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Ch.590 假貨
「我可不認為你這麼笨,蘭道夫。」
羅蘭用食指抹過木架,捻了捻灰色的塵粉。
那隻巨大、斷裂的船錨生滿了鏽,斜倚在木架後的牆角。這是貝羅斯·泰勒人生中第一艘船的船錨——當它徹底無法再為主人帶來財富,在大海上破浪遠征後,貝羅斯將這枚船錨保存了下來。
「什麼『笨』?」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羅蘭的意思是,既然蘭道夫上一次來就發現了「秘術器官」,他不可能把這寶貝還留在私庫里——等著被卡文迪什家拿走?
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這些自我標榜『紳士』和『淑女』的上流人物的確比窮人略微多出些『道德』…
那是在利益還不夠龐大的時候。
羅蘭對他們的看法一如既往,和小時候沒什麼區別:穿著華服的青蛙。
一枚秘術器官,足夠讓任何人心動。
蘭道夫沒說話,默默等巴頓擦乾淨木盒,掏出一把小鑰匙,擰開鎖。
黑天鵝絨里陷著一支試管似的水晶瓶。
木塞封住了瓶口。
裡面裝著天藍色的液體。
……
「液體(混合)」
「成分:清水,墨水,唾液。」
……
「羅蘭,說實話,我很失望。」蘭道夫隨意捏起那支細瓶,在手裡甩了甩,興致缺缺:「早知道我就不提前告訴你了…沒準還能看見你擔心的模樣。」
特麗莎皺眉:「先生。」
「他每一次都這樣對我,特麗莎,你總得給我還回去的機會——我也是個年輕人,對不對?」
老女僕揉了揉額角,心累不已。
「先生,你已經是泰勒家的主人,一位紳士,該娶妻生子的男人。你怎麼能——」
不等她說完,蘭道夫手中的那支瓶子就被羅蘭粗暴地奪了過去。
金眼青年把它貼在自己鼻尖兒前細細嗅上幾下,又放到耳旁聽了一陣,沒一會,臉上陰雲密布。
「蘭道夫。」他啞著嗓子,氣音里甚至要噴出火星一樣憤怒。
「這枚秘術器官是假的…有人偷走了、替換了它…這昂貴的寶貝被人偷走了!蘭道夫!該死!我們得把竊賊找出來!剝了他的皮!」
蘭道夫:……
特麗莎&巴頓:……
遲來的演出。
「柯林斯先生…」女僕有點抓狂,快要把袖口冒出來的蕾絲揉爛了:「你們兩位都多大了,能不能…」
蘭道夫撇撇嘴。
失敗了。
他以為能騙到羅蘭,看他吃驚、焦慮、憤怒,然後自己在得意洋洋地把那支真的拿出來…
他媽的。
差一點點。
羅蘭笑嘻嘻:「這次算平手?」
「我沒跟你比賽,」蘭道夫陰陽怪氣:「如果你真是聰明人,就該假裝『上當』,讓設局的人心滿意足才對。」
「聰明人太累,蘭道夫,我只要能氣死他們,不要他心滿意足。」
「我看也是。」蘭道夫哼了一聲,伸手入里兜,抽出一支樣式相仿的瓶子。
不過,這支瓶子要比羅蘭手中的更剔透,晶壁上還雕著花紋。
「喏。」
他遞給羅蘭。
「但你還是要和我演一場戲,羅蘭。就說這支是假的,當眾砸碎它——往後,就再也沒有人惦記了…羅…羅蘭?」
蘭道夫說著說著,發現對面沒聲音了。
羅蘭早斂了笑意,立在陰影中,靜靜舉著細瓶,手腕輕晃:「如果這一次你還是開玩笑,蘭道夫,就算你贏了。」
蘭道夫皺眉:「什麼?當然沒有…等…等一下,你是說——?」
「啊。」
羅蘭晃了晃瓶子,遞迴給蘭道夫,輕點了下頭。
「沒錯,蘭道夫。」
他說。
「這支也是假的。」
…………
……
蘭道夫交給羅蘭的第二支也是清水混了墨水,只是其中多了些扳手分辨不出的『藥物』,使它看起來更加絢爛誘人——但絕對不是秘術器官。
這『藥水』不簡單。
騙過了巴頓。
「因為它的確散發著「秘」,大人。」巴頓抹了把汗,聲音發顫:「我從沒見過秘術器官,大人…」
就像一個鄉巴佬形容天鵝一樣:它比豬小,又比老鼠大。
羅蘭搖頭示意他別緊張。
「就是上一次,巴頓。」蘭道夫在一瞬間想到了許多。
所以。
上一次他們打開私庫,這箱子裡的秘術器官已經是假的了。
誰知道貝羅斯·泰勒的海濱別墅住址,能準確通過地窖的暗門,穿過甬道,不損壞每一道鎖,打開門,不拿走金銀和價值不菲的詩集、手稿,直奔那木箱裡的水晶瓶——
偷走後,還偽造了一支能騙過巴頓的仿品?
沒有任何一個竊賊會做這樣無用的事。
除非。
「卡文迪什。」年輕商人的聲音里再沒有一絲溫度,他已經無法忍受這家族的愚蠢和惡毒——他們打算囚禁自己父親的靈魂,奪取泰勒家的財產,甚至在蘭道夫為其大開方便之門的前提下,竟仍沒有良心的做了這些事。
沒有良心。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羅蘭擺弄著木架上的零碎,老泰勒先生收藏了許多好玩的東西——
比如擰發條會走路舉槍的小人兒,屁股上烙著某個工匠的名字;一枚某年某月的賽馬比賽第一名獎章,鍍了金,刻著『貝羅斯·泰勒』;兩隻折斷的箭頭,一旁還有紙條寫著『它們曾殺死野豬,一支從耳朵,一支從眼睛』。
「舉槍的人偶是我的,羅蘭。」
蘭道夫看了眼木架上『嘎達嘎達』走路的小東西,它屁股上的紅漆已經脫落,露出底層的木頭。
「我父親買給我的…在我很小的時候。」男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懷念之色。
他小時候就總纏著父親買這個買那個,後來有了小發條人偶,就成天擰滿了,『偷偷』潛入父親的書房,把它擺在正凝神看報的父親的書桌上,讓它張牙舞爪地響起來,嚇那老傢伙一跳…
哈哈。
沒想到,這隻人偶,進了他的私庫,成了他最珍貴的收藏之一…
蘭道夫深深吸了口氣。
「不必用儀式者的手段,羅蘭。卡文迪什家也並非沒有儀式者,我不希望見到我的朋友因為這些蠢豬流血…」
特麗莎輕咳了一聲。
她的意思是:您的體內也流淌著卡文迪什家族的血。
「我知道。但我無比希望,我沒有這樣的血。」商人眼底的湛藍不再明亮,錦葵色沿著瞳中縫隙融化氤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