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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

2024-08-15 12:23:32 作者: 肥鍋鍋
  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

  賈璉一時無法,只得將人手四下撒出去找尋,又在紫檀堡留了兩日,眼見遍尋不見寶玉蹤跡,這才回去與賈政回信。

  卻說李惟儉這日一早打馬回返家中,黛玉隨即奉上金陵家書一封。李惟儉只掃量幾眼便蹙眉不已,大伯李守中果然是病重了!

  黛玉等出言勸慰,李惟儉嘆息著搖頭道:「早有預料,這些年大伯身子骨愈發不好,能拖延到今日已是僥倖。」

  當下一面兒打發人往長樂宮告知大哥李信崇,一面兒往內府告假。如今內府總理大臣忠勇王抱恙,素日裡都是李惟儉等協理大臣打理內府事務,此番告假須得呈上御前。

  這告假呈文遞上,一時不得回復,李惟儉便回家吩咐人等拾掇行囊。晌午時李信崇回返,神色極為不好。

  好不容易攀附上了太子,偏偏此時父親病重,若果然病故,說不得還要丁憂三年,來日還有沒有機會重返詹事府都不知道,李信崇臉色能好就怪了。只是孝道大過天,心下再是腹誹李信崇也得壓下。

  眼見李惟儉一時走不得,李信崇不願與李惟儉湊在一處,乾脆翌日便領了兩個小廝乘海船往金陵回返。

  又過一日,聖人方才批覆,准許李惟儉告假回金陵探病,又看在李惟儉的情面上,打發兩名御醫南下為李守中問診。

  隔日李惟儉一家子啟程南下,只留了管家吳海平打理伯府事宜,暫且不提。

  卻說那日寶玉得襲人之助逃出紫檀堡,二人夜裡與翠兒一道往北而行,待實在跑不動,三人便尋了一處山洞躲避。

  襲人伺候著寶玉睡下,心裡思忖一番,卻是越思忖越分明。母親已故,兄嫂也不是能容人的,且她還被寶玉送過一回人,只怕回了榮府也比不得麝月等大丫鬟。待過二年,說不得便配了小子。

  今日救了寶玉,眼見其聽聞自個兒之事憐惜不已,很不趁此之機徹底傍上?也不用旁的,只消有了身孕,來日不拘生個一兒半女的,在榮府好歹有了存身立命的根本。

  越琢磨越對,襲人拿定了心思。略略小憩一會子,起身眼見翠兒與寶玉正在酣睡,便輕手輕腳推醒了寶玉。

  「寶二爺,咱們這會子快走吧。」

  寶玉迷糊道:「走?往哪裡走?我去叫翠兒。」

  襲人趕忙攔下,低聲道:「此地距離翠兒家中不遠,她自個兒便能回去。咱們可不好繼續與翠兒待在一處,免得那些賊人按圖索驥尋了翠兒,再將咱們行跡泄露出來。」

  寶玉一琢磨也對,可從小到大從沒獨自在外闖蕩,便有些發懵道:「可是咱們又要去往何處?」

  襲人道:「前頭便是密雲,周遭便有集市,我臨走時從紫檀堡拿了些金銀細軟,咱們兌了銀錢往附近村落躲一躲,待過了風聲再尋了官府,豈不正好。」

  寶玉納罕道:「為何要過了風聲?」

  襲人嚇唬道:「寶二爺不知,那蔣玉菡有豪俠之名,往來的除去那些賊子,便是官府中人也有不少。咱們人生地不熟,若是貿貿然去報官,說不得便被那些賊人探聽得了行跡。

  若躲起來,待時日一長,蔣玉菡與那些賊子必心下惴惴,說不得便卷了錢財遁走,此時才好回京師。」

  寶玉思忖一番,合掌贊道:「都說你心細如髮最是妥帖,如今看來堪比當世諸葛,就這般處置。」

  二人起身,撇下翠兒一路往北而行。到得天亮,果然到了密雲左近。也是趕巧,這日正趕上集市,襲人兌了些銀錢,給二人置辦了一身尋常衣裳,又掃聽一番,便引著寶玉往西北而去。

  到得傍晚時,二人實在走不動,忽聽得鐘聲縹緲,二人循著鐘聲找尋,便在山中尋見了一處寺廟。

  寶玉抬眼掃量,便見額匾上寫著『智通寺』三個大字。這佛寺不過兩進,小小的門臉兒,隱隱還聽得內中梵唱之聲。

  二人上前拍門,須臾便有小沙彌開了門。

  寶玉便道:「小師傅,我們二人落了難,敢情在貴寶剎借住一些時日,願奉香油以禮佛。」

  小沙彌詫異不已,說道:「智通寺偏僻,素日少有人來禮佛,這位善信稍待,小僧去告知師傅。」

  過得片刻,小沙彌引著一老僧前來。寶玉雖不喜四書五經,於那雜書、佛道之說卻頗有涉獵,與老僧交談一番,那老僧笑道:「公子極有慧根,既是落了難,不妨先在鄙寺住下。」

  襲人又奉上二兩銀錢,老僧推拒一番便笑納,二人就此在智通寺住下。


  倏忽過得幾日,這日襲人說要下山掃聽一番,寶玉本要同去,卻被襲人阻下,道:「二爺跑起來還不如我快,若果然撞見那些賊人可如何是好?」

  寶玉頓時訕笑道:「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頓了頓,又道:「是了,我連書生都算不上,只是個米蟲罷了。」

  襲人抿嘴笑過,提著包袱下山掃聽。到得下晌,襲人臉色煞白匆匆回返。進得房裡便與寶玉道:「二爺,方才在集市正瞧見那賊人四下掃聽,我見勢不妙趕緊就回來了。」

  寶玉頓時慌了神,道:「這可如何是好?此地只怕也不算周全,咱們還是趕緊逃命去吧!」

  襲人趕忙道:「我繞路回返,也不見有人綴在後頭,且此地偏僻,料想一時半刻不會尋過來,咱們還是在此地多居停一些時日為好。」

  寶玉慌亂之際沒了主意,自然是襲人說什麼是什麼。到得這日夜裡,襲人裝作發了噩夢,在炕另一邊說著胡話滾來滾去,寶玉被吵醒,趕忙過來查看。

  待叫醒了襲人,襲人眼見是寶玉,頓時哭著撲進寶玉懷裡:「嗚嗚,二爺,我方才夢見賊人尋了過來,明晃晃的刀子砍來,我護著二爺,被那刀子刺破了胸口,嗚嗚嗚……」

  寶玉趕忙哄道:「夢都是反著的,莫怕,莫怕,賊人尋不過來。」

  二人抱在一處好半晌,待襲人止住眼淚,四目對望,寶玉忽而就動了心思。正要俯下身來,忽而見襲人扭頭道:「不好,我已被二爺送給了蔣玉菡,再不乾淨了。」

  寶玉卻道:「你心思通透,又救了我性命,哪裡就不乾淨了?」

  哄勸一番,二人順勢成就好事。待事閉,寶玉心下暗忖,襲人雖多有心思,待自己卻是一片赤誠,往後不若依舊收在身邊兒。

  ……………………………………………………

  瓜洲渡。

  已是四月里,江南逐漸熱了。驛館裡,隱隱聽得乾嘔聲,旋即便見紫鵑端了個搪瓷盤出來。

  李惟儉迎面撞見趕忙問道:「妹妹如何了?」

  紫鵑笑道:「姑娘有些孕吐,四爺不用掛心,方才郎中說了,待過了這個月就好了。」

  李惟儉蹙眉道:「偏趕上這時候,早知就該讓你們留在京師。」

  說話間進得內中,漱過口的黛玉一早兒就聽了李惟儉的言語,見其入內便道:「大伯身子欠安,說不得就……到時四哥上奏丁憂,說不得我也要跟著往金陵來,那會子只怕更不方便。」

  李惟儉一琢磨也是,便落座在一旁道:「妹妹若受不住,乾脆在瓜洲渡歇息兩日,左右急也急不得。」

  黛玉搖頭不應。

  李惟儉又道:「是了,方才寶琴回來買了些楊梅,我打發人用鹽水殺上了,待去了蟲兒給妹妹吃。」

  黛玉頓時口齒生津,笑道:「真是古怪,我素日也不是貪嘴的,如今一聽楊梅便口齒生津。」

  雪雁笑道:「姑娘,這是小公子想吃呢,都道酸兒辣女,姑娘這一胎定是個小公子。」

  李惟儉怕黛玉有心理負擔,便道:「男女都好,只要是妹妹生的,我都寶貝著呢。」

  說話間,紫鵑在外頭傳話道:「邢姨娘來了。」

  話音落下,便見邢岫煙蹙著眉頭入得內中。見過禮,便與李惟儉道:「老爺、太太,我方才在市面上採買,忽而見著妙玉了。」

  「妙玉?」李惟儉與黛玉對視一眼,均道:「不想竟在此處撞見了,可是湊巧。」

  邢岫煙兀自愁眉不展道:「只是妙玉被幾個和尚圍了,妙玉呼喊不已,旋即便被和尚們卷了去。老爺,妙玉與我亦師亦友,雖性子孤僻,可到底對我有恩。我知老爺不待見妙玉,可好歹看在妾身的份兒上搭救搭救妙玉吧!」

  李惟儉瞧了黛玉一眼,起身頷首道:「我雖不喜妙玉性情,可也不好見其落入賊手,放心,我這就去將其救出來。」

  他起身往外便走,心下納罕不已,不知這妙玉怎麼就流落到了瓜洲渡。

  他卻不知,妙玉自賈家離開先行到了蘇州。因父母已故,家中產業俱被常家旁支瓜分,妙玉無處落腳,忽而想起有一師叔如今在常熟,便領著兩個丫鬟往常熟而來。

  一逕到得常熟,尋了那同門師叔,便在庵堂中住下了。庵堂里還有幾個小尼姑,忽而聽得來了個標緻的師姐,都笑呵呵去問候她,熟料妙玉為人孤僻高傲,凡俗夫庸輩皆看不上眼,只是冷冷對待諸位,把個諸尼惹出一腔忿怨,都不願理她。


  時有當地富貴人家太太小姐來庵里敬神,聽聞這裡來了個氣度不凡的富家小姐帶髮修行,都來他庵里拜訪,都被她嗤之以鼻概不相見。一時煩了,就下起逐客令來,從此,本地官宦女流皆嫌她清高,不再來探看。

  當地有諸多紈絝子弟聽聞得妙玉容貌絕色,氣度文採風流,都慕名而來,都被老尼姑好言勸了回去。眾子弟閒了聚在一處飲樂,都口口相傳妙玉的風采,議論她的出身和容貌,個個有艷羨之心。

  此地有一公子名陳也俊,家大業大,親友都是官宦之門,人品出眾,德行良好,不比那些粗俗魯莽紈絝公子,文采更是一流,多少官宦小姐都想同他攀親,可惜此人心高氣傲,暫未看中哪個。

  忽而聽聞庵中有妙玉,隨即提筆落墨寫了三首詩,又打發小廝往庵堂中送去。老尼姑得了詩,也不好擅專,又見妙玉年歲已大,如今依舊帶髮修行,顯是凡緣未了,便做主謊稱自己所作詩詞,拿與妙玉觀量。

  那妙玉看過,頓時贊道:「果然好詩,真乃佳作。此詩果然是師叔所作?」

  老尼道:「我哪兒會做什麼乾濕,這是本地最有名的一個公子哥特特寫了交與小姐看的。」

  妙玉頓時變了臉色,忽而想起如今寄人籬下,倒是不好發作,因是只打發了老尼,說往後莫將外頭的詩詞拿過來。

  正要歪身躺下,忽而便有一人闖進來,遙遙一揖道:「鄙人特來請教小姐,學學作詩賦文。」

  妙玉起身一看,竟是個飄逸俊美的公子,比那寶玉也不差什麼。念及寶玉,妙玉忽而心痛不已,頓時唬著臉兒叱道:「實在無禮,妄入女堂,不可羅唣。」

  那陳也俊正要說什麼,便被老尼推搡了出去。

  陳也俊回去便害了相思病,張羅著八抬大轎將妙玉娶進家門。誰知常熟府又有旁的紈絝相中的妙玉,也要迎娶,一時間鬧得風言風語。

  妙玉獲悉,趕忙辭別老尼姑,帶了家當匆匆忙忙要離開此地避情,一時想起在瓜洲上有師傅的另一個師妹和徒兒,便連日去往瓜洲。

  誰知這瓜洲渡左近有個紅蓮寺,寺中僧眾俱是淫邪之輩,素日裡或拐騙,或趁著借宿時下迷煙,將好些個有些顏色的女兒家收攏寺中供僧眾與香客淫樂。

  那妙玉甫一到得瓜洲渡,便被老僧瞧中。這日妙玉領著兩個丫鬟往集市上採買,忽而便被六十七歲、目光渾濁、一身糙皮粗肉的老僧領著四五個身強力壯的弟子給圍攏來。

  話不投機頓時吵嚷起來,妙玉氣惱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強搶良女,造孽不淺,佛祖知道會罰你們不得超生的,來日也只變作豬狗。」

  老僧盯著妙玉口誦佛號:「阿彌陀佛,眾位施主別聽她蠱惑,她原是偷了我們廟裡的舍利子,我們來找她討要罷了,不是強搶良女。」

  兩方各執一詞,吵嚷不休,眼見一眾和尚圍上來要動粗。妙玉身邊兒的侍女忽而靈機一動,將荷包內的銅錢漫天拋灑,隨即趁亂扯著妙玉便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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