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Ch.609 喬瑟琳·卡文迪什(咚)
黃銅鑲邊的大理石壁爐上雕著一隻靜坐的雄獅。
褪色工藝的紫帷幔用金線織著某種不合法也不該出現在市面上的寓言故事。
兩個三角形的木架釘在壁爐頭頂的牆上,相反切割出一個標準的六角星:隔板里放著許多金漆高腳杯,粗蠟燭和用鮮血寫滿扭曲字符的深色絲帶。
壁爐對面是一面光滑的、銀鏤花邊框的拱鏡,一張圓桌,黃銅鑄的燭台,蠟燭,紙、筆,以及一個正沙沙沙記錄的女人。
她瘦的掛不住睡袍,面頰卻異常紅潤。棕絲捋過耳際,幾根落在唇間,被凝神書寫的女人忽略。
房間裡的昏暗氣氛足以讓怯懦的產生恐懼。
而當貝羅斯·泰勒推門而入時,一抹『陽光』順著門縫挑開了陰影。
粗魯的紳士踏得木板咯吱作響,消瘦的女人這才恍然驚覺。
她滿頭的棕發挽出一個髮髻,同樣顏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貝羅斯走上前,將椅背上的薄絨毯提起來,披到她的身上。
低頭嗅了嗅。
「我說過,喬伊。至少不能錯過午餐和晚餐。」
身材修長的女人向後仰了仰,儘量拉長自己的頸項,感受著皮膚上的刺癢和呼吸。
「…我吃了。」
「特麗莎告訴我,你沒有吃。」
喬瑟琳·卡文迪什眨眨眼:「她撒謊。」
「誰知道呢,你們之間總有一個撒了謊。」貝羅斯攏著自己的妻子,下巴摩挲時,望向桌面上攤開的皮卷。
一些濕潤的字符映在眼底。
漸漸的。
它們隨著燭火緩緩起舞…
啪。
喬瑟琳折上了羊皮卷。
「我也說過,不要看我寫的東西。」結了婚的女人有著比年輕姑娘更熟的眼神。她知道該怎樣擺動胳膊,輕蜷腳趾,她們有這種廢更少力產生更大效果的本事。
但在她撫摸貝羅斯粗糙面龐的時候,在她輕吻他額頭、念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語言的時候,貝羅斯更覺得,她像他的母親。
「我越來越認為你們的計劃愚蠢了。」
貝羅斯擤了擤鼻子,撐著雙手撐著椅背,靜靜凝視蜷縮在自己懷裡,同樣用溫柔目光注視她的女人。
「愚蠢的計劃,結局也同樣是——」
喬瑟琳用食指按住了丈夫的唇。
「我們說好的,貝克。你得幫我…」
貝羅斯·泰勒感覺胸口有一束燃燒著雷霆的火把,熾熱、隆響。
他『騰』一下徹底站直,仿佛壁爐上那頭端坐的雄獅一樣俯視自己的妻子。
「我幫你的還不夠多嗎?」
「我給了你這樣的生活,讓你免於卡文迪什的煩惱。我給了你兩個孩子,給了你一個無憂的、自由研究巫術的環境…喬伊,你不能這樣踐踏我對你的尊重。」
喬瑟琳抿了抿唇,細小苗條的肢體有些塌。
「…我們說好的。」
「我現在反悔了。」男人眼裡燃燒著比火焰還要滾燙的情緒:「這根本不合邏輯!」
「儀式者的力量,本來也不符合凡人的邏輯,貝克,」喬瑟琳看著唯獨在自己面前,變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男人,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我們是原始之民——」
「原始之民!原始之民!你們這些猶太佬總能編造騙人的故事!」
貝羅斯甩開胳膊上的手腕,粗暴地扯開領子,像頭髮怒的棕熊一樣在屋裡打轉。
良久。
耷拉著臉,默默坐在壁爐旁的躺椅里——只坐了半個屁股。
「貝克…」
貝羅斯揉了揉臉,聲音軟了下來:「我們不再年輕了,喬伊。我們有了蘭道夫,有了貝翠絲,有了完整的家,一個即將壯大的生意——難道你非要親自冒險,去什麼…什麼歷史?」
喬瑟琳漸漸斂去了笑,也同自己的丈夫一樣,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貝翠絲的問題,目前沒有儀式者能解決。」
「那就讓她傻吧!」貝羅斯頗顯冷漠地說道:「即便她一輩子在家,我也能讓她比國王過得還要好…喬瑟琳·卡文迪什,你非要用貝翠絲來掩飾你們的野心嗎?」
「那不是野心!」喬瑟琳也生氣了:「我們是原始之民!獨一之神創造的生靈…我們該尋回自己的神!建立自己的國!把我們失去的奪回來!」
尋回自己的神。
建立自己的國。
奪回失去的東西。
三句話,貝羅斯每一句都不理解。
「你們失去什麼了?」他捏著鼻樑,鬱郁發問:「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流著古怪血液的人,為什麼有著如此相像的想法——」
「他們奪走了我們該有的東西!」喬瑟琳毫不妥協:「奪走了我主的榮耀!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那重要嗎?」貝羅斯無法理解:「值得你放棄現在的一切?」
喬瑟琳默然。
她起身繞過椅子,環住自己的丈夫,細細端詳。
他已經開始衰老。
時間的齒刃在他臉上走出溝壑,他的血肉在枯萎,靈魂之火不如當年旺盛。他將像個凡人一樣,走完自己凡人的一生。
對於儀式者來說,這是悲慘的。
而貝羅斯·泰勒仿佛從自己妻子哀憐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麼。
「長生是一種詛咒,喬伊。我們不必奢望那些凡軀該奢望的東西…難道你非要——」
「詛咒?」喬瑟琳笑了笑:「我時常聽到狗和貓的交談。它們說,十來年的生活足夠豐富了。難道非要奢望活上五六十年,七八十年,甚至一百年——那對貓和狗來說,是一種詛咒…它們會孤獨,會瘋狂,會變得手足無措,任誰也受不了這麼長時間的生命…」
「貝羅斯,你認為它們可笑嗎?」
貝羅斯沉默。
「長生是一種恩賜。只能活八十年的生物,竟然講長生是一種詛咒…這讓我想到了港口那些水手。」
是啊。
那些水手經常說。
有錢有什麼好,說不準還沒有我們快樂。
顯然。
他們從未有過錢。
「聽我說,貝克,」貝羅斯感覺,自己的妻子正像一隻抖動羽毛的鳥兒,騰空而起後,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懷抱里:「儀式完成後,密會將打開通道。我只一個眨眼就回到你的身邊…」
「到時候。」
「我會帶來一個讓你成為儀式者的法子,一個治療貝翠絲的儀式,一個能讓我們徹底安定下來的好消息…」
比貝羅斯要年輕不少的面龐靜靜望著他。
「你將和我一同觸摸神秘,延長壽命,長久的陪在彼此身邊…」
「貝翠絲會像其他女孩一樣上學,長大,結婚,生一大堆孩子…」
「只要一個機會。」
「我的愛人。」
「你相信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