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寂滅和重啟
只要冥王死亡超過半數，戰鬥就結束了，這是誰都能認清的現實。
原本要達成這個目標並不容易，畢竟冥王不是那麼好殺的，但現在，讓所有人感到震撼的是，陳默正在像砍瓜切菜一樣收割那些冥王，一步步地向目標靠近。
「太恐怖了。」
哪怕是最強的聖境，看到眼前這一幕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不知道陳默的新能力是什麼，只覺得他所到之處，都會被一個無形的降智光環覆蓋，那些冥王就像是變得痴呆，對襲來的攻擊毫無反應。
而如果在陳默面前失去反應力，結果當然是致命的。
他用九殺羚曲里最基礎的抽絲斷麻，瘋狂收割著冥王們的性命，就算漏掉少部分，也會被其他聖境一邊震驚一邊趕過來補刀。
看到這一幕，連深域裡的五大種族軍隊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他們仿佛看到了聖王降臨，畢竟只有在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面前，冥王們才會放棄抵抗，任由對方拿捏。
在一種詭異且平靜的氛圍里，所有人都直接或者間接地看到，陳默不厭其煩地瞬間移動，將那些冥王屠戮殆盡。
難道，這麼簡單就結束了？
已經有人開始歡慶，但主要集中在缺乏紀律性的冥淵種族，人類方面大多數收縮了一下陣線，沒有太大的反應。
深域的敵方軍隊更多是茫然，就連那些中高層軍官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至少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冥王全部陣亡的場面。
不過事情顯然並不會這樣結束，到了這個或許是轉折點的時刻，後面那座巨門終於又開了，緊接著，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
和巨大如城牆一般的淵心門相比，他顯得無比渺小。
陳默轉過身，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東極鐵御王，準確來說，是換成東極鐵御王身軀，又多出了一些五大族特徵的東極朔。
別說是陳默，其他冥淵軍官看到這個人影的時候也愣住了。
在他們眼裡，這個東極朔只不過是角和羽的跟班，怎麼會從門裡面出來呢？
而且那兩位大人和其他的王都被那個人類殺死了，他又能有什麼用呢？
東極朔卻仿佛毫無所覺，就這麼直愣愣地走向了陳默，一邊走，他的身上一邊發出了嗡的一聲鐘鳴。
陳默微微挑眉，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正是天地鐘的鳴響。
「我看見，你也有天地鍾，而且還得到了陰陽鈴？」
東極朔向這邊走來，語氣里聽不出一絲凝重。
陳默能理解，他在聖王一絲神魂里看到了，天地鍾是篩選合道者的誘餌，不止一個，但他更在意的是什麼叫「我看見」。
難道他就是聖王?
不可能，大概率是獲得了某些力量，也許還是老一套的分享一點力量，造一個更強的東西打過來。
「還有完沒完了。」
陳默嘀咕了一句，沒有跟對方廢話，放出寒氣席捲而去。
然而只聽見又是嗡的一聲鐘鳴，無形的寒氣在瞬間顯化出來，然後嘩啦一聲像玻璃般破碎。
陳默秒殺所有冥王的招式瞬間失效了。
嗖嗖嗖。
許多聖境的身影趕來，看樣子都準備出手，但是第三聲鐘鳴響起，讓所有人忌憚地停了下來。
隨後，所有剛才被陳默斬殺的冥王屍身突然都動了起來，他們微微顫抖，懸浮升空，看起來十分詭異。
不過，這些屍身沒有飄到太高的地方，因為在半天就化成了齏粉，又幻化成點點星光，匯聚到東極朔的身體之中，他似乎在奪取某種力量。
嗡！！
隨著第四聲前所未有的巨大鐘鳴，他的氣勢終於達到了頂點。
他似乎成為了一個容器，裝下了所有冥王的力量，這種氣息讓陳默都沒敢貿然上前，其他人更是感受到了一股恐懼。
東極朔的軀體變得膨脹，好像給一個布偶里塞入了超量的棉花，讓他顯得有些不正常的扭曲。
「呵哈哈哈哈」
兩把刀刃從他的手臂之中鑽出來，他的眼睛裡流出了黑色的血，但他似乎擁有了奇異的力量。
「我將代行聖王的權力，統一所有世界，讓你們全部嗬」
他的話沒說完就突然停住，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因為他的胸前被一團黑色如頭髮一般的絲線洞穿，正滴著鮮血。
絲線是從地下出現的，原本是不知來源，但是眾人很快就確定了其源頭，因為後面那四座巨門此時已經完全洞開，還有更多絲線正在從裡面噴涌而出。
「那是什麼？！」
一眾聖境都驚疑不定地後退，他們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但從裡面完全感受不到殺氣，說明絲線並不是衝著他們來的。
就在眾人猶豫的時候，黑色絲線涌得越來越多，遮天蔽日，仿佛比原本四座巨門圍起來的空間還要大。
它們並不攻擊在場的任何人，只是在半空中結成一股一股的，仿佛編成了辮子，無數股辮子，然後不斷向後方延伸，轉眼就到了看不見的地方。
面對這樣的變故，就連陳默也無力阻攔，因為發生得太快。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剛才悄悄試過，他的寒氣對這些黑絲毫無作用，起不到降速的效果。
當絲線繞過在附近的所有軍陣之後，它們突然往地面上插了下去。
噗嗤噗嗤。
有的人就像東極朔一樣被洞穿，但不是那些絲線故意的，它們只是想往大地下面扎，如果下面有活著的人或者其它異族，就會被一併刺穿。
轟隆隆——
接下來，更大的變故出現了，大地開始顫動，就好像發生了劇烈的地震，但如果真要評估，這應該不屬於體系範圍內的災害。
很快，人們就意識到這並不是完全的地震，因為大地開始上升。
陳默略微蹲伏，沒有亂動，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留在原地，然後向四周眺望。
這時候他才發現，大地並不是單純在上升，而且還碎了。
那些髮絲就像鋒銳的剃刀，將整個冥淵切割成一塊一塊的，最小的只有淵心門和附近城市這一塊，大的甚至像是一整塊大陸。
破碎的大地緩緩上浮，往透著暗紅色光芒的天穹靠近，誰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想幹什麼？」
這時候，第一個被洞穿的東極朔被一撮絲線挑著飄到了陳默等人上方，像個殭屍一樣面無表情地說道：「最終寂滅。」
有人喊道：「什麼？！你要把冥淵炸碎？」
東極朔顯然已經不是他自己，這傢伙受騙了，他以合道者的身份投靠聖王，但聖王只是以他為容器，來啟動這場浩劫。
剛才就趕到最前面的姜槐說道：「他是想毀滅所有世界？」
「至少冥淵要毀滅了。」
「也許我們的世界能保留下來。」
眾人心思各異。
誰都畏懼死亡，可如果知道，希望保護的東西能保留下來，或許會有一點安慰。
有人試圖對準黑線爆發的源頭出手，然而現在大地裂開，就算是聖境也夠不到正在遠離眾人的大門。
有同陣營的冥王試圖傳送逃走，可只聽見一聲哀嚎，他的屍身就被阻攔在半空，然後隨著破碎的大地一起上浮。
「看來空間也斷層了。別放棄，所有人回去結成陣勢，想辦法自保。」
在天崩地裂的時刻，原本慌了神的眾人又恢復了一些鎮定。
如果冥淵徹底毀滅，那麼他們大概率也得陪葬，但在結果發生之前，至少還能掙扎一下。
這時候，只見陳默揮劍斬斷了身旁的一團黑色絲線。
寇天江靠過來說道：「這些線只是連接，你斬斷也是沒有用的。」
當然是如此，巨門裡湧出的黑線已經完全超出了門內原本應當有的容量，這是一種超越規則的力量，不是靠斬斷就能阻攔的。
陳默卻不說話，他抓住了斷開的黑線，準確來說，是連在巨門之內的那一頭。
噗嗤！！
那些黑線鑽進了他的掌心。
眾人心裡一驚。
「你在幹什麼？！」
陳默擺了擺手，他正在集中精神。
有過陰陽鈴里的經歷，他感覺，那個藏在門後的聖王很有可能不是一個實體。
現在他則更加確定，因為但凡那傢伙是個活生生的東西，也沒必要藉助東極朔這樣的合道者當做容器。
如果要對付一個沒有實體的東西，就得和上次一樣，與其融為一體，從意識層面將其毀滅。
此時，陳默要做的，就是利用那些黑線，反過來跟聖王連接。
不出所料，對方似乎並不想被他入侵，於是黑線之上傳來一股強悍的拉力，將陳默整個人從地上拔起，拖向了遠處的巨門裡。
「陳默！」
一眾聖境面面相覷，卻沒有辦法阻攔。
陳默被黑線拽入了巨門之中，但他自己毫無感覺，因為他的精神已經融入了另一方世界。
剛一進來，他就聽到了無數難聽的聲音，嘶吼嚎叫咒罵，無一不是蘊藏著劇烈的負面情緒。
陳默舉目四望，看到的是無數紛亂的景象，各種憤怒悲傷嫉妒之人，徒手或者手持各類武器從四面八方攻來，然後從他身上穿過。
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陳默似乎也什麼都做不了。
這裡沒有任何一個實體，他甚至無法跟誰溝通，只能嘗試從這些強烈的負面情緒里尋找一些本質的東西。
他必須抱守心神，因為但凡稍微放鬆，精神恐怕都要被這些瘋狂的囈語給逼瘋，可他又必須專注去聽。
這些囈語仿佛直接從天靈蓋灌進腦海，讓陳默頭痛欲裂，但他同時感覺什麼東西在被打開。
嗡。
天地鍾在微微鳴響。
每過一段時間，它就會響一聲，而此時，陳默腦海里的疼痛就會瞬間減輕，然後再重新醞釀，等到快要無法忍受的時候，鐘聲再響。
漸漸地，陳默理解了這個地方，或者說不存在實體的聖王的心情。
這些負面情緒的合集來自宇宙萬界的所有生靈，一切仇恨憤怒暴虐都會不斷匯聚，產生了一團純粹的負面能量。
這些能量催生了五大族，他們只知道征伐，不斷破壞世界將它們融入冥淵，而賜予他們力量的負面能量，被誤解為所謂的聖王。
等到破碎的世界積累到足夠的數量，最終寂滅就會啟動，從冥淵開始，向宇宙里剩下的世界輻射，最終消滅所有的世界，完成宇宙重啟，清空所有負面能量。
這就是為什麼五大種族只知道破壞，而且殘暴不仁，還受到統一意志的命令，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這股意志的造物。
陳默睜開眼，他看向周圍來來回回穿梭的影子。
很神奇的是，他現在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生死，或者拯救世界的重任。
他只是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無法領悟敕墨劍經的最後一重，因為那本來就不是在現實世界的一劍。
只有在這紛亂嘈雜的精神世界，才有可能領悟全部的真諦。
陳默拔出了劍，雖然並沒有實體，但他就是從虛空里將一把樸實無華的長劍給抽了出來。
噌——
一聲持續的劍鳴在劍身上迴響，看來它對這個地方也產生了感應，想要儘快斬出去。
陳默並沒有拖延，他手持長劍，看上去平平無奇地往下一揮。
轟！！！！
乳白色的光暈從他身周展開，向著四面八方蕩滌而去。
陳默用袖子擋在眼睛前面，卻無法遮住那耀眼的光芒，他能感覺到，耳邊的一切嘈雜都在消亡。
留在外面，被黑線分割的眾人無可奈何，寇天江嘗試著斬斷了黑線，也學著陳默的樣子，想要跟過去，未遂。
那些黑線好像根本看不上他，直接拒絕入內。
眾人被困在破碎的孤島上，可以遠遠看見另外一處破碎大地上的聯軍，所有人都很慌亂，有許多人嘗試逃走，卻落入了茫茫虛空之中。
正在所有人慌亂不已的時候，突然間，有人喊了一聲。
「看那！」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只見巨門之內，黑線的源頭處，一縷乳白色的光芒正用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蕩滌開來。
唰——
光芒從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始瓦解黑線，穿過的地方，空間立刻變得穩定起來，被它掃過的天幕都變得清明，不再氤氳著暗紅色的光。
一切混亂好像在這一刻完全停止，上浮的大地穩定下來，停在虛空之中。
姜槐沉聲道：「空間隔斷好像消失了。」
眾人沒敢輕舉妄動，畢竟這種隔絕，甚至可以秒殺聖境。
最終，寇天江心一橫，直接使出了傳送，果然，他並沒有被阻擋，而是直接位移到了不遠處的一處浮島上。
這裡就是四座巨門所在之處，只不過門已經崩碎成了滿地廢墟。
廢墟之中，陳默抬頭看著被淨化的天穹。
他很想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重啟。
「寇師傅，我覺得，這下應該算是咱們贏了。」
三年後。
一群年輕人穿過了冥淵之門，在導遊的帶領下沿著大路走進市區。
「這就是萬界旅行路線的第一站，被我們稱為交匯之地的城市，我們人類想要去其他世界，見識宇宙里的其他種族，都一定要經過這裡。」
導遊戴著小紅帽，舉著旗子，以保證每個人都能看到他的位置。
第一次進入冥淵的普通人沒有注意聽他的話，他們都被漂浮在虛空之中的大量空島所吸引。
導遊說道：「這些空島都是當年最後一戰留下的遺蹟，如今有很多都在開發中，聽說有的還會作為住宅用地。」
終於有人回過神來，開玩笑道：「房價肯定很貴吧。」
一陣鬨笑之後，導遊說道：「別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是交匯之城裡面寸土寸金，這地方哪怕只是個開旅店的，也不是一般人。」
正說著，他把十幾個青年帶進了路邊一座環境清幽的民宿旅店裡。
「旅安的房間，十三人，有預定。」
他對著櫃檯後面說道。
老闆看起來也很年輕，手裡卻抱著個大號的保溫杯，不知道裡面泡沒泡枸杞。
「證件都給我，每個住宿的都要。」
老闆很麻利地完成了登記，然後沖後面喊道：「翠翠，帶他們去房間，201到208。」
很快，一個看上去很有活力的年輕女子從前台後面的門裡跑出來，臉上帶著讓人心情愉快的笑容，熱情地把旅遊團從側門領向了後面的客房。
剛穿過門廊，眾人就被驚住了。
只見一個掃把正漂浮在半空，自己打掃過道，後面還跟著個濕墩布，若無其事地從眾人面前路過。
此時，那群年輕人心想，導遊說的還真沒錯，就這麼個民宿，保潔竟然都是超凡者。
黃翠見怪不怪，領著人繞過正在打掃衛生的器具，正想上樓，就見廚房裡走出來兩個人。
一個眉毛倒豎，看起來很兇，另一個應該小一點，滿臉傻乎乎的樣子，手裡抱著個籮筐，裡面裝著一堆蘿蔔和土豆。
黃翠說道：「十三位，準備午餐。」
眉毛倒豎的人聽到提醒，沖剛進來的旅客獰笑了一下：「有什麼忌口嗎？」
眾人連忙搖頭。
有也不敢說。
抱著籮筐的年輕人走到前台去說道：「表哥，有客人來了，那還準不準備姜部長的啊。」
陳默無奈地看向表弟：「多做一個人的你能累死嗎？」
「哦！」
胡銘軒又抱著籮筐回去了。
他的身影還沒消失在門口，旅店門外就走進來一群人。
姜槐、褚巡蒼，還有寇天江等一眾人都走了進來。
陳默眉頭一皺：「不是說就一個人嗎？」
姜槐笑道：「正好要去考察一下，跟邊陲十三族討論一下礦產開發的事情，他們就跟著來了。」
陳默看向寇天江：「寇師傅您老人家現在也不隱居了嘛，出來幫姜部長做事了嗎？」
寇天江老臉一紅：「他求我的。」
姜槐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那你們就先去老地方休息一下吧，我叫他們多準備點兒吃的，吃完再走。」陳默說道。
一幫人也不見外，走在最後面的陸凌還衝他眨了眨眼。
陳默聳了聳肩，把愁眉苦臉的胡銘軒叫來叮囑了幾句，然後自己端著保溫杯走到旅店門口，在台階上蹲下來。
看著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很難想像這裡居然是破碎之後的冥淵。
三年了，各族之間沒有爆發太大的衝突，都在合理對破碎的宇宙開發利用，沒有什麼紛爭。
陳默又開始琢磨那個他琢磨了三年也沒能想清楚的問題。
是不是從一開始，寂滅和重啟就設定好了會這樣。
或許再過很久，紛爭又會再起，但至少眼下這個時間，諸界所有種族都開始享受一段不會太短暫的和平。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