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紅梅在炕上輾轉反側。
本來她的計劃是,慢慢收拾他們,給他們立規矩,讓他們在這個家裡永遠夾著尾巴做人,讓他們給自己做牛做馬,她來做個舒舒服服的後媽。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計劃幾乎不可能實現了。
要不然就等著那個首長孫子膩了,與他們不再來往?但不一定要等多久,而且村裡的、甚至縣裡的領導們都知道了,就算等他們來往少了,到時候她搞太大動靜,那些個領導依然能知道。
況且,她的青春還能有多少年?她可跟他們耗不起。
不如,人不知鬼不覺地直接除掉,一了百了,孩子夭折不是很正常嗎?誰都不會懷疑她,只是這老大有些棘手,他馬上十一歲了,長得還那麼壯壯實實的,他怎麼可能跟他妹妹一樣說夭折就夭折了,再說他這個年紀也不算夭折了,實在是不好下手。
郭紅梅心煩意亂,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找機會,讓他們出個意外吧。
她最後決定,沉下心來等待這個『意外』的機會,到時候一起除掉陳永峰跟陳默兩個礙眼的拖油瓶。
腦子裡面想像著,兩個拖油瓶消失後的美好生活,到時候西屋這間房子,都是她跟陳建國的,炕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帘子一扯,地方就大了,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自己再給陳建國生幾個孩子,以後日子還怕不好過?
郭紅梅計議已定,嘴角含著滿意的笑,不再翻來翻去,沉沉睡去。
——
臘月十一陳默的生日過完之後,日子就過得更快了。
這十幾天的時間像是飛馳而過一樣,也算是安安靜靜。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1961年的最後一天到來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了。
陳建國陳建軍他們都回來了,陳濟眾跟陳慧也不用再去生產隊,全部人都在家裡了。只有陳永峰沒有徹底休息,上午他依然帶著陳默去山裡看了柴。
下午的時候,英子姐偷偷在土牆外面張望著。
「哥,英子姐在外面。」
陳永峰從書里抬起頭,「嗯?哪呢?」
陳默指了指外面土牆的一個小角落,果然,王英的在那邊時不時露出一點點的腦袋,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看不出來。
陳永峰趕緊下地穿鞋,然後又給陳默襖子外面加了一件襖子,給她套上棉鞋,抱她一起出了門。
「英子姐。」
「誒,小點聲,來,過來說話。你們出來,他們沒說啥吧?」
「沒人問,郭紅梅也沒在西屋,放心吧。英子姐你這么小心翼翼的,如果不是妹妹,連我都發現不了你來了,更何況別人了。」
「我這不是害怕給你們惹麻煩嘛。」王英說著,低頭從棉襖兜子裡面掏出兩咕嚕紅繩兒。「喏,我媽之前拿布票扯的,每年都給我兩咕嚕新的當頭繩,今年我媽說四丫也長大了,最近頭髮也長了,也給四丫兩咕嚕。」
陳默伸出小手,接過兩段鮮紅的頭繩,「謝謝英子姐,謝謝牛嬸。」
王英有些臊皮的樣子,她見陳默很喜歡,當即把繩子纏繞在手指上開始玩起來,才放下心來。
陳永峰抱著陳默道謝,「英子姐,謝謝你跟嬸子。」
「誒呀你倆甭客氣,這跟四丫之前生日時候收到的蝴蝶發卡可比不了,這就是給四丫解悶,換著戴著玩的。」
「英子姐,默默正缺這個,我們沒有頭繩,到現在我都用媽媽剩的碎布料給她綁頭髮。」
王英的臉很明顯一下子亮了,「四丫缺的話那正好,我媽說明年過年再給四丫。」說著她對陳默伸出雙臂,「來,給姐抱抱,姐馬上就回去了,家裡牆還沒糊完呢。」她們娘倆,是整個屯子過得最不湊合的家了,同樣大家都窮,頭幾年有點布票的時候,牛嬸還是捨得把布票余出來一點,給自己和女兒囤了些頭繩,也會用撿的積攢的舊報紙糊牆,看來母女新年新面貌,今天在糊牆了。
陳默聽了笑嘻嘻地對王英伸出一雙小肉手,「英子姐抱抱。」
「誒呦抱抱,我的四丫,誒呀媽呀,你咋沉了這老些啊。」
陳永峰笑著看兩個女孩說了一會兒話。
「好了四丫,去哥哥抱吧,我回去了。」
——
晚上,黃子屯的炊煙飄起得比平時都要早一點,整個屯子都在等待著這頓飯,幾乎每一家都選擇吃平時捨不得吃的玉米糝子,有幾家大氣的,做的是玉米糝子乾飯。
這大氣的自然不包括老陳家,之前發完救濟糧,陳大妮就拿走了一百斤,生蟲子全都嚯嚯浪費了,所以陳家一直比別人家吃得稀又省。
雖說如此,平時每頓只拿半碗米的陳老太太,今天倒也是咬著牙拿出了一碗玉米糝子,在外幹活的陳建國跟陳建強,也帶回了幾塊鹹菜疙瘩,今天是又有糊糊又有菜了。
不過,陳永峰跟陳默,吃得跟陳家人不一樣。
就在剛剛,邵錦成派人送來了他們兄妹倆的『年夜飯』,是兩個鋁飯盒。並且帶話說,初一的時候會來接他們,一起去西風坡聚聚吃個年飯。
陳家人見院外的軍人給了陳永峰兩個飯盒,然後說了幾句就走了,陳家人也都不敢多說什麼了。
本來他想跟陳默兩個人在西屋吃,但是陳默不干,很少耍賴的她,非要哥哥帶著她在東屋,跟其他人一起吃。
非原則性問題,陳永峰一向都是滿足陳默的,當然,原則性問題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過。
陳永峰把兩個鋁飯盒放在炕桌上,抱著陳默坐到了老位置。
陳老太太還在分飯,她看見那倆飯盒,冷哼一聲,直接把他們倆的那碗糊糊給省掉了。
陳默直接開口,「我們的糊糊,給。」
老太太的三角眼往陳默身上一瞥,「切,小孩兒不大,心眼挺多,全長吃的上了,你不是有人家給的好吃的嗎?還惜得吃俺們這破東西?」
「奶,我們惜得不惜得吃,是我們的事,當初去領救濟糧的時候,是按人頭分的,我跟妹妹都各自有一份的,這麼久以來,只給我跟妹妹一碗,我已經沒說啥了。今天,別人給我們的,是我們的,但家裡的糧食也有我們一份,我們憑啥不能吃?我妹說的有錯嗎?」
「陳建國!你聽見你生的這個玩楞怎麼跟他奶說話的了吧?」
「奶,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找劉隊長評評理,劉隊長評不了,我們就去找韓書記,看看是不是我說的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