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前了
葉宛卿瞬也不瞬地望著楚嫣容:「娘!爹爹年輕時當屬溫文爾雅之流吧?假如,我是說假如,爹爹只相中您的尊貴身份,並指望倚仗您的勢力往上爬,這輩子都沒有真正愛過您,然後,把您當做生殖工具,漠不關心。如此婚姻,難道稱得上甜蜜嗎?如果女兒嫁給陸繼廉之後也是如此下場,爹娘還覺得適合嗎?」
楚嫣容聽得嘴角微微一抽。
卿兒打小就明事理懂是非,敬重家人,別說頂嘴,就連拒絕自己的話都是不曾講過的。
現在,為何像是突然換個人一般?
楚嫣容實在費解,便小心翼翼地問她:「卿兒近日可是撞了邪?」
葉宛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謊言脫口而出:「不瞞娘親,我最近夜裡總是不斷地做噩夢。而且,做的都是同樣的內容:我依照你們的意思,被陸繼廉迎娶過門,婚後過得十分痛苦,最後英年早逝,草草了卻殘生。醒來,淚水就浸濕了枕頭……」
話落,頓時潸然淚下。
怎麼會這樣!
楚嫣容大吃一驚,輕撫上女兒的雙肩,安慰道:「卿兒莫要害怕,夢乃假象,並非真實,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葉宛卿將臉上的淚痕拭去:「娘,誰能夠確定夢到的事情就不可能發生?」
楚嫣容語塞,無言以對。
驀地,外頭的丫鬟突然稟報:「承乾殿的喜公公捎來太后的話,要奴婢轉達給您。」
「說。」楚嫣容面色微變。
「給小姐擇婿的最終人選是否定下。」
楚嫣容早就猜到,悠悠嘆了口氣,轉頭交代葉宛卿:「卿兒好好打理打理,等會隨為娘一同前去承乾殿面見太后。」
「好。」
太后這關,反正也躲不掉,不如早點面對。
葉宛卿洗了個頭,利索地打扮了下,並趁楚嫣容不在的時候,悄悄吩咐自己的心腹丫鬟千禧:「記得跟大哥說,一定要按我之前說的去做,如果我一直沒有回府,就來太后的承乾殿找。」
途中,楚嫣容還想再勸解葉宛卿,可話到嘴邊卻咽回去了。
她也不知該如何勸。
快到宣武門時,楚嫣容滿臉愛憐地看向葉宛卿,柔聲道:「袁公公說,喬淑妃這些天待在翊坤宮挺無聊的,卿兒要不先去陪淑妃聊聊天,幫她解解悶吧。」
很明顯,她肯定要先走一步,把葉宛卿想嫁楚安瀾的想法透露給太后,才能讓太后再見到葉宛卿。
否則,依太后的性子,只怕會當場大發雷霆了。
葉宛卿深知其意,並未戳破,只是乖乖地應承:「是。那等會我再來承乾殿找娘和太后。」
說完,她就領著丫鬟,徑直走到翊坤宮。
七月槐樹枝葉正盛,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驕陽淅淅瀝瀝灑下來,恁是再清爽的樹蔭下也覺得有些燙人。
等到了翊坤宮,葉宛卿就發現在定遠侯府專門伺候陸老夫人的二位丫鬟。
旁邊的櫻香偷偷望向葉宛卿:「小姐,是否繞路?」
陸老夫人,喬淑妃娘家的嬸嬸。
她現在突然去找喬淑妃,估計打聽到葉家近幾日的消息,企圖讓喬淑妃賣她個面子,推波助瀾。
葉宛卿思索片刻:「陸老夫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看到就看到了,怎麼能當做沒看到,漠然無視呢。」
二人剛往前走兩步,袁公公正巧打翊坤宮過來,叫了她一聲:「葉小姐。」
葉宛卿立即停住腳步。
袁公公屁顛屁顛地直奔葉宛卿面前:「知道葉小姐將至,淑妃提前讓咱家盛了碗綠豆湯,在此恭候小姐駕臨,品嘗品嘗。」
話落,他故意沖葉宛卿使了使眼色。
不言而喻,喬淑妃的意思,正是讓她趕緊進來替自己救場吶!
葉宛卿領會,點點頭道:「盛情難卻,自當從命。」
葉宛卿剛邁進殿內,喬淑妃頓時喜上眉梢,呵呵道:「宛卿,嬸娘好不容易過來,一起談了會你議親之事,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袁公公,還不快給葉小姐看座!」
葉宛卿盈盈而立,沖喬淑妃與陸老夫人施完禮便坐了下來,不卑不亢地道:「多謝老夫人惦念。」
陸老夫人也是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細縫:「老朽最近深居侯府,不太走動,誰曾想日月如梭,葉姑娘現今竟已開始談婚論嫁咯。」
葉宛卿莞爾,溫言道:「金都乃天子腳下,富庶至極,老夫人沒什麼事,不如經常四處閒逛閒逛,總好過悶在家裡。」
陸老夫人微微點頭:「葉小姐所言甚好。」然後轉頭看向喬淑妃:「我家繼廉如果能得葉小姐十之五六的懂事,老朽真就謝天謝地了!」
喬淑妃聽了,有些尷尬地誇讚道:「繼廉芝蘭玉樹,儀表堂堂,又是殿下的至交好友。定前程似錦,乃西魏百姓之幸矣。日後,等繼廉成了家,心愿了了,嬸嬸也就能安享晚年了。」
「淑妃可真會說好話。」陸老夫人的餘光有意無意地瞥向葉宛卿,嘆了口氣:「老朽如果真能幫繼廉成全家室,也算了卻樁心事了。只是緣分難求,還得看天意啊。」
葉宛卿察覺到她的目光,適時低眸,盯著自己的褲腳看。
前輩子,葉宛卿和陸老夫人其實很少相處過,倒也未曾在她面前受半點委屈。
自成親以來,葉宛卿幾乎每天要吃滋補藥,為生育耗盡心力。
府裡頭的大事小情,陸繼廉負責處理,根本無需她插手。
喬淑妃這時也看向葉宛卿,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定遠侯府和葉家都與自己有戚裀關係,且都無法得罪。
真真是騎虎難下啊。
喬淑妃勉強保持端坐的姿態,柔聲道:「咳,我和嬸娘只一心談論繼廉,倒冷落卿兒呢。」
葉宛卿莞爾,淡淡道:「沒關係。」
看她這般知書達禮,儼然大家閨秀的典範,陸老夫人別提多喜歡了:「時間過得可真快,葉姑娘竟滿十五歲了,令尊令堂想必早就替你擇好了最優秀的夫婿吧?」
葉宛卿眯了眯眼。
很明顯,她在試探自己,想套出一些話來。
葉宛卿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在肚裡默默措了辭:「有勞老夫人垂問,卿兒的夫婿,全憑爹娘決擇。卿兒尚幼,不通情理,靜待最終結果便是,至於其他,卿兒同樣蒙在鼓裡。恐難以告知。」
話落,葉宛卿偷偷瞄向陸老夫人。她面上的表情已經開始僵硬起來,顯得十分尷尬。
「嬸嬸喝茶。」喬淑妃也發現了陸老夫人的不對勁,急忙掩飾道。
陸老夫人哪裡還有心思喝什麼狗屁茶?
如果不是為了定遠侯府的聲譽和尊為侯夫人的身份,她簡直快要跳起來,一把揪住葉宛卿的領子逼她說出她要嫁的對象到底是何方神聖!有這麼大的膽子,爭我家繼廉的媳婦兒!
「嬸嬸?」
喬淑妃見她似乎有些慍怒,便道:「您怎麼了?」
陸老夫人轉頭望著喬淑妃,茅塞頓開。
對啊。
喬淑妃膝下兩子,長子也就是當今殿下——楚恭霄,早就成了家,次子楚恭玄,與葉宛卿年齡相仿。
即使陸繼廉如何如何優秀,都不可能跟楚恭玄爭!
陸老夫人一念及此,就像泄氣的皮球一般,蔫了半邊,癱在椅子上。
她搖搖晃晃的向喬淑妃福了福身:「老朽終究是老了,容易打瞌睡,叨擾淑妃多時,也該回府休息去了。」
喬淑妃聞言,吃了一驚:「嬸嬸,天色還早,您何必急著回去?」
「不早,不早了。」陸老夫人搖了搖頭,離開座位、
葉宛卿立即離座,對著她鞠了半躬,什麼也沒說。
陸老夫人滿臉憐愛地望著她,不甘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等陸老夫人離開後,整個翊坤宮頓時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喬淑妃語出驚人,打破了僵局:「宛卿,你可知道,春嬌的病前些天又發作了?」
春嬌,姓柳,正是楚恭霄的妻子。
貌美如花,溫婉賢良。
可,自從上次孩子不幸夭折,她的腦子便有些不太正常了,變得狂躁癲狂。
眼下,她怎麼突然病發了呢?
葉宛卿聞言,登即呆怔在當場。
沒記錯的話,前輩子,柳春嬌病發的時候,也要到八月底了。
今生,居然提前了二十多日?
怎麼回事!
那,其他事情難道同樣提前二十餘日發生嗎?
楚安瀾的那場意外……
一想到這裡,葉宛卿頓時著急起來,迫不及待地找個藉口向喬淑妃告辭,離開翊坤宮,領著櫻香到了承乾宮。
陽光直直投射下來,像火烤似的。
承乾宮內的氣氛,卻有些冷颼颼的。
楚嫣容正陪著太后聊天,葉宛卿向外祖母和母親分別福了福身子,一眼看到消暑的鹵梅水,感到喉嚨乾燥極了。
尷尬的是,外祖母並未吩咐手下給她看座,更別說請她一起喝梅水了,只是冷冷地盯著她這個嫡親的外孫女兒。
楚嫣容見狀,忍不住碰了一下太后的袖角。
太后如夢初醒:「素琴,盛兩碗湯。」
不多時,兩名身穿藕荷色比甲的宮娥各自捧了碗湯水走到葉宛卿身側。
一盞玉色嵌螺鈿雲龍紋蓋碗,涼氣撲面而來,正是消暑用的鹵梅水,另一盞八仙蓮花白瓷碗,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清湯罷了。
葉宛卿看著眼前兩碗不同的湯,眉頭微微皺起。
不言而喻,外祖母要讓她從兩碗鹵梅水裡頭挑一碗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