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公子?」花顏心頭情緒洶湧,聽見行之的話更是變得渾渾噩噩,嘴唇顫抖:「大公子為何會讓奴婢去?」
想都不用想,那樣的場面肯定是文武百官和家眷都是要到場的,老夫人和二公子也定然是要去,她…她如何能夠跟著大公子一起出現?
這不是自己上趕著找死麼?
「奴才…唉…奴才也沒有法子,大公子指名道姓要您去的。」行之嘆了口氣,看著面前嚇得神色不安的花顏,忍不住心生憐惜。
人嘛,對待柔弱的人和物都是會忍不住多生出幾分憐惜的。
大公子不是有八公主作陪麼?這時候讓她去,若是讓老夫人和二公子看見她怕是下一刻就要被拖下去亂棍打死。更別說大公子身邊還有位驕縱囂張的八公主。花顏抿了抿唇,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詢問:「若是奴婢不去……」
行之正要說話,就聽見門外傳來朔風的聲音:「行之,老夫人院子中的人傳來消息,說是老夫人正要派人去找花顏姑娘呢!」
花顏立馬嚇得渾身一抖,滿眼求助地看向行之:「行之侍衛,求求您,讓我先回院子中吧!」
行之耐不住她求,終究是答應了,說他會儘量在大公子面前解釋清楚的。
花顏馬不停蹄地出了大公子的院子,和老夫人派來的人遇見的時候,幸好離大公子的院子足夠遠。
誰知道,老夫人竟也是要讓花顏陪著二公子前去聽主持講經論道。
老夫人帶著二公子前去,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二公子幾年前就一心向佛,鮮少露面。若是衛老夫人想要讓二公子重新在朝堂中一展才華,那這皇上皇后攜文武百官都會在的大場面,自然是二公子重新出現在百官視野中最好的機會。
只是,花顏霎時間頓住,不敢想大公子看見她跟在二公子身後,就算是行之再幫她解釋,怕是局面都難以控制。
「怎麼?花顏姑娘不舒服麼?」為首的嬤嬤冷聲詢問。
花顏下意識搖頭,答了一聲並未,只能認命地跟著嬤嬤們去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公子還是那般瞧不得她,只是已經從歇斯底里的模樣抽身出來,臉上掛上了溫潤的笑容,跟在衛老夫人身後,花顏則是兢兢業業地跟在其身後。
果不其然,當真是好大的場面。
相國寺主持了禪大師帶著幾十名年長的僧人分別坐在席上,對面則是空了好幾個位置,想來該是帝後和太后的位置。
衛辭青作為文官之首自然是坐在官員之首的席上,只是全場竟然都沒有看見八公主和太子殿下的蹤跡。
衛老夫人和二公子在席間坐下,老夫人出身高門,夫家更是世代簪纓的丞相府,這些年苦心經營也在京城中博了個極好的名聲。
只是坐下的片刻,就有不少官家夫人前來搭話,老夫人倒也管不上花顏,她便跟在二公子身旁伺候著。
幾乎是入席的一瞬間,花顏便感受到一道灼熱漠然的打量視線。
她下意識抬頭,便隔著儘是說話閒談熱鬧的宴席,遙遙撞進了那人一如平常清冷漠然的鳳眸中,此時閃爍著冰冷的暗芒。
他危襟正坐在太師椅上,修長白皙的大掌擱在桌面上,迎著她頗有些心虛的目光定定地打量她,半分不曾閃躲,指尖輕敲著桌面慢條斯理,像是半分情緒也無。
只是他眸中的暗芒,縱使是隔著高朋滿座的人山人海,也像是攝取了她的心神,足夠讓她心驚膽顫。
花顏定定地看向衛辭青時心神不寧,恍惚間像是聽見了身旁二公子低聲說話的嗓音,卻沒有聽清。
「你在看什麼?!」
直到二公子一聲疾呼才勉強將花顏的心神拉了回來,她手下一虛,差點將茶水灑到桌上,她低頭再不敢引起二公子的注意,輕聲回答:「回公子,奴婢在看周圍牆上掛著的佛經繡品。」
相國寺乃是景國第一寺廟,也是歷來皇室最為信奉的,香火鼎盛,經久不衰。周圍牆壁上整齊有序地掛著數不清的佛經繡品,是將佛經用蘇繡之法繡在絹帛之上。
聽見她這話,便感受到面前的一束目光,許是二公子驚訝於她對佛經竟會感興趣,不屑地問:「你能看懂?」
「奴婢…只是勉強識得些字罷了,連那繡品上的字都認不全,自然…更是看不懂的。」花顏謹慎回答。
像是在他意料之中,衛晝然笑得溫和鄙夷,興致缺缺地睨了她一眼,可下一刻,他瞬間愣住——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面前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粗鄙小丫鬟,竟然比紅豆還要像他記憶中的朱顏幾分。
而另一邊,行之正在解釋之時,身旁傳來一聲低冷的笑。
衛辭青瞧著花顏守在衛晝然身邊,那姿態好不恭順乖巧,眉眼間儘是譏誚陰沉:「她倒是很聽旁人的話。」
行之聞言往衛晝然那邊看了看,看見衛晝然盯著花顏看,下意識看向自家主子,嚇得渾身冒冷汗。
不是,二公子您不是向來不喜歡花顏姑娘的嗎?!
做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盯著花顏姑娘看,那看得眼睛都直了,根本移不開!
求您別看了!
正在此時,只聽人群一種一陣騷動之後立馬安靜了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是帝後和太后來了,身後帶著八公主和太子殿下,眾人齊齊起身行禮。
「眾卿免禮平身,如今在相國寺中,不必要的禮數盡可免了。」皇上不怒自威,渾身氣派實乃人中龍鳳,身旁的皇后也是賢良和善。
帝後和太后太子徑直往自己的首席位去了,獨獨八公主扯著皇后娘娘撒了嬌,最後徑直到了衛辭青的身邊坐下。
一時之間,全場官員家眷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衛辭青身上。
八公主愛慕丞相,在京城早已經是人人知曉,眾官員背地裡都猜測他們這位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何時能夠成為八駙馬。
皇帝與相國寺主持講經論道,並不太管束在場官員,只求一個渾然自在,眾人或是低聲議論,或是凝神靜聽。
鬼使神差地,花顏控制不住抬頭偷瞟衛辭青的方向,瞧見八公主支肘對著他嬌笑著說話,她忍不住又看向他。
恰好,對上他直勾勾的冷漠眸光,眼眸中全然是漫不經心和淡漠,仿佛他盯著的不是花顏,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