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強坐在審訊椅上，雙手戴著手銬，比在皇庭會所侃侃而談時，萎靡憔悴了許多。
此時正看著針孔攝像頭下的角度截圖，臉色漸漸改變，眼中的無所謂散去，露出了他本來的面目。
「對，他是來找過我。」他往椅背上一靠，散漫而陰鷙地看著程閔，冷笑，「他在我這齣了事，氣急敗壞得來找我要個說法，有問題嗎？」
「沒問題。」程閔冷靜道：「我只是好奇，當天晚上，包廂里這麼多人，怎麼偏偏唯獨他，找上了你。」
楊建強用鼻腔哼出一聲，「那誰知道，可能這個少爺脾氣比較大吧。」
「哦，看起來，我們該找他聊聊。」程閔說。
「你！」楊建強雙手在桌上一拍，表情猙獰，很快卻笑起來：「是，他來找我，是想問我要點貨。警官，可是我哪有啊，我的貨，明明都被你們給抄了啊。」
「這麼說，」程閔繼續道：「你是承認，天青山上的那批貨，是你的了？」
「怎麼說呢，」楊建強聳聳肩：「哪個會所不偶爾提供點特殊服務呢？」
程閔站起來，居高臨下俯視著他：「你覺得，以你的身份，吃得下那麼多白貨？
「嚯...」楊建強仰起頭，燈光傾瀉在他臉上，「這位警官，是姓程對吧，是覺得我一個會所老闆，連點銷貨的路子都沒有？」
隔壁，方志文和莫離在監控器旁抱臂看著審訊室里的情況，將他的微表情盡收眼底。
方志文說：「別說，還挺忠心。」
「或許，只是利益糾葛。」莫離平靜冷漠的目光注視著屏幕：「哪怕是到了最後，也會想方設法將利益最大化。」
「說得對。」方志文輕聲嘆氣，點著頭說：「以為自己把一切都扛下來就能平息此事，也是夠蠢的。」
莫離說：「畢竟在他的認知里，自己身居高位。」
「這可真的是有意思。」方志文陰陽怪氣道：「自己把自己給騙了，被捨棄了還在逞英雄，悲哀...」
審訊室里，程閔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楊建強：「那你倒是說說，你在那寺里，藏了多少貨？」
楊建強被籠罩在陰影下的喉結毫無徵兆地抽了抽。
「不想說？」程閔靠近了一些：「還是不知道？」
楊建強的表情突然煞白，審訊室內一片安靜。
片刻，楊建強捉摸著眼前這位警官陰晴不定的臉色，想了會兒，才猶猶豫豫說：「高葛去接的貨，數還沒報過來，人就沒了...」
程閔的目光從他緊張的臉上掃過，突然笑了，「八十七斤海洛因，你知道，夠死多少回嗎？」
楊建強放在桌上的雙手用力握緊，不再說話，只是皺著眉，眼睛死死盯著地面。
程閔收起臉上的笑意，眼裡是對他失去興趣的寒意，站起身來，對汪靜說：「就到這吧。」
他剛走到門口，身後便傳來楊建強略微顫抖的聲音：「我，我要求見律師......」
只要讓他見到律師帶話出去，老闆一定會想辦法的，那麼多錢，他帶著妻子可以去J國，去Y國，去哪都行！
程閔嗤笑一聲，是毫不掩飾的嘲笑，聲音依舊冰冷：「已經一天一夜了，都沒有人來見你，你猜不到為什麼嗎？」
楊建強明顯一滯，難以置信地望著程閔：「不...不可能，是你們...你們不讓律師來見我......」
「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的。」程閔的語氣十分隨意，帶著若有似無的遺憾，卻也沒有停留，拉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
宋洋立刻迎了上來，「老大，艾康的女兒來了。」
「阿一他們還沒回？」程閔看了眼手錶。
確認針孔攝像頭拍到的男子身份後，許荀一就帶著外勤組，還有一小隊特警出發實施抓捕。
眼看一個小時就要過去了，也沒點消息。
「他們剛去了他郊區的小別墅，空的。」莫離和方志文同時從隔壁監控室走出來，淡淡得說：「現在正轉去主宅。」
行吧，程閔抻了個懶腰，「我去見見艾康的女兒，楊建強的話...」他轉頭看向方志文，皮笑肉不笑得說：「去給你的老朋友打份飯吧。」
方志文一怔，隨即勾了勾嘴角。
艾小葵才十歲的時候，就跟艾康分開了，所以對於父親的死訊，幾乎沒有情緒波動，「我和他早就沒有關係了，請不要用他的事來打攪我的生活。」
程閔皺眉，「但他是你的父親，請你配合調查。」
「我沒有他這種父親。我和他已經斷絕往來十多年，他與什麼人結怨、給什麼人辦事，甚至認識什麼人，我都不知道。」艾小葵說：「我們只有血緣上的聯繫，實際上等同於陌生人。很抱歉，我無法配合。」
「可你的父親，」程閔皺眉道，「跟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多次提到過你跟你媽。」
聞言，艾小葵眼中流露出濃烈的鄙夷，「他就是這樣，虛偽到了極點。不順心就去喝酒，喝完酒就打我們。等清醒之後，又開始認錯，懺悔。」
說著，她站起來，轉身掀起t恤。背上橫七豎八有許多暗色傷痕。
「如果不是我媽幡然醒悟，帶著我跑了。」艾小葵苦笑：「我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未知。」
程閔低頭琢磨了一會，問：「那我能見見你母親嗎？」
「我媽在醫院呢！她身體特別差，現在瘦的都沒法看！」艾小葵紅了眼眶：「就是年輕時候被那個人渣打的。他死了，他死了才好！」
程閔眨了眨眼，感覺沒法再往下問了......
「她們應該確實不知情。」莫離倚靠在門邊，把剛才接待室里的談話內容聽得清清楚楚。
「是的。」程閔按著眉心，想起艾小葵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陳年傷痕：「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去原諒這樣一個父親。選擇一刀兩斷，已經算明智了。」
手機的鈴聲忽然打斷了兩人的議論，莫離接起了電話。
「老大！」電話里傳來蔣聖龍的聲音：「林望川被綁架了！」