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瀅瀅哪可能真的自盡?
杏眸大瞪著她,就跟傻了似的。
不過有一點景玓說對了,她所言所行都是為了讓景玓原諒杜元然,讓他們重修於好。
如此,那對母子才不會惱她。
她知道杜元然能有今日的榮華,都是景玓在為其鋪路。若沒有景玓,杜元然的將來不定是什麼下場,她選擇嫁給杜元然,是奔著母憑子貴去享福的,若杜元然失去一切榮華,那她所有的期盼豈不是要全落空?
所以,即便知道來此會承受許多屈辱,她也咬牙忍著。
可讓她怎麼都沒想到,一向溫柔的侯府六小姐竟是這般難接觸,言語不是犀利便是挖苦,渾身上下更是帶著一股高不可攀的傲氣,不單單對她,就是杜家母子在這六小姐眼中仿佛都變成了小丑……
「香杏,送唐姨娘離開!」見她遲遲不動手,景玓不耐地下令。
瞅著唐瀅瀅那不知所措的難堪樣子,香杏也不再害怕了,臉上換上了鄙夷,上前去拉人,「唐姨娘,你還是回去好好養胎吧,爭取為杜將軍生個大胖小子,說不定看在兒子的份上,杜將軍直接將你抬為將軍府正妻呢!」
她這話一出,唐瀅瀅雙眼不自然地閃爍了一下,然後深深地望著景玓和夏炎靂。
這侯府六小姐與杜元然斷婚不是因為接錯了新娘?
而是因為鈺王?
十年的幫扶、十年的照料、十年的真心……六小姐都不要了?
對景玓的『變心』,唐瀅瀅很難相信。可此刻鈺王就在她面前,她親眼看著他與景玓同處一室,雖說她沒聽到鈺王開口說過什麼,但是他和景玓的『眉目傳情』她卻是看得真真切切……
還有什麼比親眼所見更能說服人的?
震驚過後,唐瀅瀅內心突然泛起了一股歡喜。就像香杏所言,如果景玓不再嫁杜元然為妻,那她將來生下兒子,是否可以母憑子貴做上將軍府的正妻?
想到這,她也沒有心思再留在這裡了,趕緊順杆子爬,借著香杏的拉扯離開了米行。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唐瀅瀅雖走了,但景玓的氣兒明顯還沒平復下來,忍不住便爆了句粗口,「神經病!」
「六小姐愛慕杜元然十年,當真能說放下便放下?」
耳邊戲謔的聲音讓景玓沒好氣地看過去,「時候不早了,我還有要事忙,就不招待鈺王爺了。」
誰知男人紋絲不動,只一個勁兒的看著她發笑,「六小姐先前不是說吉鴻米行的米也會運來錦榮米行嗎,正好本王今日得閒,那便在此幫著數數銀子吧。」
看著他那邪魅的俊臉,活脫脫一妖精轉世,景玓就忍不住皺眉。
對其他人而言,這男人隨便一笑就勾魂攝魄,可在她看來,就是一種心智不成熟的表現。當然,她也能理解,畢竟他才二十出頭,這種年紀放在二十一世紀,也就是個剛入社會的萌新青年,她跟一個愣頭青年計較什麼?
隨後她沒再攆人,專心投入到米行的生意中。
而另一頭——
唐瀅瀅回到撫遠將軍府,便跪在姚珠花和杜元然母子面前聲淚俱下地講訴自己去找景玓的經過。
景玓的話已經足夠犀利和無情,都不需要她添油加醋。當然,她也不忘把鈺王爺夏炎靂在場的情況說給母子倆聽。
座上的杜元然全程黑著臉,雙手緊緊抓著大椅扶手,一身隱忍的怒火仿佛會隨時自爆自燃。
別說他氣恨,就姚珠花聽完唐瀅瀅所描述的,都氣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道,「景玓同鈺王爺好上了?這不可能!她對我然兒掏心掏肺的付出,怎麼可能說出那種話?又怎麼可能見異思遷?」
唐瀅瀅哭道,「老夫人,瀅瀅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假話,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鈺王爺這會子還在錦榮米行呢,且他們孤男寡女一直都在一個屋子裡……」
『啪』!扶手斷裂聲響起。
「夠了!」杜元然從座怒起,咆哮著道,「滾下去!」
隨即,他頭也不回地衝出廳堂。
「然兒……」姚珠花擔憂地喊了一聲,但見兒子很快沒了影,她也只能作罷。見唐瀅瀅哭得梨花帶雨的,她朝門旁丫鬟使了使眼色,「春兒,扶唐姨娘起來。」
丫鬟應聲,上前將唐瀅瀅從地上扶了起來。
姚珠花火氣很大,但瞧著唐瀅瀅的肚子,終究還是沒把火撒在她身上,只是還是不信景玓會背叛她兒轉投他人懷抱。
「瀅瀅,你再將景玓和鈺王的情況仔細說一遍,他倆究竟是怎樣的!」
唐瀅瀅一邊用手絹抹擦著眼淚一邊回道,「老夫人,瀅瀅真的沒有看錯,也沒有撒謊,景玓不但當著鈺王的面說那些話,還一直同鈺王眉來眼去,看那副模樣,他們只怕早就好上了。」
姚珠花噴出一口粗氣,罵道,「好個水性楊花的賤人!我就說呢,然兒去侯府請罪,她怎麼就突然變了副臉孔,原來是早就跟鈺王勾搭上了!如今想來,那日婚禮恐怕也是讓他們做了手腳,不然怎麼可能『接錯親』?」
景玓的變化,是他們始料未及的,更是他們不能接受的。這麼一個『大佛』,『保佑』了他們母子十年,如今說與他們翻臉就翻臉,換誰來誰能甘心?
聽著姚珠花的罵聲,唐瀅瀅心裡都樂開花了。儘管在景玓那裡受了屈辱,可事情的發展遠比她想像得還要好。
畢竟只要這對母子認定了景玓水性楊花,那景玓退婚一事便不會怪在她頭上!
「老夫人,聽說負責接親的喜娘莫名失蹤了,這事任誰聽了都覺得蹊蹺。如今細細一想,只怕是六小姐早就有悔婚之意,故而成親當日才會出現那種差錯。」她趁熱打鐵地分析起來,「六小姐對將軍一直都很用心,若非移情別戀背叛了將軍,她怎捨得讓將軍在成親當日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出醜?若真是接錯親,她大可及時提醒喜娘,可是她卻沒有,任由喜娘接錯人,然後又帶著侯爺興師動眾來將軍府鬧事……」
這本就是杜家母子最想不通的地方,如今經她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姚珠花氣得額頭青筋直冒。
就算她不願接受,可也必須得承認唐瀅瀅說得在理。若非變心,景玓怎會讓她兒子在成親當日出那般的丑,都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
不行!
她得親自去問問景玓,看看那死丫頭到底想怎樣!
……
錦榮米行買一石送一斗的活動,除了城裡的百姓外,連城外有錢的大戶都派人前來搶米。
景玓有想過生意火爆,但沒想過會如此火爆。他們錦榮米行的米只用了一日半就清倉完了,好在吉鴻米行及時把米轉運過來做了補給。不過兩大米行的米,只用了兩日半便全售一空。
看著從京外來拉米的一輛輛板車,景玓忍不住問周興,「周掌柜,這些京外的大戶按理說都該有自己的耕地,缺不了糧食才對,怎麼一個個的跑來湊熱鬧?」
周興遮著嘴湊近她,小聲說道,「六小姐,京城就我們錦榮和吉鴻兩大米行,有些人是知道兩大米行底細的,我們這次買贈活動,讓他們感到意外,甚至有人私下猜測是不是要出什麼大事了,擔心鬧糧荒,所以攢了勁兒地想多囤些米。」
「……」景玓哭笑不得。
她就只是隨便做個活動而已,居然能讓人如此草木皆兵!
突然,一輛馬車停在米鋪門口,小廝阿立在上面喚道,「六小姐,侯爺讓小的接您回府。」
景玓點了點頭,扭頭對周興微微一笑,「周掌柜,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等忙了今日,放你半月假,你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周興笑得滿臉皺褶開花,忙拱手拜道,「多謝六小姐!」
沒多久,景玓帶著香杏回到了安啟侯府,然後直接奔去了景良域的書房。
看著女兒回來,景良域『哈哈』大笑,毫不吝嗇地誇讚,「我玓兒的好主意,可是讓兩大米行賺足了銀子!」
景玓看向書桌一旁的景驍。
此時的景驍已經沒有了前幾日的怒火,正一臉含笑地看著她,還附和景良域的誇讚,「是啊,沒想到六妹如此聰慧,竟能想出這等良策,讓我們兩大米行在短短三日之內便售空了倉里的舊米!」
景玓謙虛道,「多謝三哥誇讚。」
景良域又笑,「沒想到玓兒也有經商之才,依爹看,可是絲毫不輸你大哥呢!」
景玓餘光觀察著景驍的反應,果不其然,景驍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有些難看。
她唇角微勾,對景驍的心思一目了然。
他這位庶子,在身份上就不受重視,平日裡都只是幫著大哥景炫跑跑腿,如今她這個只知道圍著杜元然轉的么女都變得聰明能幹了,還得到父親如此誇讚,那他這個庶子豈不是更沒地位?
好在她無心拉仇恨,所以也沒有接景良域的讚賞,而是岔開了話題,「爹,女兒這幾日心情舒暢多了。只不過杜元然還沒死心,總是派人來打擾女兒清淨,女兒實在不堪叨擾。爹,女兒想外出散散心,離杜家的人遠一些,好讓他們徹底死心。」
聞言,景良域一臉的笑轉瞬冷卻,沉著臉思索了片刻後,點頭道,「你出去走走也好,為父也不想他們三天兩頭就來侯府,實在煩人得緊!這樣吧,你先回房休息,這幾日為了米行你操勞了不少,多休息幾日,也讓福媽和柳媽為你好好準備準備,等你養足了精神,為父讓人送你去盧通你外祖父家。」
景玓福了福身,「多謝爹爹,有勞爹爹安排了。」
去哪,其實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要做的是離開京城。一來,能擺脫杜元然糾纏,二來,她想找偏門。
既然她能穿越來這個異世,那她堅信一定會有辦法再穿越回去……
而這種事,是玄而又幻的,她不可能找正常人打聽。而那些玄而又幻的人,大都隱匿於世,不可能自己上門,她必須自己去找。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會放棄。
離開景良域的書房後,景玓回了閨房。
原身的住處精緻典雅,跟她原來的大豪宅比起來,論豪華程度是沒什麼差別的。唯一不同的是,這時代沒有任何電子產品,一回臥房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似乎只有睡覺才能打發時間。
她嘴上答應在家多休息幾日,其實心裡已經做好了打算,明後天就找個機會離開,只帶些銀子,連香杏都不帶。
當天夜裡,突然變了天。夜風『嗚呼』刮著,如鬼哭般刺耳。
一道閃電炸響,景玓從床上坐起,完全沒了睡意。
『咚』!
重物落地聲從窗外傳來。
她聽得格外清楚,不由得皺起了眉。
香杏、福媽、柳媽早就被她打發下去了,她不是原身,不習慣她們在門外守著,所以這會兒只能自己出門去查看情況。
借著閃電的光亮,她清楚地看到窗戶下躺著一個人,看身形還是個男人。
見對方一直沒動,她提腳走了過去,正準備用腳踢踢,又一道閃電落在遠方,讓她瞬間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
鈺王?!
她美目瞪大,震驚得不行。特別看到他身上染了大量的血後,趕緊蹲下身去拍他的臉,「鈺王爺!醒醒!醒醒!」
她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她只知道,這人不能死在她這裡!
許是她下手越來越重的緣故,男人終於有了反應,伴隨著悶哼聲吃力的掀開了眼皮。
景玓鬆了一口氣,隨即便道,「你還行不?要不要我幫你叫府醫?」
聞言,男人猛地一把抓住她手腕,「別……別讓人……發現……」
景玓沒聽完就有些來氣,「不告訴別人?不告訴別人的話萬一你死在我這裡,我拿什麼賠?」
「你……」夏炎靂因為她這話差點翻白眼暈死過去。
景玓見狀,也不敢再同他說話了,隨即便將他從地上扶起,然後一步三晃地將他帶進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