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大結局1
「自從你到四九城讀書,我們能見你的機會越來越少。」
鏡子裡,王燕禾女士不胖,身體瘦,卻有大臉圓,從記事起,不曾見過王燕禾女士生氣,不管什麼時候始終溫柔微笑。
「你父親上年紀了,怕他看見你流眼淚,勸他在隔壁看新聞。」
印象里,父親嚴肅,看起來一點不像會哭的人。
她和徐敬西以前難以言明的不健康關係,不曾有人問過,提過,黎影低下腦袋。
他們真的都不知情嗎?
包括徐家人。
真的以為她以前和徐敬西在談戀愛嗎?
王燕禾女士看進鏡子裡:「有心事?」
她搖頭,那倒沒有。
「以前,我和你父親曾討論過,你要是不結婚就算了,你要是結婚,怎麼說得在東市,離我們近些,不過,現在也好,我們能來看你。」王燕禾女士又說。
黎影抬起腦袋,「我以後常回去,您…」後面的問題又收回去。
「有話問?」王燕禾女士看出她的拘謹和不安,「我見過他母親和父親,沒聊什麼,待會兒不用緊張,母親在,看母親的方向就好。」
黎影點點頭,看向窗外,初春雪融的季節,灰筒瓦調大脊,涼亭假山垂柳,一盞一盞紅燈籠高掛,府邸底蘊厚重。
她的請帖沒發出任何一張,徐敬西如是。
圈內同年紀好友,無人受邀來參加,除非是同被受邀的族內一起過來。
不過,她有看到阿瑤,唯一一位與兩家無關的身外人。
聽母親說:「小陳司機幫你接過來,那孩子以前和你是同事,還是你的學姐。」
這場婚禮,她想過是米蘭,想過是馬爾地夫,想過是在教堂,想過哪家五星級酒店,想過會不會又是室外花園裡,唯獨沒想過最後是紅牆府邸內。
午後二點二十七分的吉時,婚禮舉行,捧花是王朝粉色鬱金香。
交換的戒指這回是徐家安排。
甚至,黎影在宴禮上看到康家的小姐,坐在康父邊,扎著馬尾,幹練利落,據說,是徐家最初有意的人選。
不過,對方如今已訂婚。
禮成,並沒有敬酒的過程。
穿著大紅色喜服,回福清閣,老實坐在鏡子前吃點心。
沒讓任何人打擾。
鏤空雕花的窗扇外,偶爾瞧見吃完飯離開的大人物,及走在一旁聊天的徐敬西,無人飲酒奢靡享樂,只過來吃飯看他結婚。
說什麼沒聽見,太低,她也不想聽。
他受萬眾矚目,她也被迫得到同等殊榮。
五分鐘後,朱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不需要想,能來這裡的只有徐敬西。
她放下點心,欣喜地回過頭:「我好看嗎?」
婚服尚未脫下,歩搖頭冠如是,徐敬西很少見她穿紅色的衣服,甚至可以說印象里沒見過,今天是唯一一次,看到穿中式大紅色繡金婚服的小姑娘。
襯得臉蛋白里透著粉,清絕靡麗。
徐敬西關門,關窗,一步一步靠近她,俯身,拿紙巾擦走她唇角的蛋糕屑,發覺口紅被蹭掉,小姑娘將紅紙一含,抿住,鬆開,嬌俏模樣望人。
愛美的小東西。
徐敬西雙手捏她的臉蛋:「剛剛為什麼哭了?」
她伸手抱住他脖子,「看到我父親眼睛紅,沒忍住。」
她沒老實坦言,有校長的原因,也有太多夢都夢不到的東西突然發生,比如,她和他真的穿上婚服在一起的畫面。
以及,心中高興。
徐敬西輕哼,「那你看我不行麼?」
她抬起腦袋,認認真真地看眼前人,今日的西服顏色與往日大有不同,暗藍色在他身上更顯幾分年輕慵懶,寬闊肩型和豎向條紋走向,很好拓寬了男人挺拔的肩線。
這一生的前半生飄颻孤伶,她可能會忘記很多人與事,但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曾說過——「黎影,我沒有不要你。」
也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曾把畫展從滬市搬到帝都給她看,怕她一聲不吭藏起來。
這些怎麼會忘,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清晰刻在腦里,心裡。
叫她泥足深陷,叫她膽大妄為地跟在他屁股後面進高牆。
也不會忘記在婚禮上,他從容握住她的手藏在掌間,輕輕說——「都是長輩,不要哭,這是你該得的婚禮,我父親在那兒坐著,不會有人不喜歡你,怎麼不算門當戶對,你爺爺奶奶多厲害,幾十年前的電力項目為發展做了多少貢獻,你說是不是。」
他父親不曾參加過別人的婚禮,甚至無人敢請得動,只有自己的兒子。
她想,她的後半生或許有所變動,有所跌落徐太太的高位。
可她不是顧長遠的人,就現在,就要現在的愛,就要他。
思緒被男人懶懶地輕笑打斷。
下一秒,徐敬西腰彎下,笑著吻在她發頂的珍珠鳳冠:「行了,不看了,過期的看在我這兒不算數。」
小東西笑咯咯地問:「先生幹嘛不親臉,是不是有粉底?」
徐敬西氣笑了,才不如她的願,天黑有的是時間親,不急。
男人手指輕輕撥動她髮簪垂下的細鏈珠子:「以後得委屈你,做徐太太受牽制的事有很多,事不複雜,但也沒你想得那麼自由。」
對於後面的話,她乖順點頭。
前面那句,她一點不委屈。
有他在,不談什麼委屈。
事事為她遮風擋雨。
男人雙手抄在西褲兜里,背靠梳妝檯,小姑娘勾住他脖子下來,額頭相抵,兩個人互訴悄悄話。
他彎著腰,眼眸深邃漆黑,她仰著戴鳳冠的腦袋。
互相看著對方。
響起男人懶洋洋地笑聲:「不乖啊你,今晚把戒指換回來。」
「老公,先親我一下。」
溫溫柔柔地,聲音低得只有他能聽見。
徐敬西不著急,不滿足她,故意吊著她,只是唇角勾著似笑非笑地弧度:「想我親哪裡?」
她臉頰泛起緋紅:「嗯…都可以。」
「張嘴。」徐敬西笑著去看她的眼睛,命令,「自己靠過來。」
她挪了挪身體,貼在他胸膛位置。
「不咬我嘴巴。」
徐敬西訕訕笑了笑,誘哄:「不咬。」
「要溫柔一點。」
徐敬西手從西褲兜帶去,二話不說摁住她的後腦勺過來,堵住她微張的唇瓣,強勢闖進她的唇腔。
占據。
潤濕她的唇。
不想溫柔。
-
這年九月初。
先生仍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交所第一執掌人的太太,在這年九月初,已經是英聖馬丁藝術學院的客座教授。
當然,也不是誰都清楚這類私事,信息過少,哪怕有任命書也未到處公開,那一位執掌人,絕對是純在幕後操控的大佬。
10月02日,身為客座教授的黎影黎小姐,到校交報告開講座,歐洲1500年歷史雕塑領域的專業知識,10月09日,她的第一次講座。
12月7日,擔任歐洲各大高校訪問學者。
前者所得,是她一股腦費盡心力爭取來,沒靠姓徐的。
後者,有走姓徐的後門,是姓徐的找人脈圈給她接觸。
她有這個能力,但靠自己沒那個人脈與機遇。
畢竟,真靠努力不一定能成功。
英國倫敦,維斯敏斯特301宮。
今日講座探討會到夜間八點,好在英國的太陽還在,不算太晚。
白色賓利歐陸開進大門,Schreyer連忙上前打開車門,看小太太下車:「您今天放課又晚了。」
「遇到兩位調皮的藝術生,找我聊立體視覺感,非要用拉丁語聊。」她想想,「我明天要學拉丁語,找位老師,下次不能在他們面前吃語言的虧。」
Schreyer看她被孩子擺一道,還挺不服輸。
她喜歡穿風衣搭牛仔褲,身上倒是有幾分文人說教的溫和感。
Schreyer幫她拿電腦,跟進門:「你好像很在意門當戶對?」
她手撐櫃檯換鞋:「見識過,太知道什麼叫自卑,太知道什麼叫做在他們面前好沒底氣,話都說不出來,我清楚徐太太這個身份怎麼得來。」
當然,Schreyer也清楚。
說著,她倒了杯水,接過電腦上樓繼續弄術論備案:「我爺爺奶奶是我爺爺奶奶,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
Schreyer突然說:「我都懷疑徐家肯放你出國外,是看看你成不成氣候。」
這麼一講,黎影回頭警告:「不可以聊這個話題,Schreyer。」
徐家要普通且不干擾影響他們城牆的婚事,但絕不樂意接受上不了台面的人當他們家中嫡孫獨子的太太。
再低調樸實,也要獨當一面撐得起這個身份。
Schreyer突然理解她這麼拼命為了什麼,不僅僅是為她自己,也是被高閣權力同化後努力往上爬的野心,至少有一天,配得上別人一句徐太太。
當然,提到畫展,Schreyer詢問:「你的日照金山有不少收藏家來問,您還真不賣呢?」
黎影回憶片刻,說:「可惜了,先前三個億那位,值錢是值錢,這個價逆天我就覺得不對勁。」
Schreyer交代:「當初是先生買,找人問了兩次,你沒賣,他忙,就沒再執著加價。」
怎麼才告訴她。
黎影腳步頓住:「Schreyer,你不是自己人。」
Schreyer面無表情看她上樓,不搭腔,轉身告訴廚娘準備晚餐送上樓,她最近忙,很少在餐廳吃飯,回回要端進畫室給她。
在國內的先生看監控後,罵過:「聞顏料吃飯很香嗎?」
越罵越狠。
黎影舉著手機,都被罵哭了。
-
進畫室,黎影脫下風衣外套,坐在書桌前,好一會兒,拿過手機,撥通某位身份極其尊貴大爺的號碼。
手機開擴音,打開電腦敲備案,安靜等待接通。
不確定他有沒有時間接聽。
晚一點沒關係,她安慰自己。
遠跨國外,有20天不見面,20天前的見面,還是她拿到通知函書,親自回四九城和他分享喜悅。
嘟聲即將結束,黎影看了眼手機。
徐敬西剛結束在津市部署經濟戰略的政策,拿起手機離開辦公室,一邊接電話,一邊進電梯。
「還沒睡覺?」
黎影停下工作:「畫,還要不要?」
「什麼畫?」
先生貴人多忘事。
黎影幫他回憶:「3個億的日照金山,費雷德什麼時候幫你打錢,我什麼時候打包發貨。」
徐敬西想了好一陣,突然笑出聲,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往下道:「買買買。」
天色漸暗,有在想他,特別想。
黎影看著電腦里輸入一半的備案資料:「什麼時候來一趟英國出差?」
他挺現實地說:「沒找人批,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