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認義子
不多時,送請帖的侍從便回來傳話:「大人們說,晚上一定赴宴。」
「我知道了。」葉宛卿點頭。
侍從欲言又止:「屬下在街上遇見大公子了……」
「辰曦?」葉宛卿問:「他在何處?在做什麼?」
侍從乾咳了一聲:「大公子在街上閒逛,邊逛邊買東西吃,身後,還跟著一大串孩子,看起來玩得特別開心……」
葉宛卿淡聲道:「他無事便好,別的,都隨他去吧。」
說完,她轉頭指揮廚子和侍女準備晚宴。
傍晚。
日頭剛西斜,府中便迎來了赴宴的客人。
喝了藥,又睡過一覺之後,楚安瀾總算恢復了大半,整個人又活蹦亂跳了。
他穿著白日裡那身精緻艷麗的錦衣,長發高高束成馬尾,髮絲打理得一絲不苟。
衣衫,里里外外都拿薰香熏了一遍。
因擔心氣色不好,怕氣勢在一眾官員面前處於下風,還偷摸讓葉宛卿給他薄薄上了層胭脂。
往夕陽下一站,皮膚白中透著粉,別提有多春風得意……
進門的官員,都笑著道喜:「世子,賀喜啊。」
「同喜同喜。」楚安瀾笑盈盈地應下:「前廳已經備好茶水,進去喝茶,別客氣。」
官員們笑著進門。
很快,葉辰霆的馬車也停在了宅院門外。
一同下馬車的,除了葉辰霆,還有陸繼廉。
見著陸繼廉,楚安瀾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大舅哥,回來了?陸大人,本世子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院內,有人探頭往外看。
陸繼廉面色平和,聲音淡然:「世子與郡主盛情邀請,在下理當赴宴。」
「盛情?」楚安瀾揚了眉梢:「我何時……」
「安瀾。」葉辰霆適時開口:「大人們都到得差不多了吧?進去陪客人吧。」
楚安瀾點頭:「走吧。」
三人一起進門。
晚宴,還算熱鬧。
宴席上,幾個年輕些的官員紛紛給楚安瀾敬酒:「恭喜世子,認了個乖巧可愛的義子。
祝小公子茁壯成長、萬事如意,未來才高八斗、金榜題名……」
楚安瀾以水代酒,舉杯:「祝福,本世子就替小鳳年收下了,不過,我不求他才高八斗、金榜題名什麼的。
我與世子妃,只盼著小鳳年能健康快樂,自由自在便好!」
有官員笑道:「世子是豁達之人,但行豁達之事,順心如意便好。」
「是這個理兒。」楚安瀾眉眼含笑。
幾桌的人,推杯換盞。
這座宅院,還是頭一次這般熱鬧。
酒過三巡,已經夜幕時分。
侍從悄然進來,將燈籠與燭台皆點上,而後又悄然退了出去。
燈光下,楚安瀾笑容格外燦爛。
聊到開心處,他親自進了趟內院,將吃飽喝足、格外乖巧的小鳳年抱出來給眾人看。
他抱著小鳳年,繞著桌子走了一圈:「這孩子,乖吧?」
一個年長的禮官道:「比世子小時候乖。」
「這話就不對了。」楚安瀾揚眉:「本世子小時候可乖了,人見人愛。
一次,我父王帶我出門踏青,還差點被人拐走呢!」
「我記得這事兒……」一個年邁的大人睜大渾濁的醉眼:「那時世子才三四歲吧?
那日,我也陪夫人去踏青。
王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世子丟了。
後來,此事還驚動了皇上,皇上又命人去找。
從上午找到半夜,結果,在一位女眷的馬車內找到熟睡的世子……
找到人後,王爺抱著世子哭天搶地一通,心疼得皇上賜了好多補藥,哈哈……」
「我父王是得了賞賜,我可就慘了。」楚安瀾輕拍著懷裡的小鳳年:「我睡得正懵呢,他二話不說就揍了我一頓……
那時,我分明也是受了驚嚇的啊。
起初,那人販子見我長得乖巧可愛,就誘哄著我跟他走了一段路。
我發現他不對勁後,轉頭就跑了。
當時,他追著我跑了好久呢,還跟人說是我家下人,奉我母親的命帶我回家……
我被嚇壞了,才鑽進別人家馬車裡躲起來的。
那人當時拿了根馬鞭,挨個兒馬車敲了一遍,別提有多嚇人……
從那之後,我父王便覺得,乖巧可愛的孩子沒用,還不如當個混不吝。
至少,脾氣壞些,一般人也不敢惹我。」
有人附和:「有世子這樣的長輩護著,應當無人敢欺負小公子。」
「那是!」楚安瀾意氣昂揚:「本世子護著的人,誰敢欺負?
他只需在我這哥義父的保護下,無憂無慮地長大,再自由自在地過一生便好!」
無憂無慮長大……
自由自在過完一生……
陸繼廉捏緊酒杯。
燭光將他的眸色照得淺了幾分,像是結了一層薄冰,然而,那層薄冰在映上笑容璀璨的楚安瀾時,又一點點碎裂……
楚安瀾與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自幼起,便在父親的教導之下學習如何做一個克己復禮、端方文雅的大家公子。
他從未大聲說過話,從不曾在人前開懷大笑過,更別提如楚安瀾這般,形容燦爛,無所顧忌地在人前說起幼時糗事,再前俯後仰地大笑。
這樣看,楚安瀾好像也沒有這般討厭。
又或者,其實,自己從未真正討厭過楚安瀾。
想除掉楚安瀾,只是想除掉攔路的障礙物……
這種認知,讓陸繼廉覺得煩躁。
他仰頭將杯中清酒喝光,把目光落在了楚安瀾懷裡的小鳳年身上。
燭光里的嬰孩,小小、軟軟的,被嶄新的襁褓包裹著,揮動著又瘦又小的拳頭,一直盯著楚安瀾,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
說得久了,楚安瀾便低頭笑著對他打了個響舌。
接著,便笑得更歡快了。
那孩子,喜歡楚安瀾。
「他不喜歡我……」陸繼廉抓起酒杯,仰頭將剛續上的酒一口喝光。
正當他要再續,手就被按住。
葉辰霆擔憂地看著他:「你不能再喝了,繼廉,你今夜已經喝了許多。」
陸繼廉垂眸望著面前擺著的兩個空酒瓶:「人生難得一醉,再多一杯又何妨?」
說著,他又喝了一杯。
葉辰霆見狀,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無聲地拍了拍陸繼廉的肩膀。
又一杯酒下肚後,陸繼廉才垂眸開口:「陸家上下,都是無趣的人罷?
而我,則是那個最無趣的……」
葉辰霆抿唇未語。
陸繼廉又自嘲地笑了一聲:「無趣之人,又如何能得到別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