡正百般崩塌著呢,正巧著門口傳來小廝通報的聲音——
「公子,姑娘,李嬤嬤和兩位侍衛回來了。」
「進。」衛辭青抱著花顏起身,將她重新放回了床榻之上,再轉身便看見了進來稟報的李嬤嬤。
「奴婢見過公子,姑娘聽雨軒的衣裳細軟都收拾來了,有兩位侍衛一同跟著,聽雨軒的人自然不敢搞鬼,加上姑娘同奴婢們的細軟本就不多,倒是沒什麼差的漏的,只是…」李嬤嬤說到一半便有些停頓下來,有些為難地從衣袖中拿出一物道:
「這是奴婢在房中找到的,只怕是修不好了。」
花顏定睛一瞧。
是面具,是大公子贈予她的面具。
眼下已經被夏桃摔壞了,耳朵徹底掉了一隻,花顏從李嬤嬤手中接過來,輕撫著面具,有些捨不得,但仍舊抬頭看向李嬤嬤:「無事,但不是很要緊的東西,只是我心裡總歸有些捨不得。煩請嬤嬤將東西幫我放回院子中好好安置。」
李嬤嬤自然聽了吩咐去行事了。
倒是大公子垂眸掃了一眼她手中破損的面具:「你很喜歡?」
「不是公子喜歡麼?」花顏聞言抬頭,滿眼不解地望著他,隨即又道:「公子送的,所以我喜歡。」
「那有什麼要緊,面具罷了,改日再送你就是了。」衛辭青說著,想要將那面具從她手裡拿出來,卻發現她用了些力,輕易拿不出來。
這時,門口站著的朔風定睛一看,還以為是啥大事,只是面具破損了,忙上前大大咧咧地安慰花顏:「姑娘不用傷心,不過是壞了一點點而已,交給公子,公子會修面具的,上次您被綁架後找到面具已經壞了,就是公子修好的。」
他說得開心,倒是沒注意到旁邊一直使眼神的行之,和驟然安靜下去的廂房中氣氛越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