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
夙來饞嘴的小狐狸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口中咬著的一塊冰糕早已經掉在地上,神色有些呆滯的望著身前那從天而降的人影。
顯然,白露一時之間還未曾反應過來。
直到葉無憂輕輕掠過她的身旁,神色有些好笑,對著小狐狸的額頭屈指一彈。
後者這才如夢初醒,緊接著嗷的一聲就離地躍起,直直扒在了葉無憂身上。
雙臂死死將葉無憂『束縛』,女子有些鋒利的指尖此刻幾乎刺進肉里。
葉無憂好言安慰,想勸白露暫時放開自己,可卻遭到後者的堅定拒絕。
「不放。」
不怪白露如此,此去一別便是三年。
說句聽起來或許並不悅耳的話,先前陸採薇消失的歲月,白露只是覺得傷心,但至少還有葉無憂在,日子還能過。
可葉無憂不在的日子,白露卻只覺儘是煎熬,生活宛如失去了意義,連帶著世界都少了一層顏色。
白露自然是沒有放開葉無憂的,但卻也沒死死纏著葉無憂不鬆手,而是轉身一扭,嘿,卻是顯露出了真身,白皙的小狐狸便牢牢扒在葉無憂肩膀上,濕潤的鼻尖輕觸葉無憂頸間,幾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在胸前瘋狂搖曳,幾乎要甩出殘影。
相較於白露的激動,如今已經不是『小姑娘』的洛玥便顯得要平靜的多。
女子如今亭亭玉立,褪去了幾分青稚,但身形卻是隱隱比起以往更為消瘦了幾分。
見到葉無憂,洛玥先是一愣,美眸之中微光閃爍,但卻輕輕站在院門前,朝著葉無憂露出一個微笑。
她守候在那兒,等待葉無憂進門。
如同等待良人歸來的女子,如今終於得見。
千言萬語只匯聚在微笑之中。
葉無憂微微俯身,將小姑娘那愈發消瘦的身形一把攬入懷中,輕聲低語。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葉無憂邁步進門,小院之中,迎面遇見此刻察覺動靜走出的洛清寒。
清寒依舊清寒。
女子此刻面若寒霜,雙手垂在身側,眼眸平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瞧見葉無憂,清寒的嘴角翹起一瞬,但隨即就撇了下來,此刻站在原地冷冷道。
「葉無憂,你知道過去了多久,你還知道回來……」
話音戛然而止。
葉無憂大手將冷冰冰的女子擁入懷中,微微側頭,在那姣好無瑕的臉頰上輕酌一下。
洛清寒的目光有些錯愕,但感受著此刻緊貼在一起那彼此跳動的胸膛。
最終女子神色從那熟悉的冰冷再到緩和下來,她輕輕閉眼,腦袋靠在那厚實的肩側。
指尖挑起一縷雪白髮絲,輕輕摩挲。
葉無憂的話音自耳畔傳來。
「下次不會了。」
洛清寒並未睜眼,也並未言語,只是輕哼一聲。
淺淺的擁抱後,她主動後退一步,將葉無憂一把推開,卻是推向身後的房屋。
「去。」洛清寒只是這般道了一句,手上卻是拎著一隻小狐狸命運的後頸。
白露嘶啞咧嘴,小腳和尾巴在空中胡亂舞動,嚶嚶嚶了兩聲,最終放棄了掙扎。
葉無憂笑了笑,摸了摸白露的腦袋,最後轉身朝著房內走去。
吱呀。
老舊的房門被輕輕推開,發出那有些悠揚的聲響。
與平靜的小院中不同,踏入房間的那一刻,葉無憂感受到的,是一片劍意縱橫。
凌厲的劍意與柔和的劍意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這份劍意,比之以往,更強了。
陸採薇盤膝坐在塌前,雙眸緊閉,似在閉關修行。
不過此刻她感受到了葉無憂的氣息,睜開眼,張了張嘴,並未言語,但那雙清澈的眸子卻已經將一切話語說盡。
葉無憂走近,坐在她身側,掌心輕輕搭在女子玉手上,十指交叉,彼此緊握。
「等了很久吧……此前我險些輸了,不過他拿我沒什麼辦法,我……」
陸採薇想了想,搖了搖頭輕聲道。
「沒沒沒有很久呀,而且是是是是我沒找到你……」
沒有很久?
葉無憂先是一愣,但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三年時光,是長是短?
陸採薇此前,已經度過很多年了。
她似乎一直在等待,從最初的無所適從與茫然,到如今的已然習慣……等待。
葉無憂一瞬之間忽而有些啞口無言。
不過那溫暖的手卻是撫上了他的臉頰,陸採薇身形微側,腦袋就這般搭在葉無憂肩膀,磕磕巴巴的說道。
「我我我知道,你一定會會會平安回來,而且你你你之前,也等了我很久很久……」
極為溫柔的話音傳來,卻讓葉無憂眼眸之中再也沒有此前的笑意,而是充滿愧疚。
是我等了陸採薇很久麼?
陸採薇消失的歲月對於自己不過五年,但對於她而言,那是多少光陰?
心意相通,陸採薇不太會說話,此刻似乎察覺到了葉無憂的情緒,明白了他心中在想什麼,眼眸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
雙手撫上葉無憂臉頰,四目相對,陸採薇此刻神色認真開口。
「不不不一樣。」
「你你你找到了我。」
「我我我沒找到你。」
是麼?
葉無憂沒有再說話,只是將採薇擁入懷中,好似有些貪婪的嗅著女子的淡淡發香。
最終他輕輕俯身,淺嘗那一份無言思念。
指尖沿著如瀑青絲輕輕摩挲。
青絲繞指柔。
有龐然神念掃過世間,掃過天瀾城,掃過四周,掃過一切。
葉無憂微微抬眸,眼瞳之中猩紅微光乍現,將那一抹強悍而極為熟悉的神念生生頂了回去。
陸採薇此刻也順著葉無憂的目光望向上方,清澈的眸子似乎能瞧見那極為遙遠的光景。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葉無憂起身,猶豫了一瞬,想要對小結巴說些什麼。
陸採薇已然緊隨其後,手中提起了那柄長劍。
無需言語,二人相視一笑。
緊接著,並未知會任何人,輕輕踏步。
波紋閃爍。
兩道身影便就此消失不見。
…………
仙山之上,白玉蟾於盤膝入定中緩緩睜開雙眸。
他抬頭眺望,瞧見了那自天外落下的一顆火流星。
目光微微一頓,白玉蟾眼中有著思索,眉頭更是微微皺起。
已經被自己鎮殺屍骨無存的人,為何還會出現?
沉寂少許,白玉蟾目光望向極為遙遠的方向,望向你火流星落地之處,望向天瀾城。
他的道域如今遍布世間。
所有的地界,所有國度,所有的世人,都已經在他的改變下走上了最正確的道路。
唯有一處地方。
天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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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最初之時,有著葉無憂的殘留道域。
而此後,又有著那位女子的道域。
不過單純的道域顯然不可能阻止這一切改變,葉無憂依靠的是【無我】迭加道域,平衡中和人們的思想烙印。
陸採薇則是依託於洛河。
但哪怕有著洛河福地存在,對方也只能守護那一座城池,無法顧忌整個洛河地界。
不過天瀾城,也僅僅是方寸之地罷了。
而且正因為那座城池的特殊,不少與葉無憂有關聯的七境之上都呆在那裡。
若是耗費力量在天瀾城,實屬有些不划算。
世間人們的【思想烙印】雖然改變,但還未徹底定型。
白玉蟾如今要做的,是『定型』。
那時即便葉無憂,或者其餘意外的情況,也無法改變人們的思想,因為已經定型。
白玉蟾原本想等世間人們的【思想烙印】徹底定型,再去處理天瀾城那方寸之地。
但現在看來……
「你好像失算了呢。」
身後傳來女子輕淡的話音,旁白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兒。
白玉蟾一笑置之。
他甚至並未起身,依舊維持著道域的改變,風輕雲淡的說著。
「不過是些許意料之外的變化罷了。」
「意料之外麼?」
「我能殺他一次,便能殺第二次,你覺得呢。」
旁白沉寂少許,話音戲謔。
「關我何事,成功便是正確,失敗便是錯誤,這不是你這螻蟻所說的話麼?」
旁白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世間一切在它眼中不過是過眼雲煙。
「是吧,成功便是正確,失敗即是錯誤。」白玉蟾自顧自說著,隨後笑了笑。
下一刻,他的目光從淡然變得堅定,再覆上了一層如霧陰霾。
「我不會失敗。」
波紋閃爍,有兩道人影浮現在山巔之外的高空。
葉無憂的身影剛一浮現,目光早已經將四周景物盡收眼底,開口輕笑道。
「山清水秀,風光無限,白玉蟾,你倒是給自己選了個好地方。」
白玉蟾微微眯眼,並未在意葉無憂的言外之意,而是仔仔細細打量著對方。
他想要看看,葉無憂如今究竟是什麼情況,為何明明自己已經將對方神魂打散,屍骨無存,此刻卻還能站在自己面前。
白玉蟾能否瞧出來?
無人知曉。
但站於白玉蟾身後的旁白,面具之下的目光卻是發生了些許改變。
那是看向……同類的目光。
白玉蟾此刻淡然起身,輕輕嘆息,神色無奈道。
「葉無憂,你還能活著實屬不易,以你的本事若是安安穩穩待在那一隅城池,我想來也不會去難為你。」
下一刻,白玉蟾在袖袍之中的指尖輕輕掐訣,拂袖一揮。
數座天宮便頃刻浮現,左右上下,東南西北,猛然碰撞。
山峰震顫,巨大的轟鳴聲中,陸採薇持劍後掠而開。
但葉無憂的身形卻是被死死鎮壓在其內,一如既往。
白玉蟾的話語再度傳來,冰冷淡漠的訴說,帶著些許疑問。
「為何偏偏要來重蹈覆轍呢?」
但下一刻,刺目的光芒自那擠壓成形的天宮之中綻放而出,咔嚓,咔嚓。
刺耳的聲音只是持續了一瞬,緊接著便傳來恐怖的崩碎之聲。
天宮徹底碎裂,顯露出那尊巨人身影。
幽藍色的巨人浮現在身後,迭加了【無下限】的光芒,葉無憂並未讓【幽靈】陷入隱匿,而是真真正正顯現在了世間,即便肉眼都能看見。
這一舉動,近乎改變了【幽靈】的性質。
因為這是真正的完全解放。
不再是以人的身軀,而是以詭異,驅動詭異。
黑炎浮現,流淌在幽藍色的巨人身上,無距化為雙腿,融入了巨人的身體,吞噬化為血肉,填補巨人的身軀……
還有【虛化】,【真假判定】,【啞女】……
一切詭異的力量,此刻盡數匯聚在【幽靈】身上。
狂風獵獵,白玉蟾大袖攬清風,迎著那恐怖的氣浪,身形不退反進,孤身站於崖畔。
白玉蟾雙眼眯起,並未有半分畏懼,只是低聲喃喃道。
「葉無憂,你這傢伙……」
「夠了。」
話音被葉無憂打斷。
瞳孔之中泛著猩紅如血的光芒,刺目且耀眼。
他單手掐訣,結出玄妙法印,另一手向上輕輕托舉,卻是法相天地。
清冽的話音伴隨著氣機激盪而出,響徹四方。
「現在的我,是這個世間最強的存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