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對這個聲音有印象，在初次副本通知響起時，這個聲音也說過那句話。
但這一次，他飄過來的聲音里還多了一句。
「這是我們第七次見面。」
在這一次之前，還有六次嗎？
不等林夕想明白眼前之人的特殊，那道身影就忽地轉身朝著林夕這邊邁出了兩步。
身影似乎張開了雙手，搖搖晃晃又緩慢地朝著林夕靠近。
林夕沒有動，右手不自覺地握緊，凝視著不斷向自己靠近的黑影，但那黑影在距離林夕幾步之遙的位置，緩緩地消失了。
來的莫名，消失的又很突然。
說是要去找他，上哪找？
「是副本里的怪物？」林夕用複雜的大腦的思考了一秒，決定先處理要緊事。
他快步上前，走到了門衛室前的瞬間，猛地頓住了腳步，視線在那敞開的門衛室內凝聚。
「我去！那是什麼啊！」同時彈幕轟轟烈烈地飄過去了好幾條，都被門衛室里的東西驚得咋咋呼呼。
林夕沒有收拾門衛室就出去滅口了，但這會兒，滿是血泊的地面已經多出了一團新的東西。
那是一團四肢蔓延的黑影正躺倒在地上的血泊里，張牙舞爪地在血泊里蠕動，詭異的牙齒碰撞聲從它的身體裡發出在整個幽暗的門衛室里無比清晰。
包括直播間裡的人都看不清那黑影是什麼，只能看到它原本小小朦朧的本體在血泊里翻滾著，在不斷地糾纏著變大。
「那是什麼？」
「怪物！是個怪物啊！」
直播間裡的人驚恐不已，卻見林夕一下撲到了門口，扒拉著滿地已經空了的零食袋子，臉上的笑容都凝固到已經有些僵硬。
即便隔著屏幕，直播間的人都沒由來地感覺到了林夕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與怨念。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雙眸緊緊地抓住門衛室里的那團黑影，毫無疑問，零食也一併被那個黑影吃掉了。
林夕站起身，緩緩地向著怪物靠近，屏息凝神，無比的專注認真。
但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殺意卻遮掩不住，他距離黑影幾步之遙，那黑影猛地一顫，唰地逃竄到了門衛室的桌子底下，速度快到林夕都沒來得及伸手抓住。
又是公寓裡的怪物嗎？
林夕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再度彎起無比溫和的笑容，慢悠悠地轉身去了門口，哐當一聲扣上了門衛室的大門，將走廊外的幽暗燈光隔絕之外。
他回頭，用親切至極的聲音問候著桌底下的黑影，「你出來，我保證不殺你。」
桌底下的黑影沒應聲。
彈幕都無語了，
「看著又有殺人滅口那味了，主播什麼時候才學會收斂點。」
「也許這就是主播的特色吧……」
林夕輕手輕腳地走到門衛室的桌子門前，輕叩桌面，再度溫聲道：「你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餵養的怪物了，我怎麼會殺你呢。」
他充斥著溫柔與笑意的聲音，仿佛真的是個和藹的人，連哄帶騙著，如果不是彈幕看著他無聲地低喃了一句，緊接著有一把紅色菜刀落他手上，彈幕差點兒就信了！
但桌底的怪物似乎在安靜幾秒後，緩緩地從桌底黑暗裡蠕動著伸出了一點兒，想要查看一下外面的林夕。
小小細長的影子剛剛從桌底冒出了一點兒頭，下一秒猛地被林夕一把揪住，狠狠地從桌底下揪了出來。
「吃了我的頭！就該把你的頭還給我吧！」林夕發狠發顫，帶著驚悚笑意的威脅剛剛吐露出來，又猛地戛然而止，陷入了沉默。
直播間的觀眾跟著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被林夕揪出來的那道黑影。
是……一盆盆栽。
或者說是一盆不知名的植物。
暗紅色的藤蔓枝幹糾纏扭曲在一起，不規則地向周圍發散著，葉子是黑色，看不清任何葉脈，而扭曲的枝幹之間長著一顆顆眼球，不斷地蠕動著、顫動著，驚恐地往周圍亂轉，不敢對視上林夕的眼。
「是個盆栽啊。」林夕捏著手裡的刀，在眼前這盆根本分不清主幹在哪的詭異植物上刮來刮去。
這根本找不到哪裡才是頭，要怎麼砍頭。
「你吃了我的頭，怎麼說？」林夕微笑，拎著手裡的盆栽，不斷地用刀鋒刮過枝幹。
他感覺到這盆栽雖然靈活可動，看上去很脆弱，但實際刀刮上去的手感，卻像是在刮石頭一般，這東西的外面很堅固。
盆栽的其中一條枝幹舒展開來，黑色的葉子輕顫著撥開後，露出了一張長著鋒利牙齒的嘴，嘴巴張張合合，但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它大概是想說什麼，但沒有聲帶。
甚至張張合合了一會兒，盆栽的枝幹開始抖，嘴巴里不斷地嘔吐出鮮血。
林夕一鬆手，盆栽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枝幹葉子都蜷縮了起來，吐著吐著，從鮮紅的血液里流淌出了一張紙條。
盆栽用小枝條捲起了鮮血流淌的紙，遞向了林夕，嘴巴依舊在一張一合，吧唧著滿口鮮血試圖說些什麼，依舊沒有聲音。
「這是什麼？」林夕蹲下身，接過紙條，上面的字跡雖然有些模糊了，卻也還能分辨出內容。
【作為門衛，你必須保護好公寓裡的每一位居民，請在晚上八點之前，去每一戶居民家檢查居民的身份。】
【公寓裡的怪物時刻都想著將你同化，請一定要在檢查公寓時謹記，你是人類。】
林夕捏著紅色菜刀過目了一遍，看來這植物是給他吐出了一張門衛的身份準則。
林夕抬頭看向門背後以及旁邊牆壁上貼著的紙條。
目前整個門衛室里找到的紙條就有三張，每一張都是要求門衛必須去做的事。
這大概是副本給每個身份的玩家的約束。
如果完全按照門衛紙條要求的話，林夕本來是違背了門衛身份的。
他管了被怪物追殺的玩家，也激怒了怪物，但因為在最後遇到了管理人，且把怪物交給了管理人，即便中間有點兒不符合，但結果是對的。
因為紙條上要求你不激怒怪物是為了能順利把怪物交給管理人，他激怒了又如何？只要交給管理人就算完成了。
林夕捏著紙條若有所思，臉上露出森森笑意。
單看門衛紙條的話，也就是說，遇到怪物不管他怎麼應對怎麼殺，只要最後交給了管理人就沒事，哪怕是怪物的屍體。
這紙條的約束程度比想像中小。
分析情況歸分析情況，林夕還是一把揪住地上的盆栽，拎起來抖了抖，「還我零食！」
盆栽上的嘴裡滴滴答答的鮮血，看上去是無力償還。
林夕咬牙拍了拍手上的盆栽，似乎自己的刀真的刮不動這盆奇怪的東西，也砍不下它的腦袋。
「你身上還有別的紙條嗎？」他將盆栽抖了抖，「如果你能去幫我找出這屋子裡的其他紙條，我可以算作你抵掉我的零食了。」
手上的盆栽一抖，從林夕手上一躍而下，在屋子裡轉了起來。
林夕盯著那道爬來爬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第一次見用枝幹走路的盆栽，挺特別的。
盆栽找門衛室的紙條，那他就先去找自己原本應該在的屋子，去找自己的內鬼紙條，要是先一步被別人發現了，可就麻煩了。
雖然進來就動手了兩次，但副本還是要過的。
他過於遊刃有餘，以至於讓人忘了他拿到的是最危險的內鬼身份。
林夕轉身走向門口，目光轉過去的瞬間，他才忽地發現門衛室下的門縫裡，悄然無聲地多出了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