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暗敵視的不祥之人
待得林焰隨那青年出門以後。
跟隨陸公而來,一直沉默不言的中年人,又默默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陸公微微撫須,忽然問了一聲。
「他昨夜出城,是為何故?」
「其兄出城,夜間未歸,因此他冒死,前去相救。」
「倒是有情有義。」
陸公聞言,眼神愈發讚賞,又淡淡說道:「但昨夜的高柳城外,情勢之惡劣,妖邪之凶厲,十年不見一回,他能活著回來,想必身懷大秘。」
韓總旗使神情不變,輕聲說道:「這個世上,沒有秘密的人,通常都死了。」
陸公微微點頭,應道:「這倒也是,你我身上,也都有各自的秘密。」
韓總旗使正色說道:「因此,只要他心中持正,依然維持著當下這一股熱血,無論藏有什麼大秘,都不重要。」
「韓某在年輕時,身上藏著的秘密,恐怕比他更多!」
「只是可惜,當年我背後,沒有靠山,淪落至此。」
韓總旗使這樣說來,略有自嘲之色。
而陸公沉吟著問道:「所以你想成為他背後的男人?」
韓總旗使笑了一聲,沒有否認。
「這小子的性情,與我年輕時極為相似,但他更不安分,殺性比我當年更重!」
韓總旗使嘆息道:「恐怕不久之後,我也庇護不住他。」
「一年前,他才是皮肉筋骨大成,達到武道第一關的巔峰。」陸公幽幽說道:「正常來說,他成長的道路,還有很長一段要走,以你的本事,可以庇護他很久。」
「不會太久的,他天資太高,本事太強。」
韓總旗使感慨說道:「他的斂息訣,是我傳的……他自以為藏得很好,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比表面上更強。」
「莫非……他不止於此?」陸公怔了下,略有訝然。
「短短一年,他不單煉血完成,更是完成了洗髓的境界,已經進入了內壯!」韓總旗使感慨道。
「一年之內,打破武道第二關,晉升第三關,錘鍊五臟六腑?」陸公眼神之中,滿是驚訝。
「不錯!在我的眼前,他的真正修為,豈能藏得住?」
韓總旗使背負雙手,帶著些許讚賞,說道:「以他的資質,頂多再過五年,他就能內壯巔峰!」
「以我推算,也許在十年之內,高柳城將誕生一尊煉精境的強者!」
「十年之後,內城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二十年後,也許內城六大家族,要再添一家!」
「將來他的名聲,絕不會止步於高柳城,甚至在棲鳳府範圍內,都將是耀眼的新星!」
韓總旗使偏過頭來,認真地說道:「他比當年的李神宗,都更為出色!」
「前提是,他能活到那個時候。」
陸公忽然開口,淡淡道:「瞧他如今的情況,半年之內,必然夭折。」
韓總旗使面色驟變。
「陸公此言何意?」
「他昨夜壞了規矩,已經惹了大禍。」
「是孤舟詭霧?」
「不止!」
「……」韓總旗使面色微凝,這位陸公雖非練武之人,但卻侍奉梧桐神母多年,對於世間異類氣機的感知,無比敏銳。
「他身上至少帶有六種殘存的異氣。」陸公語氣複雜,說道:「他應該撞見過孤舟詭霧,但不知為何,活下來了!但除了孤舟詭霧,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陸公看出了什麼?」
「隱約見到一襲紅衣的虛影。」
「比孤舟詭霧還凶?」
「更凶得多!」
陸公停頓了下,又道:「另外,今日一早,有隻麻雀落在老夫院中,帶來了槐尊的消息。」
槐尊,是高柳城外的一株槐樹,年老成精,誕生靈智,偶爾庇護迷途樵夫。
受樵夫獵戶等百姓的香火,被譽為山中守護神。
它是極少數願意跟人族交流的妖。
「它說高柳城的人,不講規矩。」
「人行夜路,非但不敬,更是拔刀相向,煞氣凶厲,損它道行。」
「而且,還逼它受下香火,更重要的是……那三炷香,是被其他邪祟吃剩下的。」
陸公神色平淡,緩緩說道:「伱可知對於槐尊而言,這是多大的羞辱麼?」
「……」
韓總旗使想了想,旋即點頭說道:「就好比我去見您老人家,求您辦事,請您吃飯,結果懷裡一掏,就是昨晚別人吃剩下的殘羹剩飯。」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但您老人家不吃,我反手就是按著您老人家的腦袋,直接按到碗裡,逼著您老人家,把狗都不吃的剩飯,給生生吞下去,然後還得讓您老人家答應辦事。」
隨後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事幹得確實有些不地道了……嗯?陸公,您老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樣差?近來遷到外城,水土不服?」
「當年李神宗怎麼不砍死你呢?」
陸公面無表情地道:「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長了一張嘴。」
他老人家哼了一聲,微微拂袖,還是說起正事來。
「槐尊非常生氣,高柳城不給它兩次牲祭,它絕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槐尊使者還說了,如果昨夜那人又怒了,那麼改成一次也行……如果實在不行,也可以記帳。」
「槐尊的性子,相對還是溫和的,哄一哄也就是了。」
陸公語氣凝重,說道:「但此子昨夜,招惹了太多的邪物,而且還壞了規矩,今後恐怕在黑夜裡,容不下他!」
白晝為人世,黑夜是冥間。
就算是棲鳳府城的監天司最高指揮使,行走夜路,也須按規矩來。
這是在黑暗之中掙扎求存的歷代人族,所摸索出來的規則!
一旦壞了規矩,往往就伴隨著不祥之兆。
「被黑暗敵視的不祥之人,成不了你心目中的照夜人。」
陸公沉聲說道:「況且,他近來名聲不小,受人關注甚多,本身也不適合成為照夜人。」
——
「監天司,不屬於高柳城管轄。」
「我等聽命於棲鳳府城,有監察高柳城各部的職責。」
「但同時也會協助城守府辦案。」
「你這一年多來,便是以監天司的身份,協助巡夜使辦案。」
「而臨江坊,職責更重,因為這是外城南區十二坊的最外一坊,臨靠城牆。」
「儘管柳尊威名鼎盛,妖邪不敢入侵,但難免會有意外,守城士兵常有失蹤,被邪祟所害。」
「有時候情勢變化,就需要監天司協助城防守衛。」
許青這樣說來,遞過手中的旗幟。
這是一支小旗,黑底銀邊,背面繡有柳枝,正面有臨江二字。
林焰伸手接過,忽然問道:「既然臨江坊,職責更重,為何周魁非要替他義子,占下這個位置?」
「涉及內城決策,我無權得知。」
許青面色平靜,說道:「但是,根據我近來三月經手的消息來看,整個高柳城,外城的八大區域,凡是最外圍的這一坊,都受到極大重視。」
他看了林焰一眼,然後又道:「周魁是外西南司的總旗使,他在兩個月前,將最外坊的掌旗使,外派出去了……目前換上了他的親生兒子。」
「今日來咱們外正南司,就是為他的義子,謀奪正南區域的最外層……臨江坊!」
雖然許青沒有明言,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靠近城牆的最外坊,最近應該涉及到了巨大的利益。
而韓總旗使,將這個位置,交給了自己。
這是極大的信任與器重。
「我明白了。」
林焰微微點頭,看向了桌上擺放的一套衣服。
司天監掌旗使的官服。
黑色長袍,金色絲線,如晨曦映照。
「這是從棲鳳府城運來的,材質乃是三紋金蠶絲,質地柔韌,冬暖夏涼,製成服飾後,曾於梧桐神廟,敬奉一月,得受賜福。」
「這一面護心鏡,百鍊精鋼所制,上面有驅邪符文。」
「這一支小弩,則是韓總旗使贈你的,配十二支箭矢,威力強勁,便於攜帶。」
「至於佩刀……」
許青幽幽說道:「當初,你成為外南司成員的第一天,領取的……就是掌旗使級別的佩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