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那就逆了這天
「白蓮教之事，你自己斟酌，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為父相信你，應該不會吃虧。」
高熲臉上帶著笑意。
他雖然藏於暗處，但對於高長生的狀況也有了解。
如今的他早已經成長為參天巨樹，一場場大戰，一次次布局，將他的實力表現得淋漓盡致，已經不需要他再繼續籌謀。
「至於神霄派，如今只不過是下不了決心，不過這事，是他們上趕著求你，而不是你求他們，以你的能力，相信並不需要多久，就能將他們收服。」
說話之時，高熲的眼中可以清晰的看出暢快之意。
對父母而言，看到子女出色，無疑是天下最開心的事。
高熲因為大隋的謀劃，假死遁世，但事實上，一直都在關注著大隋上下。
而且更關鍵的是，楊素也和他在一起。
這兩人同為九佬，同為軍神。
執掌日月雙騎，征戰時互為袍澤，朝堂上又算是政敵，可以說有種亦敵亦友的感覺。
兩人算是互相較勁了大半輩子。
楊素從來沒服過高熲，而高熲自然也不認為自己比楊素差。
兩人從當年的戰場，再到朝堂，一直斗到假死之後，可以說並沒有明顯的誰強誰弱。
在此之前，無論是高熲還是楊素，都認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是沒有人想到，高家出了一個高長生。
高句麗之戰，高長生和楊玄感算是同時出道。
但彼時，其實是楊玄感的優勢更大。
畢竟高熲臨退之前，斷去了高家的軍隊關係，而楊素則並沒有這麼做。
從當初的高句麗戰前就可以看出，高長生從軍時，基本上就相當於一個純粹的素人了。
之後率領的兵馬，也是史萬歲，魚俱羅從自己身邊抽調出的親兵。
而其他年輕一代，哪一個不是統領一部，就連李閥李世民這樣，不算軍中豪族的，都能帶領一部先鋒，可想而知，當時高長生的情況，是絕對配不上高家的地位的。
但正是這樣一個相對來說，沒有任何優勢的開局，卻被高長生硬生生打了出來。
高楊，這兩個大隋軍方最耀眼的家族。
兩位後人。
楊玄感確實算是出色，也展現出了楊家後人的鋒芒。
如今帶著部隊在西突厥境內，也是氣勢如虹。
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相比於高長生的大日懸空，橫絕當世。
楊玄感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要知道，高長生如今已經是真正的大隋軍方第一人，封王在即，別說年輕一輩，甚至都已經超過了老一輩。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楊玄感還在高長生麾下聽命呢。
而且是從北莽，到襄樊，再到西突厥。
哪怕是楊素心中再傲，再自信，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認，在後輩上，在子嗣上，楊家輸給了高家，他楊素輸給了高熲。
畢竟就算他不認，但楊玄感那一口一個末將的態度，可是瞞不過人的。
看到一直桀驁不馴，眼高於頂，也是和他較了一輩子勁的楊素，生平第一次低下高傲的頭顱，高熲當然暢快。
「哈哈哈哈。」
想到這裡，高熲不由自主的便是大笑出了聲。
大隋某幽閉之處，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突然睜開雙眼，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一張冷酷的臉龐，瞬間轉為鐵青。
而禁地之中，高熲的笑聲也很快收起。
「最後一件事。」
聲音重新轉為肅穆。
高長生聞言也是皺起了眉頭。
見面之後，對於即將發生的那件大事，高熲沒有絲毫的提及。
像對方說的，所有細節都已經計劃完成，不需要繼續多說。
高長生顯然是不信的。
哪怕是兩軍之間的一場普普通通的戰鬥，都需要隨戰場形勢的變化，隨時調整戰略。
按部就班，一舉一動都按著事先的計劃進行，那只是普通的將領。
而高熲和楊素那是什麼存在，怎麼可能制定一個死計劃。
數十年的布局，必然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意外，變化，只要能夠想到的因素，他們必然會考慮到。
而且如今，因為高長生的一系列行為，大隋的情況，從外到內都有了極大的變化。
獨孤伽羅她們是因為對兵道陣道並不精通但高熲顯然不是這樣。
當然，高長生也知道，高熲依舊不希望自己太過深入此事。
算是給高家留一條後路。
但隨著交流的深入，高熲的表現也越加不太對勁。
先是陣道，再是命格之事，他所說的都是高長生的事。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在交待後事一樣。
「您沒有信心？」
高長生開口道。
沒有特別指明，但高熲顯然聽的清楚。
數十載時光，集齊大隋最精華，最精銳的一股力量。
隱忍，布局。
為此，大隋不惜在當年最巔峰，最不可一世的時候，放棄對外的擴張，採取保守的戰略。
積蓄數十年，一朝爆發。
其可怕程度是根本無法想像的，從常理來說，在這樣一股力量面前，是很少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的。
可現在，從高熲的表現看，對方顯然不是那麼自信。
要知道高熲是誰，那可是大隋軍神，耀世雙星。
高熲，楊素。
這兩個同時代的人，凡事見過他們的都幾乎有同一個感覺。
楊素狂傲，高熲沉穩，這只是性格，但在其他方面，無論是戰場還是朝堂之事，他們給人的感覺就是掌控一切，那是一種從內而外散發的自信。
在當初的大隋，有一個共識，不管什麼事，什麼敵人，只要交到兩人手上，那就等於完美解決了。
對這種情況，高長生並沒有親眼見過，但高熲的布局能力，他是見識過了。
一個簡簡單單的取名，竟是一場布局的開始，這無疑表明，很可能從出生之前，高熲就已經定下了計劃。
僅僅三次操作，就如春風細雨般的推動了整個局面，甚至如果他不說，天下很可能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此事。
可現在，這樣的一個人物，都是表現出了這樣一種態度。
高長生倒是沒有太過驚訝，對於幾人的謀劃，他早就已經了解了大概，也清楚那事是何等困難。
「不錯。」
高熲沒有避諱，直截了當的點頭。
「說是五成把握，但那只是一切順利的情況。」
「但事實往往不盡如人意。」
「天時，地利，大隋內外，諸般勢力，到時候會出現多少意外情況，無人能預料到。」
「就算沒有那些，單單此事本身，何等困難，你想必也清楚。」
「我高昭玄從文弱書生，到縱橫沙場，出將入相，無論面對何人何事，都自信能夠掌控一切，但此次，我確實沒有把握。」
「唉……」
高熲輕輕一嘆：「人力終有盡時，又豈能……」
「那便逆了這天！」
高熲還沒說完，就被高長生揮手打斷。
饒是高熲也不由得微微一愣，緩緩抬頭，而後便看到了高長生那如同星辰般閃耀的雙眸。
瞳孔微微擴散，高熲思維一頓，恍惚間似乎透過時光看到了當年。
狼煙滾滾，鐵蹄炸響，度厄之槍沖天而起，伴隨著一道自信至極的聲音：
「大隋定鼎，是大勢所趨，沒有任何人能阻擋，南陳也好，突厥也罷，若有人敢攔，便殺人，國擋便滅國，哪怕仙神佛陀，赤焰金烏之下，也不過塵埃渣土。」
「哈哈哈。」
高熲身軀一顫，回過神來，猛的放聲大笑：
「看來我真的是老了，對，說的沒錯。」
「天若攔，那便逆天。」
沒有指天大喝，也沒有高聲怒喊。
只是近似呢喃一般的輕哼了一句。
但其中蘊含的氣勢，卻是極為驚人。
頭頂之上閃耀的星辰，腳下的地面，周遭的建築，甚至整個皇宮，在這一刻，都是出現了劇烈的震動。
但可怕的震動，僅僅只是持續了一個呼吸，甚至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很多人都沒有感受到。
重新恢復的平靜的高熲，再次抬起雙眸。
從外表看，並沒有絲毫變化，但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卻是有了明顯的不同。
「說說最後的事吧。」
高熲輕笑著重複了一句之前的話。
但無論是語氣還是情緒，和先前都有了不同。
高長生沒有再次打斷，只是安靜的聽著。
「陣道之上，為父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
「倒是這修煉，你氣血武道雙修，且都到了大宗師境界，為父想知道關於之後的路，你準備如何，還是繼續齊頭並進？」高熲輕聲開口。
高長生點了點頭。
兩種道路同時前進，最重要的關卡便是大宗師這一境界。
如今既然已經突破，跨過了這所謂的天塹，於情於理，高長生都不可能放棄另一道。
高熲也沒有意外，點了點頭繼續開口：
「武學之道，大宗師，陸地神仙，包括之後的境界，前人無數，可以借鑑的很多，算是一條通天坦途。」
「這方面，為父也沒什麼好教你的。」
「以你如今的地位，又和道佛兩門都有關係，能夠得到的訊息，可比我這多的多了。」
聽到這裡，高熲想說的也已經非常明顯。
兵道，準確的說，是氣血兵道。
高長生也是第一時間豎起了耳朵。
在兵道方面，他走到現在，其實更多的還是依靠自己摸索。
像高熲的兵法，王猛的兵法，還有魚俱羅，甚至包括那武侯戰策。
從這一卷卷頂級兵書上吸收養分，才有了高長生如今的境界。
不過這些，都是兵陣之道的學說。
在氣血修煉上，並沒有太多的涉及。
在這方面，他也就是當初和魚俱羅有過相關交流。
但如今他的境界，早就趕上且超過了魚俱羅。
而對於這方面的道路，高長生其實是有著缺失的。
氣血九重天，九重天之後的路，也就是相當於武道陸地神仙之後的路。
「靠山王應該和你說過一些大概了吧。」高熲笑著開口。
高長生點頭：「襄樊城頭，靠山王以傳音之法，和我交代了一些相關事宜。」
當時大戰之後，楊林影像的傳音，很多人認為是在交代一些大隋的隱秘，但實際上，對方只是在跟他傳授氣血武道上的經驗。
高熲顯然也猜到了時間，眸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驚嘆。
這驚嘆並不是因為其他，而是當日在襄樊出現的那方大陣。
通天之陣，在這樣的大陣面前，世上無人能夠保持平靜。
「兵之兩足，武和陣。」
稍稍平復了情緒，高熲才再次開口：
「但一直以來，兵道最讓人忌憚的都是陣道。」
「以兵成陣，揮手投足間換地通天。」
「所謂武則成將，統兵為帥。」
「單純的勇將在所謂的帥才面前，尤其是統帥大兵團的帥才面前，地位一直低了一籌。」
高長生點了點頭，這幾乎是兵家的共識了。
「但是兵家四勢，兵道雙足，既然有這個說法，就證明這是並駕齊驅的。」
高熲突然搖頭：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氣血之道，前方無路了。」
「嗯？」
高長生皺起了眉頭。
高熲的聲音並沒有停：
「其實所謂的無路，並不僅僅是氣血。」
「上古之後，天地變化，武道，甚至是陣道，到達一定境界，都會遇到瓶頸。」
「但陣道之上，有太公通天，往後歲月，也有少數驚艷之人摸到這一境界，就算有瓶頸也是通天之後。」
「至於武道，更是昌盛至極，陸地神仙，天人長生，甚至之後的境界，到底瓶頸在哪，恐怕只有頂階的那一小部分人清楚了。」
「唯有氣血之道。」
高熲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開口。
「氣血九重天，八九為大宗師，九境之後，登高一躍，也就是陸地神仙。」
「歷史之中，並不乏到達這個境界的將領，像靠山王，就曾經邁入了這一境界，只不過後來因為某些事，重新跌落。」
「您的意思是，陸地神仙之後，氣血之道就無路可走了。」
「不錯。」
高熲點頭：「歷史上，無數英傑，最後都被困在了這一關卡，好像氣血之道就到此為止了。」
「不過兵之兩足，雖是兩道，但彼此並不那麼分明，勇將可統兵，智將也能練武，總體而言，倒無太大影響。」
高長生微微發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高熲特意提及此事，顯然不可能只是跟他傳一個路斷的消息。
「當真是絕路？就沒有任何例外？」
「當然不是。」
高熲沒有意外的果斷搖頭：
「既是兩足，自然不會有高低，怎麼可能天生有強弱，事實上任何一道走到極致，都不會有強弱之分。」
「別看兵家之人統率軍隊，可以橫掃大多數武道強者，但真正走到武道極致的人，可沒有那麼簡單。」
「道途從無高下之分，兵武之道，相比於陣道，其實更類似於武道，自然也是如此。」
高長生點頭。
別看他之前在洛陽，面對陸地神仙如砍瓜切菜。
但那是大陣運轉之下的結果，也因為他是高長生。
若換一個沒有提前布置的地方，他也沒有信心拿下那般戰果。
同樣，哪怕是在洛陽，同樣的兵力，同樣的大陣，若換一個人執掌，結局也會截然不同。
所以陣道也好，武道也罷，落到實處，具體的差距還是看人。
「沒有高低是真的，路斷也是真的。」高熲再次開口：
「不過，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特例。」
「像陣道上的太公，在上古後第一個踏入通天，氣血之上也是一樣，歷史記載，也有一人，隱隱突破了那被斷定是絕路的境界。」
「何人？」
「西楚，霸王。」高熲開口。
而高長生也暗道一聲果然。
「項王和淮陰侯，千古霸王和絕世兵仙，勇道和智道的對決，兵之兩道的極致對決。」
高熲感嘆一聲，而後才再次開口：「可以確認，霸王肯定是踏出了那一步。」
「事實上，你手中的那門紫雷刀，就是項王手上傳下的。」
「為父不止一次和魚俱羅交流過，也暗中查探過，只可惜，魚俱羅只是偶然所得，其餘的查探也沒有絲毫收穫。」
「或許也只有去那大漢，才有可能尋找到昔日霸王的痕跡。」高熲再次一嘆。
「原本我也並不抱什麼想法了，畢竟霸王傳承行蹤縹緲，但直到……」
高熲頓了一下，而高長生也是微微一愣。
「莫非父親找到了霸王傳承的蹤跡。」
「不，為父一直坐鎮要地，無法外出，怎麼可能找到霸王傳承。」
「不過，我發現了一門更適合你的傳承。」
「什麼？」
高熲輕輕一笑，緩緩抬頭，看了某處一眼，而後才笑道：「你帶來的那隻食鐵獸，可快要把御花園給掀過來了。」
「戰神殿。」高長生輕呼一聲。
「不錯，霸王傳承雖妙，可又怎麼比得上兵主之道呢，那才是氣血之道的巔峰，真正可以一人敵軍的人。」
「事實上，無論是氣血還是陣道，甚至武道，上古之時，都是最為興盛的時候。」
「只不過古史斷絕，上古的所有傳承早就消亡，但戰神殿不同，那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
「其內或許有兵主的真正傳承，若能得到，你這條路就真的一片坦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