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122- 半神的隕落，真神的誕生
赤金色的光芒在夏洛特的瞳孔中一閃而過，她那金紅色的雙瞳化為了湛藍。
銀色長髮重新被淡金色浸染，修長的身形也隨之收縮，很快……夏洛特就再次化為了十三四歲的人類模樣。
她的氣息是人類，她的外表是人類，除了那精緻夢幻的容顏完美得不真實之外，她似乎與常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終究有什麼不同了。
淡淡的神力波動在她的周身環繞，散發出純粹又威嚴的神威。
在那波動之下，任何感受到的存在，都不自覺地心生出一種敬畏與恐懼，產生一種想要頂級膜拜的衝動。
但夏洛特卻並沒有多少成功登神的喜悅。
意識的深處，象徵血族的緋紅星海之中，代表亞巴頓的那輪「太陽」……熄滅了。
唯有一座被擊碎的石門在原本太陽所在的地方留了下來，如同神靈的墓碑。
夏洛特眼神複雜地看著躺在地面上的「亞巴頓」，收起了身上的神力，緩緩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不，那已經不再是亞巴頓了。
雖然依舊穿著亞巴頓的鎧甲，但他的模樣卻已經變成了一位看上去相當年輕的青年騎士。
那是灰天鵝孤兒院院長蘇珊的哥哥丹尼爾，那名失蹤的，被太陽神殿選為血魔大公神降軀殼的審判騎士。
他雙目緊閉，但呼吸平穩，身上剛剛那被海王三叉戟貫穿的傷勢也消失不見。
夏洛特的目光更加複雜。
沉默許久後，她喃喃道：
「你是一位偉大的血裔戰士，你並沒有完全沉入黑暗。」
「我會收下你的禮物，最終登臨那個位置。」
「放心吧，待到那一日來臨，我必將重新助你點燃神火，喚你歸來。」
一陣微風拂過，青年騎士身上的惡魔鎧甲也隨之破碎，如同沙子一般隨風飄散，宛若最後的回應。
緋紅星海之中，如同墓碑一般的破碎石門也化作一團最為純粹的原初力量，最終被血之神格吸收。
夏洛特的心裡忽然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感覺自己好像突然間忘記了什麼。
但是，她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心情很差，非常差，心中仿佛壓了一塊石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明明……她剛剛才戰勝了太陽神殿，成功登臨真神，明明此時此刻應該是歡呼和慶祝的時候。
等等……
自己……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來著？
自己……又是怎麼打敗神降的赫利俄斯的?
好像是藉助了海王三叉戟的器靈，成功反殺了赫利俄斯。
好像，剛剛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登臨至高的位階。
但是……為什麼自己總覺得好像少了一些什麼呢？
夏洛特有些煩躁。
目光掃向四周，她看向了周圍那些匍匐在地上的惡魔。
這些惡魔都是太陽神殿召喚的爪牙，高維空間投影下的異空間中被召喚來的異物，為世間帶來混亂和破壞的災害。
不過，在登臨真神之後，夏洛特卻發現自己似乎有了與它們溝通，甚至直接對它們下達命令的能力。
夏洛特並不記得自己擁有過這樣的能力。
或許，這本就是血之真祖應有的，黑暗之道的力量？
但夏洛特卻並不記得黑暗之道擁有這樣的力量。
莫名地，夏洛特感覺自己越發煩躁了。
夏洛特不喜歡這些惡魔。
她也不喜歡那些與惡魔廝混的黑暗之道的血族。
那些墮落背叛的血族在她穿越之後為她帶來了太多的麻煩，甚至差點在卡斯特爾莊園裡將她獻祭。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著這些匍匐在地的惡魔，夏洛特卻突然沒有了將它們全都除掉的欲望。
「滾吧，離開彌瑞亞，永遠不要再踏入這個世界！」
沉默許久後，夏洛特看了一眼為首的那頭名為瓦拉羅卡的傳奇惡魔，說道。
惡魔們一陣騷動。
在瓦拉羅卡的帶領下，它們敬畏地向夏洛特行了一禮，而後紛紛遁入虛空，最終消失不見。
惡魔離去，聖都也歸於平靜。
聖職者們和市民們走出庇護所，歡呼慶祝，而神聖王庭的傳奇聖職者們，也在鎮守之杖的帶領下來到了夏洛特的身前。
「恭喜您回歸，救主冕下！」
鎮守之杖恭敬行禮。
聖殿騎士團大團長安格斯等聖職者則面露遲疑。
恐懼、敬畏、猶豫、複雜……
各種各樣的神情在他們的臉上不斷變化。
而最終，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為首的大團長安格斯站了出來，同樣朝著夏洛特行了一禮：
「感謝您的救助和庇護，尊敬的……冕下。」
有了安格斯的帶頭，其他的傳奇聖職者也紛紛行禮：
「感謝您的救助和庇護，尊敬的冕下。」
夏洛特看向了眾人。
稱呼也是一種態度。
顯然，經歷了剛剛與赫利俄斯的神戰，對於教會的高層來說，她的真實身份已經揭露。
當然，對於已經成為了真神，且獲得了海王三叉戟和月夢之心的夏洛特來說，現在的彌瑞亞，包括神聖王庭在內，已經沒有哪個世俗教會能夠對她造成威脅了。
但她依舊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乎失去了什麼，忘記了什麼。
輕吐了一口氣，她說道：
「都先……退下吧。」
看著興致不高的夏洛特，聖職者們知趣地退了下去。
唯有鎮守之杖留了下來。
「真祖冕下，您看起來，似乎有心事？」
它問道。
夏洛特看了它一眼，正要回答，但一個念頭卻突然浮上了心頭：
哈拉爾不可信！
要小心祂和祂的追隨者！
夏洛特微微一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個想法，但冥冥之中的自我意識卻在告訴她，這是一個衷心的忠告。
「是誰？」
夏洛特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但她並沒有得到回應，就像是這個念頭本就該出現在她的心頭一樣。
夏洛特嘴唇輕抿。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開花結果，很難消除。
夏洛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但當她再次看向了鎮守之杖的時候，心中卻已經不自覺地多了一些戒備。
鎮守之杖很忠誠。
鎮守之杖也一直在幫助她。
但就連夏洛特也不得不承認，鎮守之杖身上的確還藏著她不知道的秘密。
想到這裡，她頓了頓，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感受一下新……重新掌握的力量。」
鎮守之杖沉默了片刻，恭敬地退了下去。
目送對方離開，夏洛特也收回了視線。
她也沒有欺騙鎮守之杖。
她現在的心情有些混亂，她的確想轉換心情，感受一下自己登神之後的新力量。
想到這裡，夏洛特暫時拋開那些紛雜的念頭，輕輕閉上了眼睛。
凝聚神格，登臨真神之位後的實力提升是顯著的。
僅僅是閉上眼睛感知，夏洛特便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變化。
在她的感應之下，周圍的世界從未如此明晰，她的感知也從未如此敏銳。
不論是聖城之中某個角落裡躲起來的凡人的呼吸，還是千里之外落星王國暗夜信徒的交談，她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海量的信息無時無刻不在湧入她的腦海，目光所及，信仰所到之處，一切的一切全都在夏洛特的感知中。
而那些提及「暗夜」、「真祖」、「落星女王」亦或是「夏洛特·德·卡斯特爾」乃至「聖女殿下」之人，都能清晰地將場景和聲音印入她的神魂。
凡有言，必被知。
如果說半神時期的這種能力，還只是一種模糊且頗有局限性的半被動式感應的話，那麼現在……凡是提及夏洛特之名或是其權能、神名、乃至稱謂之人，都會直接被夏洛特清晰地鎖定。
不僅僅是位置，甚至還包括談論者的簡單信息。
而若是夏洛特有心，與之相關的過去經歷甚至模糊的個人命運更是能夠如同播片一般在夏洛特神魂之中閃過。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夏洛特的一念之間。
這就是真神。
每一瞬，每一秒，真神都在接收整個世界的海量信息。
如此持續而龐大的信息，遠非半神所能承受，唯有擁有「神格」的真神才能做到。
「神格」，就像是真神內設的超級計算機。
神格運轉之下，真神的一個意念，真神的一個念頭，便可以知曉千里之外被祂感應到的存在。
如果說半神想要投射目光，還必須投射目標進行虔誠地祈禱，亦或是本身就是虔誠的信徒或者半神選定的神眷者……
那麼對於真神來說，只要祂想，祂就可以輕易地知曉每一個信徒甚至每一個沾染真神的力量或氣息的存在的一舉一動。
不僅僅如此。
對於創造了信仰的神靈來說，擁有了「神格」，本身也就徹底成為了信仰的中心。
如果說半神還必須要依託神器或者神像來作為信仰網絡核心的話，那麼真神的存在本身，本就是活著的信仰。
不。
更準確地說，信仰這種東西，本就是真神力量的外溢和侵染。
只有成為了真神，才能真正理解真神。
信仰……本就是真神將自己的力量外溢之後才出現的，是神靈增長力量的一種類似於「牧羊」的方式。
而與此同時，夏洛特能夠感受到，自己與整個世界的聯繫也變得更強了。
當然，如果要說的更準確的話，是她與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的聯繫變得更強了。
她能感受到周圍魔力對她的「敬畏」。
魔力沒有意識，也沒有生命，但她卻能感受到那種「敬畏」，或者說……「順從」。
只要她想，周圍所有能夠被她感應到的超凡力量都能被她調動，只要她想，周圍所有能夠被她感受到的超凡力量都可以自行組成她的神域。
夏洛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絕對力量比起半神時期也有了極大的提升。
如果放在她穿越歷史、彌瑞亞世界的魔力強度能夠直接承接真神力量的那個時代，她的戰力恐怕已經足以輕易地鎮壓半神。
而就算是放在當下這個年代，隨著她的封神，整個世界的魔力濃度和活性進一步提升，雖然還不足以支撐她在彌瑞亞世界爆發出真神完整的力量，但也足以讓她壓過半神，將之擊敗。
當然，魔力濃度的提升也是一把雙刃劍。
魔力濃度提升，神器的力量也會隨之增強，而那些原本難以被凡人操控的神器，也會變得更容易被凡人調用。
在歷史的記載上，凡人最容易屠神，且最容易成神的時代，基本上就是千年前那個世界魔力不足以支撐真神完整降臨，又足以支持凡人輕易地操控神器的時代。
而如今，那個時代要回來了。
當然，對於現在處於巔峰狀態且擁有血之聖典的夏洛特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要頭疼的，恐怕會是那些隨著魔力進一步提升，將紛紛從沉睡之中醒來的、仍處於虛弱狀態的諸神們。
但對於夏洛特來說，也並非沒有隱患。
略微沉吟，夏洛特伸出了右手。
緋紅色的血之神力在她的掌心綻放，周圍的魔力如同聽話的孩子一般簇擁了過來，加持在神力的四周，而原本只是一簇「火苗」的神力，在超凡力量的加持下瞬間化為了一團「火球」，氣息強盛了數倍。
然而，看著手中的「火球」，夏洛特卻陷入了沉思。
真神對超凡力量的影響和操控絕非半神所比。
現在的夏洛特便是如此，魔力的加持下，使用同樣的神力，她能爆發出遠高於半神時的力量。
但夏洛特卻能感受到，自己掌心加持的魔力，其實並不完全安分。
雖然它們聽從夏洛特的召喚而來，雖然它們順從地接受夏洛特的掌控，但夏洛特還能隱隱地感受到那種若有若無的排斥。
那種感覺很微妙。
如果做個類比，拿君與臣比較的話，她是君，魔力是臣，但君臣之間其實並沒有真正齊心。
她感覺自己不像是個正統的君主，更像是一位外來的征服者君主，魔力只是敬畏她、迫於她的力量不得不順從她，但內心其實並沒有完全認可她，甚至還在暗中排斥她。
只不過，因為她太過強大，完全可以無視這種排斥而已。
這種排斥甚至不僅僅是針對她，夏洛特甚至能夠感受到，其他血族其實也在被排斥。
那種排斥的力量很微妙，而且並非是今日才出現的，只不過如今成為了真神的夏洛特已然能夠將之感知，甚至能夠看清楚那是什麼。
那……便是血族身上的血脈詛咒。
夏洛特心中微動。
魔力是超凡的一部分，超凡是造物主的一部分。
血族是異數，而她更是異數中的異數，被彌瑞亞世界的超凡之力排斥其實也很正常。
在她剛剛晉升真神的時候，便已經感受過一次整個世界的排斥，若非那道突然響起的聲音壓制了超凡的排斥，喝退了試圖侵染她的原初力量，她想要順利晉升真神恐怕還有些困難。
想到這裡，夏洛特又回想起了剛剛晉升的關鍵時刻冥冥之中聽到的那聲「閉嘴」。
那道聲音……淡然，冷漠，又疲憊。
但夏洛特卻對其無比熟悉。
因為那聲音與她自己的聲音很像很像，只不過更加超然，更加滄桑。
但夏洛特很肯定。
發出那道呵斥的，絕對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