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想到了始說,哪怕在歲月長河裡,有關被帶走的那部分現世的一切,都還是渾濁迷濛的狀態,他就忍住了。
他不去窺視被帶走部分的一切,裡面的任何信息都沒有被傳出來的情況下,那深海古神也什麼都別想做。
但是,信息不傳出來,卻可以傳進去吧。
傳進去了一些信息,也跟「不傳出信息」這點不相悖。
現在怎麼傳進去這個信息,就是麻煩的地方。
餘子清試了試七樓戒指,很顯然,不行,如今的封閉,是最完全的那種封閉。
七樓戒指是以材料本身的聯繫為基礎,加上真言寶術銘刻。
這也是有上限的。
餘子清站在不死曼陀羅的一片巨大花瓣上,想了想,如今能傳遞這個信息的,也就仙草了。
始都沒法傳進去信息。
仙草之間的聯繫,跟一般人,一般強者認知里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他們之間有一種獨有的聯繫方式。
「大老,能不能幫個忙給果汁帶個話?」
一縷神韻浮動,餘子清有前車之鑑,立刻閉上眼睛,削弱感知,卻還是被沖的有點頭昏腦漲。
人家傳遞個信息,都是直接以神韻為基,這誰受得了。
一般強者之間,也就是干架上頭了之後,才會做到這種地步。
難怪毀陽魔接受個信息,就像是接受了毒打的樣子。
估計不死曼陀羅壓根就不會更低級的交流方式。
餘子清感覺了一下,不死曼陀羅似是表示,給果汁帶個話,沒什麼意見,但也僅限果汁。
餘子清也沒指望其他人能承受的住不死曼陀羅帶話。
他立刻將這些時日的情況,大體上給說了一遍。
然後有把推測的事情,和對應的要做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差不多說完之後,餘子清便感覺到,他的聲音被收納,被裹挾,最後全部投入到一小塊枯萎湮滅的花瓣碎片裡。
那一小塊巴掌大的小碎片,跌入到花心部分的光暈里。
被帶走的大地和海洋,此刻就被光暈完全包裹著,坐落在那裡。
除了屬於仙草的東西之外,任何東西都是無法穿過那裡的。
看著那塊碎片跌入其中,餘子清便繼續靜靜的等候。
錦嵐山,老羊回來之後,最近哪也沒去,就在山裡待著,他的實驗室就在這裡,他的課題太多了,多到研究不完,現在又還在不斷的有新的課題。
四神朝被帶走,一切好像都沒什麼變化。
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有些地方,好像出現了邊界。
就像是東海的盡頭,不再是跟深海聯繫再一起,就像是有一層無形的邊界,攔住了無量海水。
那邊界也不像是以前認為的,是一條平滑的分界線。
東海和深海之間的邊界,也如同海洋與海洋,海洋和陸地之間的交界地一樣,曲里拐彎的不規則形狀。
距離那個邊界不遠,一片虛無的空白之後,便又是一片海。
那是不動仙朝西部的一片西海,跟東海大小沒法比。
兩片大陸,從未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近了。
整個不動大陸上,只有屬於不動仙朝的部分,被帶走了。
不動大陸上還有一半是留下的。
倒不是餘子清完全不願意帶走那一半,純粹是時間太過緊迫。
餘子清沒時間去那片混亂的地方,找那一個個山大王,找那些邪道,邪祀,陳明弊害,讓他們老老實實完全支持。
而且,餘子清想要帶走的是地,不是那些邪道、邪祀、魔妖什麼的。
沒時間去做這些,只能放棄了。
不動仙朝內部,有國運在,有神朝之力,那是神朝所有生靈意志的高度凝聚,只需要神朝朝廷和皇帝來完全支持,就足夠了。
不然的話,真要必須每個人都必須同意,必須完全支持。
那一萬年後,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到。
這些日子,普通人都沒覺得生活有什麼大的變化。
那日升日落,依然在繼續,古里古怪。
老羊之前就思考過幾天,為什麼都被帶走了,脫離了現世,日月沒有被帶走,日月光輝卻還能照耀到大地上。
他想不明白,便去嘗試過,但很顯然的,現在去不了皓月,找不到路了。
經歷了異變,至少現在大勢力的高層,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最近天下太平了不少,神朝之間沒心情干架,也沒心情搞摩擦,都非常克制。
便是大乾這邊,乾皇平叛之後,都是以穩定朝局,穩定大乾為主。
就在今天,一塊碎片穿過了包裹著這片陸地的光罩,傳入其中。
在徹底傳過來的那一刻,那塊不死曼陀羅丟出的碎片,便徹底湮滅,什麼實質存在的東西都沒有落入其中。
唯有其中承載著,餘子清說的那些話,真正進來了。
那些沒有承載的信息,被果汁接收。
很快,便有餓鬼從錦嵐山的西南角接力傳訊,老羊和山君很快出現在了這裡。
因為點名了讓老羊和山君來。
嘴替食人花正在轉達餘子清傳來的話。
聽完外面的情況之後,老羊和山君都鬆了口氣。
他們就怕失敗了,因為現在被封在這裡,其實他們自己都無法確定,餘子清這到底是借七字的力量,直接將除了深海的部分,帶走了。
還是借七字的力量,施展的是超巔峰狀態的大兌封印術。
現在算是徹底確定了,雖然有波折,卻都是按照預期走的。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現在我不能在外面知道裡面的情況,因為我知道了,就會被確定下來。
若是這裡的一切都不確定了,亦或者是定格了,亦或者是其他。
反正只要不正常,你們就當沒接收到我的消息。
你們也不要去試探外面的情況,不要傳遞出任何消息到外面。
若是一切都還算正常,還算穩定。
那麼,就開始接下來的事情了。
我需要讓深海古神的消息,傳播出去。
不用人盡皆知,但所有實力到的,都必須要知道。
深海古神能幹什麼事,幹過什麼事,就讓他們知道吧。」
餘子清絮絮叨叨了許多,秉持著不死曼陀羅傳遞消息一次,一句話是費這麼多勁,說一年也是費這大勁,索性多說了點。
嘴替食人花這輩子說的話,加起來都沒今天一天說的多,都快自閉了,但又不敢躺平擺爛。
靈智越高,越是明白,有時候由不得它。
山君在旁邊面色嚴肅,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因為他有點麻了。
老羊倒是一直在認真聽,餘子清把能想到的情況,推測之後,如何結合外部情況的應對都說了。
等到差不多說完了,最後一句。
「山君在聽的吧,勞煩大哥把所有話都記住,我怕這些話會出意外。」
山君那一臉肅穆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他臉上露出一絲恍然,終於明白為什麼要叫他一起了。
這不就是曾經始、元君他們幹過的事情麼。
比較重要的事情,讓他來記住,封在他的腦袋裡,那誰也別想去更改。
他就是用來兜底的那個人。
一念至此,山君心態就放鬆了,沒有再費勁吧唧的去理解餘子清說的那些話。
他不需要完全理解,只需要一字不落的全部記住就行。
那這個簡單,他非常有經驗。
等到嘴替食人花說完,老羊在那若有所思。
餘子清只說了怎麼做,並沒有去解釋背後的核心是什麼,最終目的是什麼。
但他大概能理解,餘子清是在借力,如同上一次活活打死老乾皇一樣。
只是他還是有點疑惑,餘子清新開的最大一個課題,便是如此借力,恐怕也沒法弄死深海古神吧。
拋開深海古神還承載坎字不談,深海古神如今的狀態,幾乎就是加強版的諸神不死不滅加持。
僅此而已,恐怕是沒法幹掉深海古神吧?
老羊滿心疑惑,卻還是照做了。
他分別去見了三神朝的皇帝,訴說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還專門跨過東海,去了一趟不動仙朝。
不動仙朝內,最近不是太安穩,但也只是朝局有點不太安穩。
忽然之間,不動仙朝疆域之外的地方,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一些跟外面有勾連的,就坐不住了。
倒是普通人,尤其是靠近邊境地帶的人,立刻就開始了慶祝。
沒有了外面的魑魅魍魎,沒有了那些邪祀邪修,一般人才不管為什麼,只知道他們的日子好過了。
老羊出現在不動仙朝,這裡立刻就穩了下來。
以真龍為圖騰的不動仙朝,諸葛婉君這個皇帝說話,在有些事情上,尤其是安撫人心這點上,還真沒老羊好使。
老羊什麼都不用不說,只是顯化出了一下真龍真身,整體大環境立馬安定了下來。
老羊這邊繼續跟他們聊了聊,只是告訴了他們事情,告訴了諸葛婉君要如何做。
……
餘子清還在繼續等,他要等著時間來發酵,要推波助瀾。
在這之前,在接下來的事情結束之前,他不能把陸地帶回去,也不能知道裡面的情況。
歲月長河之上,那些沒有意念,沒有意識,只是最純粹的心緒力量,不斷的在深海古神身上加持。
他的形態,已經開始扭曲,沒法以一個姿態穩定住了,他在不斷的變化。
始只是靜靜的看著。
深海古神頭頂那朵虛幻的花,力量已經越來越強,強到足夠感覺到了,卻還是沒有開放,沒有徹底顯化。
深海古神的意識,受到的影響越來越強,頭頂上懸著的那把劍,帶來的恐懼,跟他自己意志力已經沒多大關係了。
那種恐懼會不斷的滋生,不斷的壯大,反過來影響他的意志。
雪球滾大了之後,就徹底失控,無法抵擋。
始只是靜靜的看著,時不時的聯繫下餘子清,告訴下餘子清情報。
深海古神開始在歲月長河之上發瘋,他無法抵擋那摧殘他意識的東西,那本就是他自己的。
然後,他發瘋似的衝到了歲月長河盡頭。
嘗試著再次無差別的篡改,掀起滔天巨浪。
又是一次大衝擊出現。
這一次,大衝擊持續了五次才平復下來。
等到徹底平復之後,歲月長河裡,恢復到一定程度之後,便一直維持著那種渾濁迷濛的狀態。
殘留的新大陸,依然還是死地,深海的海水裡,也是什麼活物都見不到。
殘留的一部分不動大陸上,也距離荒涼死地不遠了,這裡只剩下一些植物還存在著,任何超過拳頭大小的生靈,都不復存在。
再次衝擊之後,深海古神便徹底放棄了。
如今他發瘋也沒有用了,而他內心的恐懼,還在折磨他。
這時,他又開始了分裂,想要將身上的力量,隨著分裂出身影,給分裂出去。
他在歲月長河上,留下了無數的身影。
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感覺舒服多了。
因為那每一道身影都是他,隨著分裂出去,他內心的恐懼也隨之分裂了出去,減少了一些。
但是好景不長,他分裂出去的部分,開始失控,開始崩潰,又重新融合了回來。
等到融合回來之後,他內心的恐懼比之前還要更強,折磨著他都已經無法冷靜下來思考任何問題了。
這一切,都被始傳給了餘子清。
另一邊,餘子清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他閉上眼睛,蒙上了黑布,開始呼喚深海古神。
他呼喚了一次,深海古神沒鳥他。
他也不著急,繼續呼喚,一個月一次。
足足一年之後,深海古神才回應了他的呼喚。
在構建聯繫的那一刻,深海古神便死裹挾著這裡的一切,沖入聯繫里。
這傢伙已經被逼急眼了,恨不得讓餘子清一頭栽進歲月長河裡,從此之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受折磨。
可餘子清早有了經驗,這一次不但早就蒙上了特製黑布,連感知都沒有放開。
他甚至都沒有去感知深海古神的存在。
不可視,不可聞,不可感。
只是在確認建立聯繫的那一刻,他便自顧自的道。
「所有的生靈,所有有靈智的存在,都一定會有趨吉避禍的本能。
恐懼,其實便是避開禍端的東西。
並不一定不是好事,不懂得恐懼,不懂得敬畏,註定活不久。
若是放到一個族群身上,那便一定是無法將其血脈傳下去。
你也別問我,你身上到底怎麼回事。
我聽不見你說什麼,我也感覺不到。
我只是單純的來告訴你一些事情而已。
其實吧,我覺得,這麼耗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我可以耗得起,我們都耗得起,哪怕以後都如此下去,其實也能接受。
我等修為高的,死了便死了。
只要傳承下去了,以後總會等到改變來臨的那天。
但你,我覺得你可未必會等到那天。
你是不是感覺已經無法思考,自我意識都開始扭曲混亂。
如此積攢下去,早晚有一天,你的自我意識會徹底崩潰。
對於你們這種存在來說。
一百年後,和一萬年後,十萬年後,沒有什麼區別吧?
可以預料到的,必然發生的事情。
你能接受麼?
所以,我現在是好心,給你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要怎麼做,全部看你自己了,你隨便。
愛咋咋地去。」
餘子清自顧自的訴說,深海古神此刻稍稍冷靜了下來。
他的惡意,已經難以掩飾。
他這次建立聯繫,純粹是被折磨到沒辦法了,惡意爆炸,想要將餘子清坑死。
上一次弄瞎了餘子清的眼睛,很顯然不夠。
但隨著餘子清的話,他冷靜了下來,聽著解決辦法。
「先說了,要說抹去你內心的恐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非先抹去你自己的自我意識。
那些力量,只能轉移。
通過轉移到你身上的其他東西上,再捨棄掉那一部分,將其轉移出去。
辦法很簡單,就這了。
諸神已經是去過去,你當年能從古神陣營,跳到諸神陣營。
如今諸神都不在了,你跳到我們這邊,倒也不是不行。
大家以後和平相處,你說多好。
現在告訴你方法,便是誠意。
告辭,如何做,你可以慢慢考慮了。
當然,最好在你還能冷靜思考的時候考慮。」
餘子清說完,便直接斷了聯繫,乾脆利落的閃人。
他就是來單方面的通知一下,深海古神愛咋咋地去。
現在時間不站在深海古神那邊了,因為現在是餘子清耗得起。
深海古神暴怒的嘶吼,暴怒的掀起巨浪。
然而,毛用都沒有。
他自然聽懂了餘子清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餘子清是在逼他主動放棄坎字。
借主動放棄坎字,將他的恐懼轉移走,他便能解脫了。
深海古神能卡到今天,誰也奈何不了他,就是因為他承載著坎字。
而且,誰也沒法從他身上褫奪走坎字。
唯一的辦法,就是深海古神自己放棄。
這放棄,還不能是像落歌天君那樣,留個口子,日後還有借用的機會。
他必須完全放棄,才能徹底斷絕恐懼。
現在擺在深海古神面前的路就兩條。
要麼繼續耗,耗到他自我意識開始扭曲,混亂,直到有一天,徹底瘋狂,徹底化作混亂,到了極限之後,徹底湮滅為止。
要麼就是放棄坎字,讓現世的演化繼續。
但後者就會讓他停滯的死亡進度,有了繼續的可能。
只要演化完全後,這些人很下狠心,毀掉現世,就能徹底滅掉深海古神。
二選一,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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