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箱子邊,用全身的力氣推開大木箱的箱蓋。
箱子上面是他們兄妹現在的衣服,舊的打著補丁的棉襖,線衣線褲,一共也沒有幾身,雖然舊但是被陳永峰打理得很乾淨。哥哥的衣服,現在基本都短了些,媽媽走後,他就再也沒添置過新衣服了。
那,這些應季衣物下面就是媽媽給她留下的衣服了。
有點『近鄉情怯』的意思。
她緩了好久,才伸手去翻。
下面果然還有另外兩個包袱,包袱皮是用各種布料邊角料縫合成的,零碎的布料拼起來,乍一看還怪好看的。
她踮著腳,費力地依次把兩個包袱從箱子裡面拽出來。
打開其中一個包袱,裡面是三套夏天的衣服,深藍與黑色的,最下面還有兩雙嶄新的襪子。這是媽媽給哥哥準備的衣服,三套衣服不一樣的大小,媽媽把哥哥以後長個子的情況都考慮進去了。
「這個,應該就是我的了。」她打開第二個包袱。
不用任何懷疑,確實是她的,因為這個包袱一打開,入眼就不像是哥哥衣服那樣的顏色了。有紅色,黃色,甚至還有一件白色的小衣服,在農村這樣的生活環境中,是沒有人穿白色的。
陳默一件件地把媽媽給她準備的衣服拿起來,抖開,認真地看。那件白色小衣服的領子上,繡了幾朵可愛的小花兒。幾乎每一件,都有這樣的裝飾,邊緣細密的針線可以看得出,媽媽做這些衣服的時候,摻加了多少的耐心與愛意。
隨後,她發現了壓在包袱最下面的,一件碎花布小裙子,這是一件沒有完工的裙子。
她拿起來瞧,裙子的袖子還沒有縫合到一起,下擺也沒有鎖邊。
哥哥講過,媽媽被舉報偷懶假公濟私,就是因為利用休息時間自己躲起來給她做裙子。
在災害最嚴重的年份,所有人都在為了不餓死而『殺紅眼』的時候,只有媽媽如遺世獨立般,隨身帶著扎眼的碎花布,給自己剛出生的小女兒製作『走資派』穿的裙子。
你怎麼可以這麼幸福呢?明明大家都餓得要死,明明你也在挨餓,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從容那麼美好?
裝什麼仙女,下來吧,下來到淤泥里,與我們一起在淤泥裡面打滾,不然我們會嫉妒得發瘋。
陳默分析,當初舉報媽媽的人,一定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一個女人的悲慘遭遇,起因是她太美好,這一切真的很可悲。
她撫摸著那條沒有完成的碎花裙子,其實只要把它放入空間,它就可以快速變成一條完美的成品裙子。
這一條她拿在手上,把其他的所有衣服都放進空間,讓空間給它們加固了衣料材質,這樣衣服不會變得更加破舊,再穿個幾年,都不會出現新的破洞,除非拿刀子來割。
那條媽媽最後沒做完的碎花裙子,她沒有改變它,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在包袱的最底層。
本想給哥哥的包袱裡面添雙襪子或著襯褲之類的,但是想想就算了。
哥哥怎麼可能不知道媽媽給他留了幾件衣服,必然是如數家珍了,她從空間裡往裡加,必然被發現,沒辦法解釋。
等她把衣服『處理』完畢後,就扒著窗子,看在院子裡面幹活的哥哥。
——
突如其來的吵鬧聲,打破了陳家原有的安靜。
「這你不能拿走啊!這是我發現的!」
「趕緊給我!你個喪門星!你發現的就是你的了?給你能耐的!我告訴你,嫁到老陳家,就什麼東西都是我們老陳家的!」
「那你好歹給我留一點!我跟寶根要餓死了啊!」最近幾天,她分到的糊糊還是那麼少,每天餓得頭暈眼花。
「咋的?你現在的意思是我們陳家虐待你了?」
陳默聽了東屋的這幾句吵吵,事情已經猜到個大概了,劉珍珠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些食物,偷偷藏起來想自己跟孩子吃,被陳老太太發現了,這就鬧騰起來了。
嗯,就是這樣。
嗯?等等!劉珍珠找到了吃的?不會吧!
她趕緊走到炕稍里側,掀起那一角炕席。
果然!裡面空空如也!布袋子消失了!
她說怎麼今天回來,劉珍珠就迫不及待地給哥哥找點活干呢,原來是因為發現西屋有吃的,懷恨在心了。
她走回窗前,敲了敲窗子,喊院子裡面的哥哥。
陳永峰迴頭,她示意哥哥進來。陳永峰放下手裡的活計,趕緊進屋。
「咋了?她們在東屋吵架,你害怕了?」
陳默搖搖頭,「不害怕,但是。」
她說完但是,走到炕稍,掀起炕席。
陳永峰往炕席下面一看,臉色登時就變了,「炒麵呢?」他對上妹妹的眼睛,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空空的炕洞,「二嬸拿走了?」
她重重地點點頭。
陳永峰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那可是玉米面的炒麵,家裡糧食給大姑拿走了一半,挨餓的日子還在後頭呢,他都捨不得吃,甚至現在都捨不得給妹妹多吃,因為以後是要留著給妹妹救命的,他真的不能接受妹妹再被扔上白山。
現在妹妹的救命糧一下子都被拿走了,這可怎麼辦!陳永峰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妹妹,你在這裡等哥哥。」
她看哥哥的樣子,是想自己去東屋把東西搶回來?這個傻孩子,東西到了陳老太太的手裡,怎麼可能還有吐出來的道理。
如果東西不被陳老太太發現,劉珍珠是不會把他們兄妹供出來的。但是現在東西被發現了,劉珍珠自己偷吃不成,自然會說是他們兄妹私藏的,這樣可以把陳老太太的炮灰分出去一些。
所以,即便哥不主動過去要,估計一會兒也要被喊去了。
「哥!」她拽著陳永峰,「先不去,一會奶喊了再去。」
先等等,哥哥這樣冒冒失失過去了,無疑就是捅了馬蜂窩,點了炮仗了,可以但是沒必要。
「可那是玉米炒麵啊!是邵錦成送給我們的!留給你以後救命的!」
哦,哥說了她才想起來,那男孩叫邵錦成。
陳默坐擁隨身空間,丟點玉米炒麵自然不慌。但是陳永峰不行,他是真的心痛死了。
她看著哥哥著急得火上房的樣子,突然理解了哥哥,成,那就去吧,反正玉米面肯定是拿不回來了,但是讓哥哥出氣,主動出擊也不是不可以。
「哥哥抱,一起去。」她必須跟著,不能讓哥哥吃虧,上次就因為一個小失誤,讓那老太太把哥哥臉上撓了一下,以後不可以再出現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