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出去了,邵光榮開口,「錦成孤獨,缺少玩伴,你們倆長期在朝日峰上搞研究,只有我這糟老頭子陪著他。我見這倆孩子不錯,苦孩子出身的,淳樸,但聰明,所以我也沒阻攔他們。」
邵光榮這話是交代,不是解釋。他知道他的兒子兒媳,不會嫌棄對方是窮人家的孩子。
邵將跟方芳點點頭,「我們不能陪著他,他能交到好朋友,我們自然支持。」
方芳接著說,「話說回來,這幾年,百姓苦,我這一路來,就沒見過一個不瘦弱的人,尤其是孩子們,都是眼眶深陷,腦袋大肚子大四肢細細的,看著就揪心得很。這一雙孩子,還真的不像是附近屯子裡面的苦孩子。哥哥長得跟咱們的錦成一樣壯實,那妹妹不必說,皮膚白裡透紅的,看起來像是個洋娃娃一樣。」
「嗯,默默長得確實白淨可愛。不過他們也確實是苦孩子,聽說還被奶奶當成夭折了扔過白山,哥哥也是,天天干不完的活兒。」
邵將對這個沒興趣,他把三個孩子回來之前沒聊完的話題重新提起。
「爸,剛才的話題我們還沒說完,您看東北這邊的氣候,屬實是太冷了。這療養院離省軍區醫院車程要兩個多小時,您又不讓醫療組陪您一起駐紮在這裡。這樣我們怎麼能放心呢?您聽我的勸,還是回京郊那邊住吧。」
邵光榮抬抬手,示意不需要再勸,「你以為我是為了讓錦成跟你們離得近才執意要住這裡?帶他來這裡,看你們方便,確實不假,比如現在,你們春節只有三天假期,就能來跟我們團聚,這不是很好嗎。」
他喝了口茶葉,繼續開口,「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另有其他。颱風的風暴眼中,永遠是風和日麗的天氣。但是當你跳脫出來,俯視它的時候,你才會發現,那看似最舒適的地方,才是最危險的。」
「爸,我懂您的意思了。」父親是想遠離政治漩渦中心,提到政治,一心搞科研的邵將不懂,也完全不感興趣,「那麼,爸,您可否接受讓醫療團隊也跟著住在這裡?」
「沒必要,你讓人家好幾個人,不顧老婆孩子,陪我這個糟老頭子住進東北的山裡?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什麼毛病都沒有,沒準我身體比你還壯呢。」
「爸,他們接受任務跟您住進山里,這不也是應該的嗎?我跟方芳,不也是服從安排,來了東北的大山里。醫療兵也是軍人,軍人就是要服從天職。您的身體,不是您自己的。」
邵光榮嘆氣,「好了,現在不是已經以前打仗的年代了,現在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我要不要醫療兵,跟你為祖國搞研究,這兩個事情能類比嗎?你這種搞特殊的想法,以後可要不得呦。」
即便被父親責備搞特殊,邵將的臉上依然是波瀾不驚,沒有表露出一絲情緒,「爸,您了解我,我從來不搞特殊,我是關心您的身體。」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啊,以前都在學習上,現在都在科研上,怎麼樣,最近順利嗎?」
「還好。」
邵光榮笑了,趕緊擺擺手,「忘了忘了,我不應該問。」
他知道兒子不能跟自己多說,這種絕密的項目,他們只跟自己的第一匯報人匯報,其他人一律不說的。
他們出朝日峰的時候,無論領導還是普通研究員,都要搜身,保證沒人帶出一張紙,休假的住處去向每一天的行程,都要寫詳細的報告,如果中途去了沒有提前報告的地方,被發現的話,就會被嚴格地審查追責。
「爸,我去一趟廚房。」跟邵光榮打了招呼後,方芳才站起身。
邵光榮的這間正房,是坐北朝南的通間,南邊這大片區域是會客廳跟書房,北面那側是臥室與廚房,臥室與廚房是完全隔絕的,但是臥室的火炕與廚房的灶台,卻是砌成一體的。
東北的房子都是炕跟灶台連著,這樣廚房做飯的時候,火炕會自動加熱,到了後半夜,那炕也一直是熱的。
方芳來到廚房,拉開原木色的木門,廚房的木門與臥室的門一樣,上面的半扇門是窗框,為了採光全部安裝了透明的玻璃。
朝南客廳全天候的光照,就會照射進廚房與臥室中。
「徐叔徐姨。」方芳先開口,跟在廚房忙碌的兩個人打招呼。
「誒,你怎麼進來了?這裡亂糟糟的,別蹭髒了你的衣服。」
「不礙事的,徐姨,錦成的兩個小朋友來了,我給他們準備個果盤。」
「誒呀,你吩咐一聲,我來就好。」
「沒關係,您忙您的活,我簡單弄兩樣就行。」因為工作原因,很少見兒子,難得兒子的朋友也來了,可以親手為兒子做點事,她心裡也開心。
從水果中,挑了幾個看起來最好的國光蘋果,她仔細地削皮切塊,又拿了幾個包著紅色小塑膠袋的蘆柑,手腳麻利地做了兩個果盤,並且仔細地在上面簽好牙籤。
「爸,吃水果。」她俯身把其中一個給邵光榮。
「好,謝謝。」
邵將在旁邊站起來,「你要親自去送的話,就披上大衣。」他走去衣架那邊,拿起妻子的軍大衣,替她披在肩上,然後幫她開了門。
邵錦成的房間就在旁邊的廂房,兩個門相距也不過十幾米。
她端著果盤,敲敲門,輕輕推門進去。
「我來給你們送水果了,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你們先墊墊。」
陳默眼睛都看直了,站起身後的方芳更英姿颯爽,她身高應該快到1米7了,齊著下巴的短髮烏黑髮亮,一側掖在耳朵後面,披著的軍大衣的下擺,露出一對穿著軍褲的筆直的腿。
「方阿姨,您真好看。」眾所周知,兩歲的孩子不會撒謊,陳默也確實沒有撒謊。
方芳笑得露出了牙齒,「謝謝你,默默。你們在做什麼。」
「兩個哥哥在扇𠷨嘰,我在寫字。」
「你會寫字?」方芳興沖沖地走過來,把果盤放在炕桌上,脫下軍大衣放在炕上,低頭來看陳默寫的字,一個剛滿兩歲的小孩子,竟然會寫字?「阿姨看看你會寫什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