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區區賤婢之女
蘇綰綰從床榻上爬起，睡眼惺忪，她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余鶯兒上前扶著她坐起，從茶几上倒了一杯溫好的水給她，一邊回道：「申時剛過一會兒。」
「還這麼早？」蘇綰綰柳眉輕蹙，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最後一天怎麼這麼難熬……
她沒有接余鶯兒遞來的水，而是朝茶几上的竹筒看了一眼：「給我倒杯竹筒里的水。」
余鶯兒頓了頓，頰邊的笑容有些僵硬：「夫人，那是生水，對您的身子不好，你還是喝我為您溫好的水吧。」
蘇綰綰剛鬆開的柳眉隨即又皺緊：「怎麼，出了王府後我就使喚不動你了？」
她轉頭喊了玉兒進來。
「夫人，您別生氣，鶯兒姐這不是關心您的身體嘛。」玉兒忙擠開愣住的余鶯兒，一邊拿起茶几上的竹筒，揭開蓋子，湊到蘇綰綰嘴邊，一邊給邊上的余鶯兒使眼色，讓她趕緊給夫人賠個不是。
她們這些做奴才丫鬟的，哪能擅自做主人的主意，她這麼做是有些逾矩了。
余鶯兒卻是低著頭，好似沒看見玉兒給她準備的台階。
玉兒怒其不爭，只能轉移話題：「夫人，聽說今天船上的水手捕了幾條大肥魚，我方才去瞧了一眼，這個季節的魚兒還真是個頂個的肥美，您這幾日辛苦了，等船舶停靠，我帶您去找家酒樓好好吃一頓，也讓您腹中的孩子好好吃一頓。「
蘇綰綰的眉眼這才緩和下來，她撫上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他才這么小一點兒，哪裡懂得吃什麼。」
說完，她再次看向余鶯兒，眉眼間的笑意卻是淡了下來。
「鶯兒也長大了，心思不在我這裡，等我腹中這孩子生下來，也該給你許個人家了。」
此話一出，方才還一言不發的余鶯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頭重重磕在地上。
「奴婢不願嫁人，奴婢要一輩子待在夫人身邊伺候。」
玉兒頓了頓，連她感覺到了余鶯兒的態度有些不對，不覺蹙眉道：「夫人這不是隨口一說，你慌什麼，又不是當真要把你許配給人家……何況，鶯兒姐，你年紀確實也不小了，夫人這是為你做打算呢。」
夫人待她們這些丫鬟向來極好，能夠早早脫離奴籍出府嫁人，這不是好事嗎？
可對於心中已有異念的余鶯兒來說，這不是好事。
她囁喏著：「夫人，求您不要將鶯兒許配給外人，我、我已經有了意中人……」
說完，她小心地看了眼夫人的神色，卻是沒從對方面上瞧出個什麼端倪。
蘇綰綰只是沉著臉色，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然而，她這種不說話的樣子，卻讓余鶯兒更加心驚膽戰，有股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對方看穿的感覺……
玉兒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尷尬，忙扯開笑臉轉移話題：「夫人，要不您再歇息一會兒，興許等睡一覺醒來就到明天了。」
蘇綰綰這才嘆了口氣，道：「罷了，你不想嫁就不嫁，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余鶯兒這才忙不迭地起身，退出房間。
蘇綰綰揉了揉額角，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竹筒，道：「玉兒，你今晚哪兒也不要去，就留在這裡陪我吧。」
「行，奴婢哪也不去，就在這陪夫人。」玉兒笑著給她捏了捏被子，「夫人您這幾天暈船都沒怎麼休息，現在有了那姜娘子的藥，你身體才舒坦些，可別再動怒憂思了。」
說著，她又試探性地為余鶯兒方才的行為開解：「夫人，鶯兒姐這幾日奔波勞累了，伺候夫人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望您能見諒。」
蘇綰綰躺在床榻上，抿了抿唇，沒說話。
余鶯兒的小心思，她豈會不知道。
她看向王爺的眼神，又怎麼會瞞得同為女人的她？
好歹是陪著自己從小長大的丫鬟，她也不想撕破臉皮，明里暗裡敲打一番，倘若她能收回那種心思，她也便當做不知道。
可誰知，她的野心竟然這般大……
余鶯兒出了房間，埋著頭一路下了樓梯。
旁邊的婆子路過向她問好，她也全然不理會。
她拳頭攥得死死的。
憑什麼？！
憑什麼她只能是終生伺候人的丫鬟，憑什麼她能夠高高在上享受著別人的伺候？
她以為她是誰？
不就是一個庶出的小姐嗎，要不是蘇家大小姐死了，哪輪得到她嫁給王爺？
她娘都是靠著爬床才生下她，她區區一個賤婢之女，有什麼好得意的，憑什麼高高在上指揮她們這些丫鬟？
余鶯兒的手指攥得發白，也壓不下心頭的惱怒。
她用力地閉了閉眼，摸到了藏在袖中的藥包，心中的怒火這才勉強平復下來。
快了，再忍耐一下。
這樣的賤婢之女，就算死了，屍體扔到海里餵魚，蘇家也不會在乎。
王爺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蘇家大小姐，她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
只有她也死了，王爺才能真正忘記那個女人……
想到這兒，余鶯兒緊攥的拳頭這才鬆開。
她整理一下情緒，轉身重新上了樓梯。
姜曉曉懶洋洋地趴在船舷上曬太陽，嘴裡咬著荔枝果肉，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邁步上樓梯的余鶯兒。
她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這丫鬟年紀看著不大，眼神里全是算計和陰狠。
那夫人身邊怎麼會留有這樣的人？
罷了，這高門大戶的人家，為了日子過下去，少不了搞些陰謀詭計，算計別人。
姜曉曉搖了搖頭，便不再過多留意。
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秋末的白日短，天色較以往黑得快些。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姜曉曉的視線，投向了船尾艙的方向，那裡陸陸續續出來一些人，大夥心滿意足地捧著新出爐的飯食。
隔著老遠，她就已經聞到了味道。
是新鮮的魚湯。
她從人群中看見了白先生的身影。
船上難得有這麼新鮮的吃食，大夥爭前恐後排隊去後廚買今晚的飯食。
沒一會兒，白先生就捧著一盤子新鮮魚湯站在她們的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