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
遠處不知何方,忽然響起一道又一道鐘聲,莊嚴而悠揚,其間似乎隱隱蘊含著一絲怒意。
就在鐘聲響起之際,爆炸中心的光芒陡然消失不見,空間突然開始扭曲,變形,化作圈圈漣漪。
「這是……」
紅綃只覺自己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牢牢攫住,竟然身不由己地順著漣漪的方向旋轉起來,不禁瞳孔擴張,心頭劇震,「不好,是神殿的意志!」
璃璃和風角的遭遇與她差相仿佛,皆是順著空間扭曲的方向飛速旋轉,仿佛陷入了一個狂暴的旋渦之中,竟是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哎喲,疼疼疼!」
最悲催的,則無疑是被釘在地上的鐘文。
在這股狂暴能量的牽引下,他的整個人被強行拉扯出來,相當於直接用一柄寶劍捅進眼窩,又一路將腦袋強行切割開來,疼痛的程度自是可想而知,換作旁人,怕是已經一命嗚呼。
總算在這霸道的能量之中,生命連結依舊能夠正常運作,只見一道綠光閃過,他腦袋上的傷口瞬間消失不見,身體卻依舊無法動彈,只能任由旋渦拖拽著不停地旋轉,旋轉再旋轉,仿佛永遠沒有停下來的那一天。
四人便在這旋渦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無法反抗,也無法逃離。
轉著轉著,鍾文與紅綃忽然「砰」地撞了個滿懷,兩人幾乎同時「哎喲」叫出聲來。
另一側,風角與璃璃亦是擦肩而過。
「抓住我!」
璃璃突然眼神一凜,牙齒狠狠咬破櫻唇,一絲鮮血自嘴角緩緩滑落,右臂也隨之恢復了行動能力,突然向前一探,一把抓住了風角的胳膊。
「咚!」
這時候,旋渦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似的,陡然炸裂開來,爆發出一道前所未有的怪異響聲。
無窮無盡的氣浪噴涌而出,席捲四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光芒霎時間籠罩住整片天地。
光芒之中,四人只覺耳膜嗡嗡震盪,腦袋劇痛難當,伴隨著一聲震天巨響,紛紛眼前一黑,很快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
鍾文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裡,他回到了二十一世紀,重新做回了那個因為沉迷工作而忽視了女友的創業者。
每天一睜眼,大腦便被公司的事情填滿,整日為了業務東奔西跑,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休息?
他的詞典里根本就沒有這個詞。
拼命,才是王道。
唯有無盡的卷,才能讓他的小公司勉強生存下來。
「救命!誰、誰來救、救救……咕咚咕咚……」
某一天,他在路過一片人工湖之時,忽然聽見了一個女人的呼救聲。
循著聲音跑去,他很快便看見一個女人正在水裡撲騰著,手腳的動作極不協調,一眼便知是個旱鴨子。
是她!
腦海之中,突然冒出來一段記憶。
記憶中的自己為了救眼前這個女人跳入湖中,不幸殞命,結果靈魂穿越到了另一個時代。
一個波瀾壯闊,精彩紛呈的修煉時代!
在那裡,他得到了一個名為「新華藏經閣」的神奇外掛,並從一個沒有修為的弱雞開始不斷變強,扶搖直上,最終不但站在了修煉之巔,統御了大半個世界,還娶了許許多多的漂亮老婆,生了一大堆可愛的兒女,成了名副其實的人生贏家。
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親自跳水,而是選擇了撥打求助電話。
等到警察趕來之時,女人早已沉入湖底,昏迷不醒。
他就這麼目送著女人被救護車抬走,一直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她能不能活下來?
鍾文不知道,也不關心。
公司里還有一大堆頭疼的事情等著他來處理,自己忙得連女朋友都顧不上見,哪裡還有閒情關心別的女人?
他就這樣冷漠地離開了湖邊,義無反顧地回到了自己的卷王生活中去。
經過數年拼搏,他的事業漸漸有了起色,身價水漲船高,卻也因為過度勞累而落下了一身的疾病,女友由於聚少離多,得不到感情的滋養而最終選擇了離開。
他嘗試著用錢財來換取異性的陪伴,卻始終感受不到任何的快樂。
在那個修煉世界裡,他見識了太多天仙般的絕世美女,如今回頭來看這些可以用金錢吸引來的庸脂俗粉,只覺不堪入目,連碰一下都讓他感到噁心,遑論親密交往。
而現代社會的那些玩樂項目和修煉界的緊張刺激比起來,更是平淡如水,索然無味。
提不起興致娛樂,他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公司越做越大,鍾文的身體卻也越來越虛弱,不知不覺間,他竟成了醫院的常客。
「堂弟,你也老大不小了。」
某一天,一個只在小時候見過一面的堂兄弟忽然帶著孩子冒了出來,「聽說這些年忙著做大生意,一直沒有結婚生子,還把身體搞垮了,偌大的家業將來沒人繼承,豈不是要便宜了外人,你這侄兒打小聰明,為人又孝順,不如就把他過繼給你,將來萬一生病住院了,也好有個晚輩在身邊伺候不是?」
「侄兒?」
鍾文聽得一愣一愣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險些以為耳朵出了問題,「過繼給我?」
「那可不?侄兒本來就是半個兒子。」
堂兄連連點頭,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雖然吃點虧,不過誰讓咱們是親人呢?來,繼文,快過來叫爸爸!」
吃絕戶!
鍾文這才猛然驚醒,腦中瞬間跳出三個字來。
他只在新聞和報紙上見過這個詞,從來都覺得十分遙遠,卻不料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被親戚盯上,成了吃絕戶的目標。
眼前這個小孩瘦不拉幾的,似乎有些營養不良,眼神透著一絲貪婪和冷漠,臉上寫滿了不情願,怎麼看都和「孝順」、「照顧」之類的詞語沒有半毛錢關係。
「爸……」
「滾!」
不等孩子「爸爸」兩個詞叫出口,鍾文已經面孔一板,惡狠狠地下了逐客令。
「堂弟,你這是……」
「滾!!!」
不等堂兄繼續開口,鍾文已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順勢摁響了召喚保安的鈴鐺。
「好你個鐘文!」
被保安拖出去的時候,堂兄還在門外撒潑打滾,大叫大嚷,「想當年哥哥我對你百般照顧,如今你發達了,居然一點都不念舊情,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的這番惺惺作態,登時引來了不少公司職員的圍觀,門外一片喧囂,討論得異常激烈。
「哇!」
鍾文只覺氣上心頭,忽然胸口一陣翻騰,忍不住張口噴出一道鮮血。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渾身一軟,終於「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鍾總、鍾總,您怎麼了鍾總……」
昏迷之際,耳邊隱隱傳來了小助理焦急的呼喊聲,他卻再也無力回答。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病榻之上,整個人虛弱到了極點,就連拉屎撒尿都需要護工幫忙。
肺癌晚期。
從醫生口中聽見這四個字的時候,他意外地並不感到驚慌和絕望,反倒隱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鍾總。」
小助理在一旁眼淚汪汪,梨花帶雨,「公司不能沒有您啊!」
「替我把王律師找來。」
鍾文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要立遺囑。」
「遺囑?」
小助理瞪大了眼睛,使勁擦了擦眼淚,「您是打算把家產留給那天來公司的親戚麼?」
「他?」
腦中浮現出堂兄的醜惡嘴臉,鍾文忍不住冷笑一聲,「他也配?之所以要立遺囑,就是為了防止我辛苦打拼的成果落在那種爛人手裡。」
「哦。」
小助理順從地打電話找來了律師。
「遺囑打算怎麼立?」
王律師是個乾脆人,沒有太多的寒暄和問候,直奔主題道。
「很簡單。」
鍾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統統留給袁琳。」
袁琳,正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好了。」
王律師點了點頭,轉身走出病房,回來之時,手上帶著一個文件夾,從裡頭掏出一張紙和一支筆遞了過來,「簽字吧,還能握筆麼?」
鍾文點了點頭,接過簽字筆,看都不看便在王律師指定的位置唰唰唰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王哥。」
就在他放下筆的那一刻,小助理突然咯咯嬌笑了起來,隨後竟來到律師身邊,給他送上了一個香吻,「真是謝謝你了呢。」
「你們……」
鍾文微微一愣,連忙低頭看去,這才愕然發現遺囑上的繼承人竟然寫著小助理的名字,而非自己的前女友。
「鍾總,您就安心去吧。」
不等他發怒,小助理突然抓起一個枕頭,使勁摁在他臉上,久久不肯鬆開,「至於公司,我會幫您好好打理的。」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
「啊!!!」
鍾文突然睜開雙眼,口中大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渾身上下已然被汗水完全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